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看着眼前的大日如來,只覺得他是一座具有傾軋氣勢的佛像而已,之所以在他面前覺得卑微渺小,是因爲佛像在向前的特定角度傾斜。
這種傾斜不是很大,否則便會讓人覺得佛像咄咄逼人,角度剛剛好讓裡覺得他無比高大和威嚴,同時也覺得不那麼具有壓迫感。
其實壓迫感是存在的,只是多少而已,多一分則沒有親厚百姓,大慈大悲俯視產生之感,少一分則失去了法相莊嚴。
趙禎走近了觀瞧便發現了其中的奧妙,只不過是下身寬厚,上升微傾而已。
“朕很奇怪,你們佛教不是向來反對崇拜某人的嗎?爲何又要拜佛?”
“阿彌陀佛!”
賢覺長宣佛號:“官家着相了,我等不是拜佛像,而是拜自心。當一念誠懇恭敬拜下去的時候,心無雜念,心即是佛。而且把佛像當成真的佛拜,立假即真,萬法唯心,因爲誠心,感應道交,自然就有功效。”
趙禎笑而不語,許久之後才道:“這麼說佛門是唯心?”
賢覺點頭道:“一切有爲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如實知一切有爲法,虛僞誑詐,假住須臾,誑惑凡人!”
趙禎也看過佛經,沒事的時候翻看佛經便是一種消遣,當作是對自己的一種知識擴展,趙禎自己有哲學認知,加之他在後世積累下來的哲學經驗,對付這個時代的和尚不成問題。
“夢幻泡影、露、電,皆爲虛而不實之相,因緣和合,緣起緣滅,瞬息即逝,以之喻娑婆世間一切因緣而生、因緣而作之有爲法,甚爲貼切。所謂性空緣起,緣起性空,如是如是。故而識者,不可耽於聲色幻影,而造作無數業因,因因循環,輪轉三界,不得出離。當奮迅勇猛、精進不懈,趨入菩提大道,證悟無生正法。不知朕的解釋對也不對?”
賢覺臉色微變,他沒想到大宋的皇帝居然對佛理有如此高的早已,他不知道什麼叫哲學,他只是知道趙禎的話說出了佛法的真諦,便是多年研析佛法的高僧大德也難以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還只是佛經中的一段,他趙禎居然能說的如此通達完美,簡直就是多年講經的高手。
“官家所言極是,如日之大道!未曾想官家對佛法有如此深厚的造詣,貧僧歎服!”
面對賢覺的稱讚,趙禎卻搖頭嘆道:“不研究不行啊!朕要對付佛門,就要做到知己知彼,否則如何與你辨法?!”
賢覺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他沒想到皇帝居然會如此直接,更沒想到皇帝對付佛門是如此的煞費苦心。
在他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趙禎便繼續開口道:“既然是唯心,那朕就來說說唯心:一切以心中所想爲存在便是唯心,也就是說心中的想法是最重要的,排在萬事萬物之前,有了心中的想法纔有了世上的一切。是也不是?”
面對趙禎的“進攻”賢覺驚醒道:“官家所言差矣,佛門並非是唯心而論,亦要爲實而論,佛講唯心,是講一切萬法都是自心所現,是指“萬法唯識”。”
要論辨法,賢覺時手到擒來的,作爲佛門高僧,少不得和別人辨法。
趙禎並不在意,否認是沒有用的,佛門的唯識不過是唯心的變種而已,既不想承認自己的唯心,又不想承認唯物。
“朕卻覺得裡佛門小家子氣了些,便是儒家都能承認自己是唯心,爲何你們卻要掩耳盜鈴?世間一切皆是幻象,人在塵世中受苦受難,唯有行善積德忍辱負重,死後才能進入西方極樂世界,這難道不是唯心嗎?”
不等賢覺作答,趙禎便繼續道:“說實話朕挺瞧不起這樣蠱惑人心的言語,若是真有佛的存在,爲何還會讓人世間有如此痛苦?若是真有神靈爲何還會有那麼的多的天道不公?!說到底他們不出現就是因爲根本就不存在!”
賢覺大驚:“阿彌陀佛!陛下難道就沒有一點敬畏之心!”
趙禎看着佛像嚴肅地說:“朕只有對我華夏先賢存有敬畏之心,朕敬畏那些歷史上永遠無法磨滅的蓋世英雄,而是外來的漫天神佛,更不是經書中傳承下來不可觸碰的東西。”
賢覺發現自己已經無法與趙禎對話,這個皇帝完全站在了上峰,他的話中充滿了一個王朝高高在上的感覺,而且這話傳出去了,只要是大宋百姓便都會認可。
“朕忘了告訴你,朕是一個無神者!”
賢覺出了一口濁氣,調整了心態才鎮定的開口道:“官家此次前來不知何意?”他知道自己根本就辯論不過皇帝,這個男人的才學太過豐富,一個心中無神的人爲了辯駁對方甚至能去鑽研佛理佛法,從一開始他趙禎就贏了。
趙禎望向賢覺,臉上突然出現和煦的笑容,甚至是帶着蠱惑的腔調開口道:“朕想知道你佛門是期望發展壯大,甚至是成爲一國之大教?是否希望和朕的關係改善,甚至得到朕的認可?”
賢覺忽然發現和趙禎在一起永遠猜測不到接下來會怎樣,就在他覺得佛門已經無望的時候,趙禎卻給了他希望。
“不知官家此言何意?”
趙禎忽然湊近了賢覺,靠在他的邊上充滿誘惑的說道:“你知道在我大宋之側有一個佛國,全國上下皆信仰佛教,並且連他們的王都是號稱活佛。如此一來…………”
“官家的意思是讓我佛門前往吐蕃傳教?”
“法師果然聰慧啊!既然你們在朕的大宋呆不下去,爲何不在吐蕃發揚光大?朕知曉的吐蕃可是隻有密宗,大多爭論中觀和瑜伽行,即有宗和空宗。大乘佛教在吐蕃可沒有多少,所以你們一旦進入,便是對吐蕃佛門的彌補不是?如此朕便會寬待大宋的佛門,只要他們保持靜修,苦修,便不會有人發難!”
賢覺被趙禎忽悠的目瞪口呆,他沒想到大宋的皇帝居然打算利用佛門對吐蕃進行滲透,在他趙禎的眼中,佛門已經成爲世上的毒瘤了?!
在這時候賢覺根本就沒有選擇,大宋的天子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賢覺不能想象自己拒絕他的後果,根本就是佛門不能承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