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本該一家老小縮在家中,置辦年貨歡度佳節。可今年的臘月,徐家莊到處瀰漫着離情依依的氣氛。不少人在家中準備着,並不是準備過年,而時替徵人置辦行裝。一件棉衣,一雙布鞋,甚至幾個雞蛋,無不寄託着徐家莊父老對子弟的牽掛。
天色漸明,徐府門前燈籠高掛,老僕人縮手蹲在臺階上,怔怔地望着麥場方向。一條大黑狗蜷縮在角落裡,不聲不響,似乎也被離別氛圍所感染,嗚嗚哀鳴。徐衛踏出府門,後面跟着滿面憂傷的嫂子和三姐。
“回去吧。”在屋檐下站定,他回頭對姐姐和嫂子說道。
徐王氏放開兒子的手,走到小叔子面前,未開口,淚先下。替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簇新的棉衣,那是她親手縫製。想到自己一手帶大的兄弟就要踏上征程,前途未卜,這位賢惠善良的婦人心如刀割。行軍打仗她不懂,只是再三囑咐小叔子吃飽,穿暖,如果可能儘量捎信回家。徐秀萍也紅着眼圈,上前拉着弟弟的手,不知語從何起。兩個小孩子還不懂出征打仗是怎麼回事,只是看着孃親掉淚,也沒來由的撇起嘴巴,一聲不吭。
收起繁雜的思緒,徐衛深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向營區走去。侄兒突然竄上前來,一把抱住他大腿,放聲大哭。徐王氏強行抱起兒子,哽咽道:“去吧,萬事小心。”
咬了咬牙,徐衛一言不發,大步向營區走去。曲充奉种師道命令,前來徵召徐太公,卻沒想到當年的西軍第一勇將,如今已是百病纏身,不復當年威風。失望之下,又兼軍情緊急,當即告辭離去。徐衛和父親商議決定,帶領靖綏營奔赴前線,抗金衛國。
部隊橫貫村莊,向東而行,徐家莊衆人扶老攜幼趕來相關。不少人在隊伍中尋找着自己的親人,一旦發現,便將手中包袱塞過去,大聲囑咐着,一定要活着回來。徐衛騎着高頭大馬,身穿鎧甲,手提陌刀,走在隊伍最前頭。經過家門前時,目不斜視。除徐太公外,徐府所有人都立在屋檐下,望着徐衛的背影消失在前方,這一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九弟到底是長大了,成器了……”徐秀萍輕扶着痛哭的徐王氏,喃喃念道。
大宋宣和七年十二月,燕山府駐軍雖在知府蔡靖率領下頑強抵抗,終究敵不住剽悍善戰的女真鐵騎,燕山失陷。蔡靖死於敵軍之中,金軍統帥斡離不將其屍首分離,懸掛於燕山城頭示衆。城內宋軍羣龍無首,只得向金軍投降。金軍雖然攻陷燕山,但損失不小,斡離不盛怒之下,盡數坑殺。東路軍雖然初戰告捷,西路軍兵臨太原,卻遭遇頑強抵抗。粘罕見一時之間難以得逞,遂下令長期圍困。消息傳回東京,舉國震動。河北河東兩地百姓,見金軍攻來,紛紛舉家南逃。這兩地匪禍本來就最爲嚴重,一時間,盜賊紛起,兩河戰略要地亂成一團。
十二月中旬,金軍東路軍南下,一舉擊潰真定援軍五千人,再破中山府援軍三萬,勢不可擋。斡離不眼見宋軍如此不堪一擊,甚至連江河日下的遼軍也不如,雄心勃勃,叫囂打到東京活捉宋帝!帳下漢臣建議,西路軍戰況如何還不得而知,不宜孤軍深入。斡離不哪裡肯聽,一路南下,直逼邢州。邢州知州堅壁清野,拒守不戰。金軍連攻數日不破,遂繞過邢州,一路燒殺搶掠,直投相州而去。
東京震動,趙佶慌了手腳,接連下詔命各州縣率軍赴京,勤王保國。至十二月下旬,各地趕來的的勤王之師雲集東京城下,達三十萬衆,童貫也率領數萬精銳抵達京師,他才鬆了口氣。按理說,東京防務已經加強,他應該調兵遣將,擊退入侵之敵纔是。可這位道君皇帝思維異於常人,非但沒有派出一支部隊出戰,反而遣使向金軍求和。並說,貴我兩國是盟邦,有聯合滅遼之誼,張覺一事純屬誤會,大宋願意道歉,賠款。
斡離不孤軍深入,攻邢州又不破,帳下漢臣接連勸諫,本已萌生退意,打算劫掠一番便還兵燕雲。可趙佶的使臣一到,使得這位金國二太子意識到,大宋不過是隻披着狗皮的羊,只會汪汪亂吠,還有更大的便宜可佔!於是斬殺宋廷使節,號令三軍,直逼黃河!
