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旦朝會在朝臣們的竊竊私語之中結束,今年的正旦朝會比之往年還真是出了不少“新花樣”……趙禎所準備的儀仗只不過匆匆被一筆帶過,並沒有多少出彩的感覺。
朝會被回鶻使者和党項使者兩人攪得天翻地覆,之後的倭國使臣更是讓人嗤笑不已,自以爲表面上謙卑別人就不會懷疑他似得,笑面虎說的就是這樣的人,在滿朝文武眼中,倭國就是跳樑小醜,還不自知!
文武百官離去,今天他們其實就是來向官家拜年的,雖然被外朝使臣這麼一攪和,年也沒拜好,但卻是看了一出好戲,党項人的威風被官家殺的一乾二淨,說實話,朝臣們好久沒有看到金瓜武士動手了,今天居然有一種意猶未盡的感覺,那金瓜如若是砸在腦袋上……嗞嗞……
朝會之後,便是使臣遞交國書並且留身奏事,這份國書和之前在朝會上和賀詞不同,乃是真正的國書,沒有那麼多的寒暄,也沒有那麼多的表面文章,國書的內容非常精簡,直指利害。
文德殿一般是趙禎處理政事的地方,在這裡會見朝臣,留身奏事等等,今天也正好用來會見外臣。
殿門的金釘朱漆在陽光下金光閃閃華貴異常,牆壁皆用磚石間甃,鐫鏤龍鳳飛去之狀,莫非雕甍畫棟,峻桷層榱,覆以琉璃瓦,曲尺朵樓,朱欄彩檻好不輝煌,下列兩闕亭相對,悉數用硃紅杈子隔開,雖然是一座小殿,但卻有一種出彩的感覺,即便是遼朝使者都要看上一看。
遼朝是唯一與大宋能在規格上平起平坐的國家,即便是丟了燕雲之地以及奉聖州,但對於大宋來說,遼朝依然是正統王朝,遼朝的賀正旦使也應當最先進入文德殿,這是一種尊重。
趙禎瞧見來人不禁笑了出來,此人他認識,就是遼都亭驛中的使臣耶律賈,原來是高陽正店的幕後東家,現在是遼朝的賀正但使,體形上和蔡伯俙有一拼……
“外臣耶律賈參見大宋皇帝陛下!臣代表我大遼皇帝祝陛下正旦大吉!”
這是往來的規矩與禮儀,趙禎微微擡手道:“平身,回敬大遼皇帝,朕亦祝願遼朝早日東山再起,也祝你大遼皇帝早日穩定朝中局勢。”
耶律賈身型微顫,大宋皇帝的話說的很清楚了,他知道遼朝現在是一副什麼樣的局面,也知道遼朝的困難在哪裡,只不過從頭到尾沒有提一句耶律重元的事情。
“我皇有國書奉上,請陛下御覽!”
三才接過耶律賈手中的絹紙國書恭恭敬敬的遞給端坐在御座上的趙禎,趙禎微微皺眉,這和他預料之中的完全不一樣,以遼人的性格絕不會在這個時候向大宋表現出什麼,國書也該是正旦賀詞便算了。
看了國書的開頭便讓趙禎變了臉色,因爲這根本不是遼皇耶律洪基的國書,而是遼朝太后蕭撻裡的國書!相對於大宋,遼朝後宮中的女人在朝中佔據了一定地位,鼎鼎有名的蕭太后即便是大宋百姓也都知道。
與自己猜測的一樣,蕭撻裡這個女人不簡單,國書中沒有一句謙卑之詞,也沒有一句恃強之語,中正平和之態讓趙禎讀了很舒服,但在他看來,只要遼朝的國書來了,就說明現在的遼朝非常急迫的需要和大宋緩和關係。
爲此,蕭撻裡甚至用上了未亡人一詞,來喚起趙禎的同情,畢竟是趙禎親手殺了耶律宗真,現在她們孤兒寡母的守着遼朝的江山社稷,趙禎還好意思對遼朝動手嗎?
何況在名義上,遼朝現在的皇帝耶律洪基還是趙禎的“侄兒”,遼朝內亂的時候趙禎如何能下得了手?趙禎微微點頭,蕭撻裡的字倒是清秀的很,但國書中的內容卻一點也不像是小家碧玉能寫出來的,最後一句:“大宋若戰,大遼必將傾舉國之力,舍江山,拋社稷,以雷霆之力重創大宋!”充滿了鐵血鏗鏘。
趙禎的頭皮微微發麻,一個女人,一個孤寡的女人,爲了保護丈夫留下的王朝甚至不惜變得如此瘋狂,輕輕合上遼朝的國書,趙禎露出僵硬的笑容:“咳咳……沒想到你遼朝又出了一位蕭太后……朕自不會破壞宋遼盟約,如今之大宋需要的便是休養生息,但你遼朝怕是多事之秋啊!”
耶律賈挺起胸膛:“多謝陛下關心,我大遼與大宋一樣,需要的也是休養生息,只不過小小的內患而已,當年陛下也不是易如反掌的平息了嗎?”
趙禎笑了笑指了指國書道:“你遼朝要與我大宋通商,恢復榷場貿易,朕準了,於大同府設立榷場,爲天下交易之地,屆時不單單你遼人商賈可以前來,還有萬國商賈前往,天下財貨彙集於此。”
耶律賈眼睛一亮,躬身道:“謝大宋皇帝陛下,還請陛下擬旨下詔,我等恭候佳音!”
趙禎擺了擺手:“此事不急,這纔剛剛過年,怎麼也要等過完年之後再操辦不是……”說完趙禎突然起身走下御階,來到耶律賈的身旁道:“朕不妨再送給你遼朝一個大禮,回去之後告訴蕭撻裡,她要是再把大宋看成最大的威脅,那她就等着滅國吧!”
說完趙禎揮手而去,只留下耶律賈駭然的站在原地,此刻的他完全不明白大宋皇帝這句話的意思,整個人都被造蒙了……
三才在一旁呵斥道:“官家都走了,你還在這裡傻站着幹嘛?還不快快退去?!”
耶律賈呆呆的點頭離開,他被趙禎最後的一句話給弄得失魂落魄,完全不明白是什麼意思,走了沒多遠隨即恍然大悟,自己不懂沒關係,朝臣們一定知道,太后一定知道,自己的當務之急是吧消息傳回國內!
宋與遼之間的關係其實非常爲妙,即便是耶律賈都明白大宋不可能一下把遼朝吃掉,而遼朝也不會隨便向大宋用兵,燕雲之地的丟失使得遼朝缺少了南面的屏障,也讓大宋乘機多了西北屏障,但這並不能影響兩國之間的實力對比。
瞧見耶律賈迅速離開,站在闕門上的趙禎微微皺眉,摸着下巴道:“丁相公,你說朕是不是說的太多了?”
“咳咳咳……陛下……拿捏的恰到好處。”丁謂一邊咳嗽一邊把自己的分析說出來:“以蕭撻裡的精明,一定會知道陛下的用意,咱們靜觀其變即可,只要党項人佔不到什麼便宜,咱們就是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