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諤無辜嗎?不,他罪大惡極,罪不可赦,但同樣的也罪不容誅,殺了他不像是殺範大勇,即便是趙禎用無數的理由勸誡自己,可最後還是磨滅不掉他對本能的厭惡。 WWW ●tt kan ●c○
在範大勇失敗的時候,趙禎本能的選擇犧牲範大勇震懾朝堂,因爲這對他來說是最有益處的,範大勇只不過是一個從范陽縣走出來,籍籍無名的將軍。
像他這樣的人在西軍沒有五十也有三十,所以死一個範大勇不算什麼。
種諤不同,完全不同………………
他的不同之處就在於趙禎沒法選擇犧牲他,範大勇籍籍無名,毫無背景,但種諤是種世衡的兒子,種家對大宋有功,趙禎便本能的選擇了放過種諤,讓他吸取教訓重新開始。
趙禎厭惡這一切,在他看來無論是範大勇還是種諤,亦或是劉渙都該死,但他卻不能這麼做,這就是一個帝王的本能。
種諤沒有性命之憂,甚至還有再次向上走的機會,通過此次失敗,他甚至能獲得寶貴的作戰經驗,至於劉渙,他也死不了,做多是被髮配到偏遠貧窮的州府,以他的資歷和能力在地方上還是不相當愜意?
所有人當中只有範大勇是悲慘的,以生命的代價成爲這場政治博弈的犧牲品。
朝堂上還是如同之前一樣安定,唯一的改變就是君臣之間的關係更加和睦了,以一個人的犧牲完成了朝堂之間的轉變,這看似也算是個划算的買賣。
但現在回過頭來看看,範大勇的死真的很冤枉,無論是趙禎還是朝中的相公們都在極力的補償範家,範大勇的兒子不過十三歲便被蔭恩,官至振威副尉,更是得了勳價從六品的飛騎尉。
大宋如今已沒有了散官價,也就是說他年滿十八歲之後便可直接出任西軍的校尉一職,若是在往常範大勇便是戰死也不會有這樣的待遇,可現在無論是身爲宰執的范仲淹還是兵部尚書狄青都對此毫無疑義。
趙禎的封賞順利到達范陽縣,范陽縣熱鬧的如同過年一般,百姓們奔走相告,都是在爲範大勇沉冤得雪而高興。
每個人都在歌頌官家的聖明,每個人都在誇讚宰執目光如炬,作爲上差前來的種世衡幾乎快要把腦袋埋進褲襠裡。
知恥而後勇,趙禎是這麼對範大勇說的,他不覺得把人一次次的派來范陽縣有什麼問題,面對一個死去的冤魂,多少人能淡定的看待這一切?
至少趙禎自己不能如此平淡的過去,心中的那道坎很深,既然自己過不去,那就讓所有人都不舒服!
種世衡爲了保住兒子的命,那就要跟着不舒服,至於朝中的相公們,自己這次下的旨意沒有一個人反對,但他們心中的感覺必定是如同吃了蒼蠅一樣!
點卯的鐘聲響起,中樞院的大門已經打開,官員涌入其中,在院中點卯的聲音不斷的傳到宰執的公廨。
蘇洵關上了窗戶,拎起紅泥小爐的茶壺給范仲淹續茶,這茶水已經喝了三回,淡而無味的。
范仲淹喝了一口茶水後無奈的起身,邊上的蘇洵已經迫不及待的開口道:“宰執相公,眼下百般的事情都能忍過去,但國朝的大政不能動盪,如今朝堂上紛爭不斷,各部官員都有自己的想法,因爲青塘的事情吵得不可開交,萬萬不可啊!”
“青塘之事已有定奪,官家雖然沒有明說,但太子已經把國朝的大政引到了內政上,如今安定宇內,籌謀財計乃是重中之重,爲何還要緊盯青塘不放?兩次用兵皆以敗北而終,豈可再談兵事?”
蘇洵苦笑道:“我大宋兵甲向來強悍,如今折戟青塘,被說是朝臣不服,便是百姓也不服啊!若是不能穩定朝局,勢必會有第二個劉渙出現。”
“允明說的極是!不知範相公可看了今日的神都晨報?”
“永叔來了?你也是來勸老夫上奏官家的?”
歐陽修擺了擺手:“永叔不敢,只不過眼下看似平靜,可在這平靜之下乃是滔天的巨浪,人心不定乃國朝大患!”
歐陽修說完便把一份晨報放在了范仲淹的桌子上,正面六個大字《言青塘師不功》。
“我大宋之敗於青塘,非兵將軟弱,非用人不善,非器械不精,非甲冑不堅,非兵刃不利,非火器不威,乃人心各異也!朝堂上下心不結誠,君臣之間暗生間隙,以偏師擊正師,自取其辱也…………”
單單是開頭的幾句話便讓范仲淹臉色大變:“何人敢以此文章做那出頭的椽子?!此文…………甚好,但卻不知時政,如何敢把話說的直白若斯?!”
歐陽修和蘇洵對視一眼齊齊的開口道:“除了王臨川還有誰?”
“王介甫?”
蘇洵嘆道:“除了這位“倔強”先生還有誰?官家把他從舒州召回,以度支使安置,誰知他進京第二天便在面聖的時候上疏了。”
蘇洵的話讓范仲淹頭疼不已:“那篇奏疏陛下讓我看過,開頭便是咄咄逼人之氣,“臣愚不肖,蒙恩備使一路,今又蒙恩召還闕廷,有所任屬,而當以使事歸報陛下。不自知其無以稱職,而敢緣使事之所及,冒言天下之事,伏惟陛下詳思而擇其中,幸甚。”
聽聽這話說的,陛下瞧見竟是他上疏竟一時愣住,聽三才大官說,陛下整夜通讀其文,以硃筆親自標註數處責罵之,後又以硃筆圈出三處讚賞之,陛下說他性急躁,不堪爲大政,但文筆才學極佳,堪以學士爲之,可爲一路之安撫使。”
歐陽修點頭道:“此人才學極佳,牧民一方政績斐然,當年我大宋克敵中京道,他便任松山州知州,短短兩年時間不光物阜民豐,甚至成爲一方繁華之地,便是附近的惠州,武安州,高州架起來也有所不及!”
蘇洵開口道:“便是如此,當年是爲了勘磨他身上的棱角,官家特意把他調任貧困之州府,他每到一地便興修水利、擴辦學校工廠,政績斐然。雖說性格倔強爲同僚不喜,但在民間卻是有一個王青天的好名聲。此次官家召他回京出任京朝官,便因爲如此。”
范仲淹看完手中的晨報,無奈的苦笑道:“你們可知官家如何評價此人?”
“如何評價?”蘇洵歐陽修二人好奇的問到。
“妖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