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於趙禎這個幕後推手,經過郝一口的嘴,整個北京城都知曉了皇后五枚的消息,這對趙禎來說並沒有什麼損失,但對文臣來說不易於一場驚濤駭浪。
這種事情非到萬不得已不可宣之於口,怎麼會被一個說書人三言兩語便道破,即便是他再博學也不可能知道宮中秘聞,何況皇后五枚的事情並不見與書冊,只在乎與皇族天家的口口相傳。
除了皇族口口相傳之外,便只剩下史家傳承得以敘述此事,但他們絕不會把這等秘聞告訴一個說書之人!
龐籍坐在酒桌的上首,這是中樞的一次簡單聚會,在大宋這已經是習以爲常的事情,文臣之間便是在這酒桌之上聯絡感情,或是吟詩作對,或是歌舞助興。
但唯獨離不開國事交談,當然這也有結黨營私之嫌,可中樞之人何其之多,又是用的公費“聚餐”御史都挑不出毛病來,大家都是一府同僚,相互之間聊聊朝政,公私兩不誤有何不妥?
這便是國人千百年來的習慣,趙禎都不得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的時候爲了體現皇帝的大度,還要命人送去一些稀罕的吃食,以此犒勞這些費心巴,力爲朝廷,爲大宋的文臣。
只不過今天的酒宴並不是讓人歡喜,原本是相公們的小聚,卻接連被家中管事送來的消息所震驚,夏竦默默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隨即哈哈大笑,而龐籍苦笑着搖了搖頭便不再說話。
今天的宴會不光有中樞的相公,還有一些下屬官員前來作陪,做尷尬的人莫過於晏殊了,在座的人都知道,他原本算是官家的嫡系,如今轉投了文臣,現在官家此舉最爲尷尬的人沒過晏殊無疑。
不少人心中是不屑的,因爲即便是貴如參知政事,可叛徒終究是叛徒,他除了這個職銜外,連個正經的差遣都沒有,可見官家對他的厭惡。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是官家念在伴讀之情上給他的最後一點顏面,世人皆會贊官家仁慈而不會說他晏殊的好。
夏竦是個明白人,若是此時不照拂一下晏殊,定然會使得他在文臣之中受到排擠,不單單如此,在一段時間之後也會使得別人覺得相公們薄情寡義,越是官家不待見晏殊的時候,越要關照他。
這也是爲何要極力邀請晏殊前來赴宴的原因,現在朝中的局勢涇渭分明,單單是相公來說便有數位極力擁護官家的,如歐陽修,蘇洵等參知政事,北京府知府事韓琦也是如此。
更別說雖然遠在西夏卻口碑極佳的范仲淹了,他們都是維護皇權的重要力量,但同樣的他們也會擔心皇權過於強大,若是官家摒棄原本的執着,這些人必會俯首帖耳馬首是瞻。
夏竦微微苦笑,自己何嘗不是如此?
酒過三循菜過五味,夏竦轉向龐籍道:“龐相公,官家這是在通過皇后敲打我等,之前的封賞和斥責亦是如此,顯然官家已經道明聖意。”
龐籍瞧了一眼晏殊,微微皺眉道:“以子喬之見莫不如見好就收?”
夏竦微微點頭:“然也!”
龐籍臉色一變:“如此陷晏同叔於何地?陛下已然不待見於他,如此一來陛下必然惡之!”
夏竦笑了笑:“他乃是東宮舊人,陛下的伴讀,陛下在不待見也會寬讓一二,以下官對陛下的瞭解,陛下定然會委以重任以示寬仁。”
龐籍沉吟一聲道:“也罷,此時當以國事爲重,既然陛下已納諫如流,我等自不該耽誤國事!”
夏竦長舒一口氣,他其實是真的怕了,這麼多年來跟隨趙禎的他太過了解自己這位官家,親征時他便爲監軍,對趙禎的不受威脅印象深刻,官家是什麼脾氣?
即便是殺敵一萬自損八千也要徹底消滅威脅,當初鴛鴦泊一戰便是如此,現在想想,若是文臣一再強硬下去,最後的結果很可能是官家不再妥協,繼續大張旗鼓的削弱文官手中的權利。
晏殊自始自終沒有說什麼,他心中的苦悶外人如何能知?
所有人都認爲他是背棄皇帝投向文官的小人,可他不得不這麼做,他的志向便是作一員能臣,名臣,而非在官家庇護下的佞臣。
所以從步入仕途他便開始向文官靠近,目標便是摒棄別人對他“天子近臣”的看法,果然隨着他不斷的靠近文臣,大家都對他稱讚有加,可誰知現在卻落得如此落魄。
他不明白昔日和他關係甚好的下屬,官員,都離他而去,甚至有人在背後對他惡語中傷,他晏殊不知道,這就是人心……
一場小小的宴會使得文臣再次妥協,他們明知皇帝不是昏庸無道之君但卻依然要以激烈的手段上諫,這就是文臣的防範於未然,現在君臣之間的摩擦已然結束,便又開始了“蜜月期”。
無論發生了什麼,太陽依舊從東方升起,北京城中的衙役依舊早起在街上報着時辰,頭陀依舊高聲叫嚷今天的天氣如何,浪蕩子依舊從甜水巷中晃晃悠悠的出來……
自然,大朝會也如往日的舉行,今天朝會的氣氛顯然和緩許多,歐陽修上奏的殿試時間很快便被定下,朝臣們並無任何意義,趙禎在心中微微感嘆,這就是君臣兩相安的好處。
大殿之中一團和氣,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武將一邊自然也能瞧的明白,身爲樞密使的狄青依舊是嚴肅的模樣,彭七在一旁的竊竊私語被他直接過濾掉。
“高麗使者覲見!”
大殿之外,內侍高聲宣召後,身穿漢家官服的高麗使團便進入衆人視野,雖然略顯唐朝遺風,但和大宋的官服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外臣金伸權參見大宋皇帝陛下!”
和以往象徵性的朝見上貢不同,這一次高麗人的隊伍可謂是豪華,這金伸權可是高麗的佐丞位同大宋的參知政事,並且高麗在制度上已久是學習中原王朝,沿襲唐朝的三省六部,同時吸收宋制,設立樞密院,將中書省和門下省合併爲中書門下省,對持文武二柄,號稱“宰樞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