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書自然是趙桓發來,用詞遣句倒也小心謹慎,先是誇讚了一番黃傑北上勤王的功績,又讚揚了黃傑堅辭不受封王封柱國的高姿態,最後發出了誠摯的邀請,希望他能赴京統帥御車軍,陪伴趙桓北上巡狩親征云云。
至於那內侍的來意,除了送上這份叫黃傑看來純屬搞笑的詔書外,他還有一個任務,便是希望見一見太上鄭皇后,希望能勸說她返回東京。
聽得黃傑如此說道,內侍急忙伸手入懷,又摸出了一支小信筒來,便道:“來時官家吩咐了,見與不見,自然由太上皇后定奪。至於此物,卻是與茂德帝姬和太上皇后過目便是了。”
黃傑便也伸手討要,那內侍想了一想,便也還是給了,黃傑打開一看,便見裡面是一卷絹帛,字跡卻是暗紅色的,隱隱還散發出一絲的血腥氣味,都不用看內容,便也一目瞭然是個什麼物件。
幾眼看罷,黃傑倒也輕笑一聲,便也命人去請了趙福金和鄭太后前來,將那絹帛與鄭太后一瞧,她不過看得幾眼,便雙目一紅,嘆道:“何苦來由耶!”
倒是趙福金接來看了之後,卻是冷笑一聲,問那內侍道:“皇兄既然有這般心意,爲何不敢親自來向母后請罪?”
內侍聽了一驚,忙道:“官家日理萬機,豈能……”
“日李萬姬?”黃傑噗嗤冷笑一聲,也不容他爭辯什麼,便也道:“此事,自然由太上皇后決斷便是!”
鄭太后紅着眼兒,倒也默不作聲,只是來看趙福金,趙福金便也與她輕輕搖頭。
想起當初趙桓當面前來逼迫的模樣,鄭太后終於咬咬牙斥退了送信的內侍,只是拿眼來望黃傑和趙福金道:“往後……本宮便也只能指望你們夫妻二人了!”
趙福金聽了垂淚,便來伏在鄭太后的足下,抽泣不止。
不久,二人止住了哭泣,鄭太后卻是來看黃傑道:“傑兒,官家……那逆子邀你北上,你當如何處之?”
黃傑便也笑道:“趙桓如今的心腹大患,乃是在南京應天府蟄伏的太上皇,與我而言,不過是錦上可添之花。”
鄭太后也是點頭道:“他父子二人倒也皆是無情之人,只怕鬩牆之禍,也是近在眼前。”
對此,黃傑倒也不置一詞,只是好生勸慰鄭太后。卻說那內侍返去之後,也不過十幾日,待到這年的臘月初十,卻是吳敏從東京匆匆趕來,見他雖然僅帶了十餘隨從,卻護着整整五車的各種賞賜之物,便來拜見鄭太后道:“陛下知太上皇后當日起駕南來匆忙,便遣臣帶來太上皇后所用舊物。”
待吳敏將物品奉上時,將鄭太后瞧着往日所用的舊物黯然神傷,便也忙道:“陛下常言,太上皇后待陛下勝若至親,如今不能侍奉在側,時長悲慟不止,還望太上皇后體念陛下一片赤子之心,返闕回京。”
聽着吳敏說得熱鬧,不過此處卻要多說一句,鄭太后雖然是太上皇后,但卻並非是趙桓的生母。當初趙佶還是端王時,身邊便由鄭太后和另一位王皇后伺候,而王皇后纔是趙桓的生母。後來王皇后逝世於政和元年(1111年)十月,趙佶便也冊立鄭氏爲後,將當時才十一歲的趙桓交與鄭太后教養。
只是,不論吳敏如何勸說,鄭太后卻都如鐵了心一般,自願呆在黃州最終吳敏盤桓三日,便也不得不返回東京。
不過,吳敏在返京的路上,卻故意繞了一個老大的彎子,不走黃州直通東京的大道,卻是繞了遠路取道毫州,與童貫私下見了一面。
至於二人圖謀什麼,雖然不知詳情,不過到了臘月二十五這日,東京城中的百姓也就瞧着宮中禁門四開,官家的儀仗自從御道出來,便出了朱雀門往城外行去,便在城外十里處等候。
不久便也瞧着東面走來一隊人馬,打得乃是勝捷軍和諸班直禁軍的戰旗,護衛着一輛御輦迤邐而來,待得官家儀仗中的宮樂聲起,圍觀的吃瓜羣衆們才知道這般陣勢乃是太上皇返京。
也不說迎接儀式如何繁瑣,但也見趙佶落得車輦,見了趙桓一身帝冠袍服,只是眯眼來瞧,又左右一看,便來問道:“太上皇后何在?”
趙桓倒也恭恭敬敬的叉手道:“母后剛從黃州遠道而回,偶感風寒不適,已入龍德宮歇息。”
趙佶聽來,也,未尋着破綻,便也慢度兩步,又來問道:“聽聞我兒決意北上親征,當真要去?”
趙桓自然答是,不過趙佶卻是道:“我兒既承帝位,自當在朝監國理政,親征涉險,尤爲不智,不若汝還守汴京,親征北狩之事,便由老父代汝前去,如何?”
趙桓聽了,忙道不敢,又連稱什麼父皇路途勞頓,當先入龍德宮好生歇息,再議諸事不遲云云,一番好說好話,倒也哄的趙佶暈頭轉向,如在雲端,便也應了,起駕自赴龍德宮去。
只是,在入城時,趙佶的太上車輦與趙桓的帝輦因按規制須得一前一後,並且自然是太上車輦在前,帝輦在後,護衛跟在最後,從新宋門入外城時倒也無事。但經朱雀門入內城的時候,這趙佶父子的車輦剛一過,就聽得城上突然響起一聲號炮,跟着便也瞧着朱雀門迅速落閘上閂,頓時將護衛趙佶的童貫所領勝捷軍和高俅所領的諸班直禁軍隔離在了甕城之中,旋即也就聽得一聲高喊,勝捷軍官兵竟也紛紛倒戈,向諸班直禁軍揮動起了屠刀。
一時間,朱雀門前的甕城之中,殺聲震天,呼號慘烈,原本親如兄弟的兩軍,竟是如此這般沒來由廝殺成了一團。
但見得兩軍的主帥童貫和高俅二人,分別被親衛簇擁着各自站了一隅,一邊指揮部下抵抗破圍,一邊互相叫罵不休。
高俅雙目迸裂,眼紅滲血,罵一聲道:“童貫老閹賊!”
童貫則是得意洋洋的回一句:“高俅老匹夫!”
因是護衛趙佶返京,兩軍人馬本也不多,差不多都是五百之數的規模,但架不住勝捷軍早有準備,且朱雀門甕城上的禁軍又來幫手,不過半個時辰,五百諸班直戍衛便被屠殺殆盡,高俅也被童貫親自斬下了頭顱,置在匣中送入了龍德宮。
待剛在龍德宮中坐下,尚且還不知緣由的趙佶,一瞧得高俅的頭顱,便也驚得大叫一聲,當場昏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