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聲音和冷酷無情的話讓安靜的朝堂炸開了鍋,趙禎皺眉望去,一個從六品的官員出班侃侃而談:“蔡伯俙之言其心可誅,四民之論乃是天地綱常,豈能一視同仁?如此一來豈不是沒了上下尊卑?試問沒了尊卑禮法,我大宋禮制何在!”
這番言論瞬間得到了羣臣的贊同。
沒錯,士農工商,士人排在最前面就是因爲他們所倡導的儒家四民論,如果官家真的採納了蔡伯俙的理論,那士大夫的特權就會消失。
既然士農工商一律平等,是否要把士大夫享有的特權也均分給其他三民?
無論是什麼人在關係到切身利益的時候都不會坐視不管,本打算回去上疏的杜衍出班附和道:“董御史所言甚是,我大宋以孝以禮治天下,四民同列豈不是無禮而治下?請陛下三思!”
“請陛下三思!”
文武百官彷彿約好了一般同時出班啓奏,兩府的相公們見了微微皺眉,但是這時候卻不能再沉默不語了。
王曾,魯宗道二人對視一眼微微搖頭跟隨着出班附和,剩下的相公們見狀也只能隨大流了,畢竟誰也不想得罪所有的同僚,丁謂不想,夏竦也不想……
趙禎的計劃還是落空了,但這也在他的預想之中,現在就提高商人和匠人的地位確實爲時尚早,可今天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最少讓四民平等的說法出現在了大宋。
趙禎相信只要假以時日,商人和工匠的地位得到提高,早晚有一天四民平等的局面會出現。
清了清嗓子,趙禎開口道:“既然如此,那朕便准奏,四民者依舊是士農工商,大宋的所有百姓都要劃歸其列,和尚與道士暫且不算四民,道門由戶部挑選精通道學之人與道門掌教玄玄子共同管理,佛門劃歸方外之人按照化外之民管束,夏竦朕聽說你擅長佛理,不如你選人才組建昭玄寺專門管理佛門事物,包括稅收,勞役和度牒考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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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竦想都不想的便出班道:“臣遵旨!”
王曾豈能不知這是陛下最後的底線,對丁謂使了個眼色,兩人便齊齊的出班道:“陛下聖明!”
剩下的羣臣自然跟着附和,誰也不好一而再的反對官家。
趙禎其實做好了兩手準備,要麼四民論被朝臣所接受,這樣對付起佛道兩門便輕鬆的無以復加,要麼捨棄四民論,再提出道門和佛門不算在四民之列的話,這樣誰還好反對?
一個是達到目標,一個是超出目標,對趙禎來說都是進步沒有損失。
唯一倒黴的就是佛門……還有作爲出頭鳥的蔡伯俙。
趙禎擬定的昭玄寺,是重開北朝舊例,這其中的寓意不少人都知曉。
北魏太武帝時發生毀佛法難,繼之文成帝則下詔復興佛教開設昭玄寺。
可大宋的昭玄寺定然是與北朝的不同,文成帝是爲了復興佛教纔開設昭玄寺的,而官家怕是爲了打壓佛教才重新開設。
官家對待道門和佛門的態度完全不同,一個是掌教和官員配合管理,一個是身爲參知政事的夏竦自行挑選官員管理。
兩者之間的區別高下立見,誰不知道夏竦的手段?他雖然政績斐然,但卻不擇手段,襄州大飢,身爲知州的他爲了籌集糧食賑濟災民,不惜威脅並強收大戶人家裡的糧食,導致許多大戶人家被被饑民衝擊死傷慘重。
但他畢竟是救活了數十萬的饑民,這也使得朝廷不好隨意處置他,雖然是好事,可手段過重。
更讓衆人所不齒的是他夏竦爲了向上爬不惜做牆頭草,爲朝中官員所厭惡,可這一切在趙禎眼中卻是一個辦實事,背黑鍋的好手下否則也不會給他參知政事的位置。
隨時用隨時取再好不過,反正他夏竦的名聲本就不好,甚至連丁謂都不如。
夏竦這個人的好處也是毋庸置疑的,玲瓏心的他總是能揣摩出趙禎的意圖,在道門和佛門的待遇上夏竦就能看出其中的意爲,那就想盡辦法壓制佛門便是。
朝會終於還是結束了,衆人各懷心思的離開,這次的朝會結果怕是有不少人期待。
剛剛散朝回到後殿的趙禎肚子有些餓了,正準備去後苑用膳的他卻被三才手中的奏摺吸引:“這是誰的奏疏?”
“啓稟官家,這是蔡小子的,不知何故散朝的時候攔下奴婢,非要讓奴婢把這奏疏上呈官家嘞!”
趙禎摸了啥也沒有的下巴:“這小子不是有專奏之權嗎?爲何還要找你捎帶……殺才!”
隨着趙禎話風一變,三才就知道蔡伯俙這小子又向官家要東西了,也不知這次要的是什麼,居然讓官家如此惱怒。
“你現在就去告訴蔡伯俙,朕絕對不會把高度酒的釀造權給他,想都別想,已經要去了軍糧的生意,現在又打起白酒的主意,這兔崽子真是貪得無厭!”
三才苦笑着說道:“官家,這蔡記就是您的呀,蔡伯俙釀酒也是在爲官家您掙錢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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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懂什麼,朕說不行就是不行!”
沒辦法,白酒的釀造消耗的糧食是普通酒水的數倍有餘,現在大宋的糧食產量本就不是很高,而起興辦的工廠搶走了一部分的農人。
如果蔡伯俙在大規模的釀造白酒,不光會消耗巨大的糧食,還會引起其他商賈的跟風,到時間糧食的問題鐵定要放在自己的案頭!
三才小跑着攔下了正準備回家的蔡伯俙,他最近在小貨行街買了一個院子,有山有水不說,連亭臺樓榭都是江南韻味,更重要的是距離東華門很近,公主出了東華門就到了……
“蔡家小子你站住!官家有旨意給你!”
“三才大官,這種事情還要勞煩您親自跑一趟,讓陳彤傳旨不就行了嗎?”
三才陰笑這走向蔡伯俙,猛然伸手給了他一個暴慄,在慘叫聲中冷哼道:“當然是奴婢來了,陳彤敢這樣敲打你嗎?”
“好好說話就是了,非要和官家似得打人幹甚!”
瞧着蔡伯俙的委屈樣,三才笑道:“這是官家賞你的!下面是官家的原話:蔡伯俙你要是還敢打白酒的注意,朕一定將你扒光了掉在東京城的城牆上!”
蔡伯俙失望的垂頭喪氣道:“臣遵旨……”
三才微笑着看着他離開,這小子雖是聰慧過人,可大局觀如何能比得上官家,官家看到的是大規模釀酒會給大宋帶來的壞處和影響,而這小子就看見了眼前的利潤。
後苑之中的水榭上,趙禎揶揄的看着妹妹:“你這是和朕生哪門子的氣,朕還沒怎麼爲難他呢,你就來興師問罪?”
王語嫣笑道:“好了!你把話和她講清楚,妙元還能不明事理嗎?”
“這丫頭,還沒嫁出去就胳膊肘向外拐,朕要是尚嫁蔡伯俙還不知什麼樣子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