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宣和七年八月,徐衛在山東一場兵力懸殊的剿賊之戰中大獲全勝,經張叔夜及大名府路安撫使司上報朝廷。說引起朝廷震動,倒是有些誇張,但確實引起各方關注。原因無他,徐衛的部隊是什麼性質?鄉兵!說到根上,就是拿起兵器的平頭百姓。而且這夥平頭百姓,幾乎可以說是沒有經過軍事訓練,就開赴剿賊戰場。面對十倍於自己的賊寇,先是擋住了突襲,將敵人打得狼狽而逃。在同一天之內,高歌猛進,一舉擊破賊寇大營,斬殺匪首王善,招降六千餘人。
若說徐九保衛徐家莊,馳援夏津,征剿白馬溝這都不算什麼的話,那麼大野澤一役,確是實打實的大勝。張叔夜在捷報中稱,他率軍由東而西,與徐衛兩頭夾擊,致使賊寇大敗。“所部鄉勇皆悍不畏死,衛手刃王善,梟其首,羣賊懾服。”張叔夜率領的官軍到達戰場後,徐衛已經擊潰王善,並俘虜了餘衆,官軍只是做了些善後事宜,協助守衛。不過這倒不是張叔夜不厚道,搶徐衛功勞。首先,他率領的是朝廷禁軍,必須顧及朝廷顏面。否則,那大家都搞鄉勇得了,還用禁軍幹嘛?
其次,他這也是在爲徐衛考慮。如果據實上報,說剿滅王善是徐衛一力所爲,那傳到東京,讓“殿帥、騎帥、步帥”這三衙掌管禁軍長官的臉往哪兒放?據張叔夜判斷,以徐衛的能力,早晚必入禁軍戰鬥序列,到時候三衙就是頂頭上司,得罪了他們對徐衛沒好處。雖說三衙有統兵之重,而無發兵之權,但不怕官,就怕管,到時候給你幾雙小鞋穿,找誰說理去?
捷報送入東京,被父弟攻擊得焦頭爛額的蔡攸如獲至寶,立即捅到道君皇帝面前。趙佶聞訊大喜,首先嘉獎了蔡攸,說他是“柱國之臣”,招募鄉勇剿賊的策略完全正確!應該大力推廣!並當場發話,從今往後,言官不得再拿前線兵敗的事往燕國公頭上扣!樂得蔡攸眉開眼笑,大呼萬歲,恨不能立即扒了官袍,穿上內衣褻褲爲官家舞上一舞。
趙佶又下詔,嘉獎知濟南府張叔夜,賜金帶一條,御珠袍一件,升賞所部軍官,犒勞士卒。徐衛的級別,還夠不上皇帝親詔表彰,但道君皇帝心情大好,再次詢問姓名。這回蔡攸再不掩飾,直言“徐衛”!趙佶口頭嘉獎,並命樞密命敘其功,命有關部門酌情升補。
這回蔡攸動起了腦筋,徐衛這小子有本事,是可造之材,黃潛善又說他既懂事又能辦事。必須把這小子拉起來,樹成一個典型,使得招募鄉勇剿賊的策略順利進行。但他現在雖然掛靠在大名安撫司,名義上屬三衙,實則還是歸掌“民兵,弓手,鄉兵,番兵”的兵部管,什麼時候纔是個頭?
有鑑於此,蔡攸將徐衛的檔案從兵部調到吏部“尚書右選”。吏部尚書右選主管“升朝官以上和職任非樞密院除授的武臣”,徐衛的官銜還低,自然夠不上樞密院“直轄”。調完檔案之後,便催促吏部敘徐衛戰功升補。
吏部商議後認爲,徐衛已補“修武郎”,任“梓州團練副使”,又派了差遣“大名府靖綏鄉勇營指揮使”,已經是正八品武職,不宜升遷過快,建議保留原官,只賞不升。
蔡攸哪裡肯依?幾次三番交涉,吏部竟然置若罔聞。這讓春風得意的蔡樞密大爲惱火,直接找到吏部尚書,威脅再敢拖延,就在官家面前一參到底!參你個辦差不利!吏部尚書受了他的氣,回到本衙將屬官叫來一通質問,才知道是誰在搞鬼。吏部侍左員外郎!這官銜是否有些眼熟?沒錯,正是夏津縣尉樑橫舅母孃家的侄兒!
樑橫當初跟徐衛衝突,懷恨在心,總想找機會整治。哪料到那廝竟然補了官,比自己還高一級,黃知縣又跟他穿一條褲子,對自己嚴加申斥,還派自己去跟他辦差。惱怒之下,就一封書信傳到東京,說是徐家如何囂張跋扈,如何目中無人,簡直沒把我當成是您的幹表哥,請幹表弟幫忙則個。
可徐衛的檔案在兵部,不歸吏部管,這頭也使不上勁。等蔡攸動用後段將徐衛劃到吏部,這邊總算盼到了機會。趕緊跟同僚打了招呼,壓死他!你說這同衙同僚的,擡頭不見低頭見,人家不好不賣這面子。反正也只是個八品小官,還是統領鄉勇的,諒他也沒什麼後臺,於是就壓下來了。
可他們哪知道,燕國公蔡樞密眼下主動在給徐衛當靠山。等吏部尚書被蔡攸一頓狠削,回到吏部來將他們罵個狗血淋頭才知道點子扎手,趕緊重敘,着徐衛論功當升兩級階官,仍留原職,考慮到他資歷淺,年紀輕,酌情只升一級。吏部尚書唯恐蔡攸再找麻煩,乾脆升兩級算了。這麼一來,徐衛就該從第四十四階的“修武郎”升到第四十二階的“武翼郎”。同時嚴辭警告了侍左員外郎,唬得對方連連告罪,心裡痛罵樑橫不止,這根攪屎棍!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給徐衛升完官,蔡攸又尋思,官家已經表了態,要將自己的剿賊策略在河北山東推廣。這麼一來,徐衛就是鄉勇的一面旗幟,這杆旗不但不能倒,還不能有任何閃失。可靖綏鄉勇營的人馬實在少了點,裝備也實在差了點,待遇又實在低了點。
人馬少那還得靠徐衛自己招募,反正也沒給你設定額不是?待遇低咱也沒辦法,官家用鄉勇主要就是因爲省錢省麻煩。可裝備差卻可以商量,反正那東西作坊,東西廣備,弓弩院,鞍子所裡裝備堆積如山,撿幾件給徐衛應該不是難事。即便捨不得這京師作坊的精良裝備,哪怕從大名府都作院給鄉勇營調一批裝備,也比沒有強吧?
這事經他往上一提,趙佶考慮到河北山東形勢不穩,日後鄉勇營少不得要轉戰各處,裝備確實是個問題,遂同意蔡攸所奏。但只允許從大名都作院調集裝備撥給。倒不是道君皇帝捨不得幾件破裝備,而是大宋開國以來,對武將的防備已經成爲歷代君王的慣性思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