不過,既然如今趙恆已經知道了,再來隱瞞也沒有意義。
至於到底是不是黃傑,二人雖然沒有眼證(眼見爲實之證),卻有實證(實物之證),於是宗澤與李綱對望一眼後,兩人一齊從各自的袖袋中摸出了一卷旌旗來,展開一瞧,便也見得一面上書“御車”,一面只有一個“黃”字。
兩面旌旗都是宋軍形制,瞧着上面的走線和布料,尤其是“御車”那面認旗上精美的戰車紋繡,這顯然是面一軍主帥才配使用的將旗。
還有那“黃”字認旗上一條無爪無須紋繡蛟龍,也預示了此旗的主人乃是大宋的駙馬。
總而言之,瞧着這兩面旌旗,真假與否都不用去辯,想來金軍就算再沒事幹了,也不會找人仿造這兩面旌旗來耍人玩兒。
趙恆看着兩面旌旗頓時就覺得後脊樑發愣,腿肚子發顫,伸手指着旗老半天也說不出話來,最後還是李綱瞧着趙恆年紀輕輕卻擺出一付快要中風腦卒的樣子,自己懂事的把旗收了起來,這才使得趙恆感到壓力一輕,滿頭大汗的後退兩步,一屁股坐在了龍椅上,喘着粗氣問道:“朕……聽聞,那……那……駙馬,昨夜還在城前斬殺了金人?”
李綱與宗澤對望一眼,這次便換了宗澤來答道:“回稟陛下!昨夜老臣本在南薰門值守,聽得戴樓門上喧譁之時,便也急忙趕去……雖然不曾見了城下之人究竟是不是茂徳駙馬,不過……老臣抵了戴樓門時,的確見城下一片狼藉,人馬屍首不計其數……直至今早天明派人點算之後,計得人屍三十九具,馬屍二十七匹……且屍首所在皆是在我軍牀弩射程之內,金人怕是礙於牀弩威力不敢來取,至於射程之外……倒也見得血跡斑斑,痕跡凌亂,至於死傷之數……卻是難知了。”
趙恆一聽,面色相當難看,若是按照之前那小監所言,黃傑果真就帶了十三騎人馬前來的話,這僅是城前的三十九騎便已經是以一敵三了!
好半響,趙恆也才慢慢喘勻了氣息,便也試探問道:“茂徳駙馬可留下什麼話來?”
宗澤這次倒也不看李綱,便也直言道:“聽守城的將士言稱,來人自稱率軍勤王!”
“勤王?勤……勤王?”趙恆聽得滿面驚愕,看錶情當真是被嚇着了。
而宗澤與李綱自然知道這趙恆好似活見着鬼了的表情是所謂何事,可這皇家的事情他們二人除了暗道一句何苦來哉,還真沒有置喙的地方。
是啊!如今人家來勤王,可你這個做皇帝的、做大舅哥的、做兄長的,卻把人家的妻子“送”出去給敵軍做了人質,這筆賬可就不知道該怎麼去算了。
也不知道趙恆要多久要回神,二人在候了良久也不見趙恆說話之後,便也以軍務繁忙請辭,趙恆自然準了。待二人出得門來,便也瞧見門外原先候着的李、鄭等人紛紛退到了遠處,只有何粟和李若水二人還等在門邊,見得宗李二人出來,何李兩人忙也使了眼色叉手來問,頓時但見宗澤和李綱一個搖頭一個點頭,便也長嘆一聲匆匆行去。
這宗澤和李綱走後,趙恆身邊的近臣又會如何商討此事自然是無人知道,但說宗李二人出得禁門後,正遇上馬難行,卻見李綱突然往那左二廂的方向望了一望,便來與宗澤道:“宗老,不若……”
宗澤哈哈一笑,也不等他說完,便打斷道:“老夫正有此意,同往便是!”
很快,二人便也聯袂來到位於右二廂的茂徳駙馬府前,但見府門之前雖然有禁衛駐守,卻也不是殿前司的人了,二人通了名後很快便也被請進了府內。
等入得正堂,便也見鄭太后坐了主位,趙福金還坐左首,只是堂中還多了不少人來,仔細一瞧卻是宮中的幾位尚未出格的公主帝姬,以及鄭太后的孃家國舅。
待宗澤與李綱按禮拜見之後,便也聽趙福金道:“二位前來,可是爲昨夜之事?”
兩人都是面面相窺,昨夜戴樓門外之事,現場便是宗澤處置,自然是下了嚴令要封鎖消息,結果今天晚間先叫趙恆得知,如今瞧來趙福金竟也得知了,這還真是讓他們兩人難以接受。
卻說二人這次前來,本就是準備來通報此事的,自然不會隱瞞,便也一齊點頭,可正躊躇如何來說此事,以及昨夜城外的來人也未必是黃傑本人的時候,卻聽趙福金道:“昨夜駙馬已經傳訊與本宮,稱三日之後便要入城,如今算來不是初八便是初九,還望二位早作準備纔是!”
這話說來,宗澤和李綱自然震驚萬分,昨夜只是聽說,這有可能是黃傑的人馬來到城前轉了一圈,也不說這訊息爲何如長了腳一般先後傳到了宮中和駙馬府,如今趙福金居然言之鑿鑿的說黃傑居然這就定下了入城的日期,這也太驚悚了一些。
當下兩人對視一眼,便見李綱大膽來問:“敢問帝姬,不知駙馬將從何門入城?”
趙福金便也答道:“正南!”
“如何?”二人聽了更是一愣,這正南不就是南薰門,黃傑竟要從南薰門入城,也就說他擺明了要跟如今堵在南薰門外的金軍正面硬槓互懟了?
“這……這……這,南門外便是金軍大營,營中女真怕是有十萬之衆,駙馬當真要從正南入城不成?”宗澤聽來大急,也管不得趙福金所言是真是假,乾脆就權當她說的是真,但見宗澤急切見問了一句之後,卻是馬上自答道:“也罷!城中守軍本就多過金人數倍,如今卻是龜縮城中好不爽利,乾脆便出城與它一戰便是!”
隨即宗澤忙也與鄭太后行禮道:“太后且恕老臣失禮之罪,老臣這便去謀劃,出城與金人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