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除了不承認燕雲十六州屬於遼朝之外,還不承認西夏的地位,即便他李元昊立國稱帝后,大宋朝堂依然不承認,採取迴避或置之不理的態度。
趙禎看着夜闖軍營的禮部郎中吳育一陣無語,這吳育真是個炮灰級的人物,兩府相公和滿朝官員無人願來,他卻毫不顧忌的毛遂自薦,即便是西夏使節前來也不用急於一時,在東京城安頓下來,稍稍晾上一陣便是,大可以奏疏來往,何必帶着西夏使節趕到軍演之地?
當趙禎翻看使節遞上的李元昊國書後微微一笑,難怪吳育這麼着急非要親自帶着使者前來,原來李元昊是上書自己,請求宋夏議和!
看來李元昊也頂不住壓力擔心兩頭作戰,更擔心宋遼達成一致,結盟瓜分整個西夏。
國書的內容很簡單,省去滿篇的廢話和客套,剩下的主要內容就是請求大宋議和,並提醒趙禎不要與狼子野心的遼朝結盟,趙禎看完不禁大爲讚歎李元昊的能屈能伸。
之前大宋奪取西夏兩州之地,獲得百里草場,牧馬戍邊致使西夏忌憚萬分,常常騷擾鹽州,洪州之防,兩國之間的關係也日漸緊張,現如今遼朝即將討伐西夏,李元昊毫不猶豫的放棄疥癬之疾,全身心的投入到與遼朝的作戰中,這種快刀斬亂麻的果斷趙禎都要佩服。
使者跪在地上等待趙禎開口,可左等右等也不見大宋皇帝發話,微微擡頭看見的是皇帝的哂笑,頓時心中惱怒,但身在敵營又不敢表露,只能捏緊拳頭一言不發。
“西平王使者起來說話!”
大宋皇帝終於開口了,但使者聽了後卻遲遲不肯起身,一旁的吳育皺眉到:“你難道沒有聽見陛下的話嗎?”
拓跋武皺眉道:“陛下是在對西平王使者說話,臣非西平王之使如何敢起身?!”
“放肆!”彭七大喝一聲便要上前,卻被趙禎攔下:“算了,不必與他置氣,咱們一直認定党項就是定難軍,人家也能在心裡認定党項就是西夏。那你起來吧!”
見趙禎給自己臺階下,拓跋武也就不再糾纏,順勢站起身道:“臣多謝大宋皇帝陛下!”
趙禎揮了揮手:“李元昊的國書朕看了,其中的意思朕也明白,議和納貢倒也是懇切,只不過爲何沒有自削僭號一項?”
拓跋武臉色大變,所謂的僭號是冒用帝王稱號的意思,大宋皇帝這麼說就是要讓李元昊自削帝號啊!可李元昊已經立國稱帝,如何能當着天下人的面再次削去帝號?!
這是在挑戰整個西夏的國威,拓跋武頓時怒目而答:“吾皇如日方中,止可順天西行,安可逆天東下!”
趙禎瞧了他一眼對彭七道:“党項使節不懂禮法,無視尊卑,掌嘴!”
彭七早已覺得拓跋武的態度囂張,那能手下留情,拎起他便一頓大嘴巴子,噼裡啪啦的那叫一個響亮,看得一旁的吳育嘴角直抽抽,有道是兩軍交戰還不斬來使,何況這是李元昊的使者。
彭七還算是手下留情,只不過讓拓跋武疼痛而已,腫起的嘴角並不影響他的說話。
趙禎望着拓跋武笑道:“你也不用掩飾,李元昊定然是給了你底線,否則單單的稱臣納貢如何能打動我大宋?還有,你應該瞧瞧外面朕的虎賁能不能答應?”
拓跋武心中一顫,面對大宋皇帝的如此威脅他還能怎辦?萬一大宋和遼朝達成協議,並且意圖同時舉兵瓜分西夏又改如何?無奈之下只能祭出陛下的最後手段了。
拓跋武躬身拜下,從懷中掏出第二本絹制國書道:“大宋皇帝果然真知灼見,此乃吾皇國書!”
果然有底線,趙禎笑了笑對彭七揮手道:“呈上來!”
彭七遵旨上前接過拓跋武的國書準備遞給趙禎,趙禎都懶得接,其中定然是許諾多少歲幣,牛羊,馬匹之類的東西,說實話這些東西要是放在以前還能值點錢,可對現在的大宋來說還真的不算什麼,牛羊大宋可以從天竺進口,穿過馬六甲海峽便是印度洋。
馬匹就更不用說,來自阿巴斯的阿拉伯戰馬不光容易訓練,繁殖能力也不弱嘞!
趙禎對彭七遞上的國書沒有什麼興趣,微微點頭道:“念。”
彭七清了清嗓子,畢竟是李元昊的國書,他多少也要認真對待,要不是三才不在,這種差事怕是輪不上自己,可當他看了開頭後便吶吶的對趙禎說道:“啓奏官家,這裡面有許多字俺不認識……”
“……吳育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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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禎真是被彭七給氣壞了,好歹也是自己的親衛司環衛官,居然敢說不識字,這不是給李元昊的使者看笑話嗎?
吳育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彭七一眼接過國書,這回真是丟人丟到家了:“男邦泥定國,兀卒,曩霄上書父大宋皇帝……”
只這一句便讓整個御帳鴉雀無聲,吳育自己也是說不出下面的話來,這……這是在稱官家爲父嗎?!
趙禎的身體下意識抖了一下,一旁的彭七更是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太肉麻!太無恥!太雞賊!太丟人了!
趙禎有些不相信的望着拓跋武道:“你確定這是李元昊的國書?朕怎麼覺得是你拿錯了!”
拓跋武躬身說道:“沒有,這確實是我西夏皇帝李元昊親筆所書!”
趙禎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無奈的說道:“元昊真大丈夫也!”
能屈能伸乃大丈夫,拓跋武顯然是把這句話當作是趙禎的誇獎,居然還禮貌的回答道:“多謝陛下誇讚!”
趙禎已經無語的說不出話來,只能暗道一聲:人才!!
宋,夏,遼,三國皇帝的年齡相差不多,但李元昊的年歲最大,比趙禎還大上七歲,耶律宗真比趙禎小六歲,遼宋爲兄弟之國,遼聖宗年幼,稱宋真宗爲兄,真宗尊蕭太后爲母,也就是說遼皇耶律宗真是趙禎的弟弟,這還說得過去。可現在李元昊成了自己的“兒子”那豈不是耶律宗真算是他的叔父……
這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