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醉的狀態下人很難控制住自己,趙禎覺得頗爲豪氣的念出了那首《沁園春·雪》,但他卻忘了這首後世太祖的詩詞在這個時代卻是亂了禮數。
就連孔子在編纂刪定《春秋》時的原則和態度都是以“爲尊者諱,爲親者諱,爲賢者諱”這一種態度,這是儒家禮文化的體現,同樣的也是孝文化的體現。
趙禎一句:“唐宗宋祖稍遜風騷。”若是傳了出去,瞬間便會被人打上無孝,無禮的名號,作爲趙氏子孫,怎麼能說自己的叔祖稍遜文治功勞?怎麼能說大宋的太祖沒有文治功勞?
趙禎在聽到蔡伯俙的話後也是被自己的話嚇了一跳,微微甩了甩頭道:“這是朕唸叨的?”
蔡伯俙哭喪着臉道:“陛下確實這麼說了。”
“還有誰聽到?”
蔡伯俙和趙禎瞬間把目光投向那個在主帳中伺候的內侍,眼中閃爍着冰冷的光芒,嚇得那內侍一下子軟倒在地,膝行到趙禎面前:“奴婢萬死不敢把這些東西傳出去……不,奴婢就根本沒聽見官家剛剛說的什麼,奴婢溜號了!”
蔡伯俙望向趙禎:“官家,要不要……”
趙禎看着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內侍,微微搖頭,實在不該怪罪這個忠心耿耿的內侍,若是他剛剛不叫醒蔡伯俙,也許自己還不知會不會出了主帳在軍營中大聲吟唱,若是在軍中……趙禎想都不敢想後果。
看了看桌上的美酒,趙禎指了指一大罈美酒道:“喝了這些酒,朕便恕你無罪!”
內侍看着裝在罈子裡的清泉白,稍稍望了一眼趙禎便開始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清泉白是大宋出了名的美酒,也是出了名的烈酒,蒸餾酒。
內侍在喝了一半之後就基本上已經不省人事,趙禎望着蔡伯俙道:“這下沒人知道了吧?”
蔡伯俙點了點頭:“除了微臣之外就沒人知曉了,若是這內侍敢泄露出去,自然是他酒醉時候的瘋話。”
趙禎點了點頭:“如此甚好,只不過這詩句也是極好的,朕稍稍改一下便可,否則如此佳作豈不蒙塵?”
蔡伯俙稍稍回味一番,佩服的點頭道:“陛下的《沁園春》實乃上上之作,非天子登臨九州不可得!若是陛下稍加修改便是極好,只是微臣不知成吉思汗乃是何人?爲何得以一代天驕的稱呼?”
趙禎臉色逐漸難看下來,深吸一口氣道:“此人是朕杜撰出來的人物,成吉思汗乃是草原上的王族,意思是擁有海洋四方之地的人。代指遼朝太祖之意!”
蔡伯俙恍然大悟,原是如此,只不過陛下知曉避諱遼朝太祖,爲何卻忘了避諱自家的太祖,這……算了,反正也不是自己該管的,只不過這成吉思汗用在遼朝太祖身上實在有些不妥,他耶律阿保機怎麼能稱爲擁有四海的人?即便是官家自己都還沒有做到。
趙禎提筆在紙上改了一下寫道:“隋祖唐宗稍遜風騷,一代天驕耶律億,只識彎弓射大雕。”
耶律億是耶律阿保機的另一個名字,這樣的詩詞便完全沒有問題,不過趙禎卻是覺得非常彆扭,成吉思汗這個名字讓他陷入了沉思,現在這個強大到讓整個世界顫抖的男人還未出世,而蒙古這個草原深處的部族也未興起。
一切都還趕得上,還有時間避免災難的發生。趙禎回想起史書上的記載,這個黃禍對世界文明的摧毀是災難性的,不光摧毀了繁榮的漢家文明,使得中原文化出現斷崖式的毀滅,也使得世界上的許多文明遭遇了滅頂之災。
蔡伯俙莫名其妙的看着坐在地上的趙禎,此刻的他彷彿在官家眼中看到從未出現過的恐懼和擔憂,這麼多年來,他與趙禎相處不短,他眼中的趙禎永遠都是那麼的自信滿滿,永遠都是那麼的智珠在握。
趙禎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他只是看到了史書上的記載便如此慘烈,史書都是勝利者所編寫的,更是爲尊者諱的產物,已經用了春秋筆法的美化,即便是這樣都顯殘酷的歷史,當時會是一副什麼樣的慘狀?
中華文明是燦爛的,這一點毫無疑問,但它遭受的破壞與滿目瘡痍也是駭人的,西晉的五胡亂中華,對華夏漢室的傷害之深,創傷之大到了中原陸沉、中原淪陷之重!
而晉朝皇族和北方黃河流域的百姓進入安定的長江流域,史稱衣冠南渡,這與歷史上的南宋是多麼的相像?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不光是漢人才有的想法,在外族之中同樣也有這種思想,史書《晉陽秋》所稱的胡皇石勒一次就屠殺漢家百姓數十萬,諸多晉史中也有大量屠殺記錄,並且這些屠殺同時在數個州府開展。
這是外族文明對中華漢室的創傷,同樣的那個時代許多卓越的文化,燦爛的文明,精巧的技術都失傳了,趙禎仰望星空,回憶着史書上的細節,他驚人的發現,若不是那三次文明斷代,中華王朝絕不可能變成後世任人宰割的樣子。
三次斷代趙禎很清楚,五胡亂中華是第一次,元蒙崛起第二次,滿清入關最後一次。
蔡伯希小心的上前坐在趙禎的身側道:“官家何故望月而嘆?”
趙禎望了他一眼:“蔡伯希,朕問你,若是我煌煌大宋被一般草原深處的韃子給毀了怎麼辦?”
這個問題很突兀,蔡伯希一時間被驚呆,轉頭望了一眼呼呼大睡的彭七,帶着哭腔道:“官家何故語出不祥?”
一口酒下肚,趙禎再次開口道:“朕問你該怎麼辦!”
蔡伯俙抹了一下胖臉道:“殺!永除後患!五胡亂中華之禍豈能重演?!”
趙禎哈哈大笑,使勁的拍着蔡伯俙的後背發出啪啪的聲響道:“不錯,管他什麼禮法,管他什麼仁名,朕要把這些潰堤的蟻穴統統剿滅!”
蔡伯俙給了自己明確的答案,大宋的安危,漢室的安危比什麼都重要,當大宋完成華夏一統的時候,就是自己重新啓用那道塵封已久的“殺胡令”之時。
到那個時候,所謂的胡人便是草原上不歸王化的蒙古人,就像當年漢武帝驅逐匈奴,大唐王朝驅逐突厥一樣,大宋要把所有的蒙古人驅逐出大宋的目光所及之處。
匈奴人這樣被滅亡了,突厥人一部分逃走,建立了間接導致西羅馬帝國滅亡的突厥汗國,對付這種中原王朝不易控制的遊牧民最好的辦法就是徹底的打趴他們,讓他們自己遷居別處。
正是應了太祖的那句: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