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溝一役,徐衛親率小股隊伍成功引蛇出洞,楊彥領兩都人馬經山間小徑抄賊寇後路。待羣賊奪了糧食歡天喜地往回搬運時,他已經布好陣形,而徐衛也率隊迂迴登上溝頂。此時,馬泰則率手持重兵的騎卒從三裡之外直撲白馬溝。三頭圍堵,活脫脫一出甕中捉鱉。而張慶此時,只率數十弓騎奔賊巢而去,並不戀戰,且射且退,調虎離山。此役,靖綏營殲滅一百八十餘人,生俘兩百三十餘人,餘衆潰散。自身陣亡八人,傷四十餘人,其中有十餘人爲自傷,戰績可謂輝煌。
但徐衛並不覺得高興。其一,對手是未經訓練的流寇,勝之不武。其二,靖綏營目前幾無軍紀可言,自己率隊僞裝客商逃散時,有一人貪圖斬級賞銀,置可能暴露伏兵的危險於不顧,返回殺死一賊,取了首級才歸隊。其三,靖綏營目前的實力,剿滅這些流寇或者還行,但跟女真鐵騎比起來,相差太遠。
距離金軍南下攻宋,只有兩月有餘。當務之急,第一是繼續擴充部隊,並嚴加訓練;第二是通過各種途徑,徵集軍需物資,包括武器,裝備,馬匹;第三,則是重中之重,人才,包括軍官,文吏,鐵匠,軍醫,甚至伙伕。第一點倒不難,老爺子是西軍宿將,可以參謀顧問。第二點難度頗大,朝廷有言在先,只管糧草軍餉,其他一概自理。第三點就更讓他頭大了,大宋百姓成千上萬,河北自古地靈人傑,人才不在少數,可人家憑什麼投奔你?有那能耐去投禁軍待遇豈不更好?
就在他焦頭爛額之際,老爺子幫他一個大忙,一紙書信,召來了籍貫大名的幾員舊部,負責訓練士卒。而馬泰的老子是莊中鐵匠,技藝精湛,把分散在附近各村莊的同門師兄弟召集起來,投奔靖綏營。又有從運河南下,在夏津上岸的杭州富商,聽聞徐九壯舉,慷慨解囊,資助銀錢兩千貫,上等好鐵一千五百斤。
解了燃眉之急,徐衛便將精力全部放在訓練士卒上。這時,他未經訓練便拉起隊伍作戰的好處就出來了。那在戰場上見了血的漢子,不亞於浴火重生一次,精神頭大不一樣。加上徐衛用獻金墊付的賞錢,更是極大的激勵了士氣。加上指揮使本人,與士卒同吃同住,甘苦與共,誰不奮力效死?以致夏津縣境內的治安狀況大爲好轉。
這日,晴空萬里,一碧如洗。麥場之上熱火朝天,一個個赤裸上身的士卒高聲呼喝,勤加操練。徐太公那幾員舊部,都是西軍中低等軍官,因傷返鄉。這幾人從前軍階雖不高,但訓練士卒卻是把好手,被徐衛委任爲教頭,專管刀槍器械訓練以及排兵佈陣。幾名教頭延續了西軍作風,對待士卒極其嚴苛,稍有不如意,便鞭打腳踹。徐衛從不干涉,在宋朝如果去講自己從前那時代的“人性化”,那等着全軍覆沒吧。慈不帶兵,這些士卒絕大多數都是目不識丁的老實農民,站個隊都分不清左右,你能指望輕言細語的開導?就得打!打怕了自然就記住了!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放在哪個時代,都是不變的真理!
徐衛領着軍官們,光着膀子,一人扛一截盆口粗的木樁,圍着麥場揮汗如雨。其他人倒好說,馬泰身體肥胖,越跑越慢,被徐衛楊彥兩個足足超了三圈。可不要小看馬泰,這廝從前雖然膽小怕事,但那是性格使然,不代表他沒有真本事。在徐家莊,論武藝,徐衛要數第一;論箭術,張慶當仁不讓;論悍不畏死,沒人強過楊彥;要說到騎術氣力,誰敢跟馬泰比?別看他肥頭大耳,形如彌勒,在馬背上跟平地裡沒區別,尤其臂力過人。白馬溝一役,他親手殺了六人,這也是爲什麼他老子巴巴趕來投奔徐衛的原因。兒子一下掙了十八貫賞錢,他得打多少鐵才能換來?
“徐副使,徐指揮,徐大人,徐九哥,不行了,真不行了……”馬泰一屁股坐在地上,氣喘吁吁的說道。
那馬大牛四十多歲,滿面鬍鬚,一身肌肉硬得像鐵塊一樣,皮膚經長年累月的爐火烘烤,黑中泛紅。此時正從打鐵棚裡出來,見兒子坐在地上,上前就是一腳:“個沒出息的吃貨,起來起來!看人徐副使,比你還小一歲半呢!”
“他爹是五品大官,我爹是打鐵匠,能一樣麼?”馬泰反駁道。
馬大牛一怔,又踢一腳:“嘿,倒怪起老子來了……”見徐衛過來,也不搭理兒子,迎上前去唱個肥諾,拱手道:“徐副使,那杭州富商所獻之鐵端得是上等好鐵!新鑄了幾件兵器,您和衆位都來瞧瞧,看趁手不趁手。”
徐衛等人,卸了木樁,隨他進入打鐵棚下,只見那木架上擺放着幾件剛剛鑄好的兵器。楊彥二話不說,大步竄過去,搶起一杆槍,緊緊握住道:“都別跟我搶!這柄我看上了!九哥,你肯定不喜歡這玩意吧?又難看又難使……”
那杆槍,槍頭似馬項,兩側有弧形曲刃,頭尖尾大,槍桿長八尺,尾部有樽,爲宋軍制式兵器“槍九色”中的一種,爲名曲刃槍。
馬泰還沒選,他爹就從架上取了一柄全鐵鑄造的開山大斧扔過去,嘴裡罵道:“都怪你祖父給我取這破名,大牛,生個兒子也跟牛一樣,拿去。”馬泰裂嘴一笑,執了巨斧,一通橫掃,呼呼生風,樂得楊彥直呼涼快。
張慶老早就盯見一件兵器,此時上前取過,似戟非戟,似刀非刀。說它是戟,那槍頭卻似劍首,又長又寬;說它是刀,偏槍頭下又有月牙刃。全長七尺,名喚“戟刀”,爲“刀八色”之一。
“哎,九哥使什麼兵器?”楊彥突然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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