恰在此時,傳來消息。說大宋皇帝拜名將种師道爲檢校少保,靖難軍節度使,京畿兩河制置使,授以自主行事之權,已經率領百萬西軍趕來勤王。斡離不知虛實,猶豫不決。帳下漢臣又指出,种師道爲宋軍名將,素來善戰,今率大軍來援,不可與之硬拼,應該還師燕雲。斡離不一路殺來,哪個宋軍將領不是號稱名將,還不是一觸即潰?於是不聽勸諫,揚言橫掃种師道,渡過黃河!奪了漢人的花花江山!
趙佶在東京聞訊,叫苦連天,將一衆大臣罵得狗血淋頭。本想再派級別更高的使臣入斡離不軍中求和。可有前車之鑑,誰還肯去冒這個險?最後,道君皇帝昏了頭,居然派滯留郭藥師爲使!郭藥師起初也是堅決不肯,可趙佶認爲他久在遼地,熟悉金軍情況,是最合適的人選。朝中大臣上奏說,郭藥師爲勇將,應該讓他率軍拒敵,怎麼能充當使節呢。趙佶不聽,強令出使,由此種下禍根……
這是大宋相州治下一處村落,正當晌午,各家各戶的房頂都冒着炊煙。雖然有消息說女真人打過來了,可村中百姓心想,咱這地方離着燕雲上千裡地呢,女真人都插着翅膀麼?
村外,幾個頑童正互相追逐嬉戲,一個婦人站在村口呼喚着孩子吃飯。可小孩都好玩,充耳不聞,婦人急了,上前揪住一個七八歲孩子的耳朵就往家裡拖。忽然聽到背後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回頭一看,只見一彪兵馬飛馳而來。咱這地方這般偏僻,又向來太平,怎麼會有官軍到來?
心裡畏懼,忙抱了兒子就往村裡去。沒跑幾步,回頭看去,直駭得這婦人兩腳發軟,面如死灰!那還在玩耍的幾個孩子被突如其來的騎兵嚇傻了,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快跑!跑啊!”婦人急得大喊!突然一聲尖叫,急忙掩住孩子的眼睛!天殺的!那幫騎兵竟然直接撞了過來!可憐那幾個孩子,被疾整奔飛來的戰馬撞得直飛出去!連叫都沒叫出來一聲!那婦人駭得腿軟,蹲坐在地,緊緊摟着孩子,暗暗祈求神靈保佑。一支長槍呼嘯而來,鐵槍貫胸而過!婦人還沒斷氣,又被鐵騎撞倒踐踏,還死死抱着孩子不肯鬆手。
“賊人來啦!快逃!”村中喊聲四起,家家戶戶大門洞開,驚慌失措的男女老少倉皇竄出。可等待他們的,不是一擊斃命的鐵槍,就是呼嘯而至的箭矢。那隊兵馬中,一人勒停戰馬,手持彎刀,大聲呼喝着。他說的不是漢話,穿着也很奇特。上身裹着白色毛皮,外面罩着鐵甲。頭上雖然戴着鐵盔,卻露出兩條辮子。他喊了幾句後,其他騎兵都翻身下馬,除弓箭手以外,另外的騎士並不追殺向村外逃竄的百姓,而是手持兵器闖入農家之中。那村中一顆大樹下,拴着一頭耕牛,兩名士兵走過去,照着牛肚子一槍捅去。鮮血噴薄而出,他們不等牛死,拔出短刀劃開牛肚,從還在掙扎呻吟的牛腹中取出內臟,動作麻利,顯得十分熟練。
村中慘叫聲四起,來不及逃脫而躲在家裡的百姓被發現後,對方根本沒有半句話,直接殺死。前後不到一頓飯的功夫,這村落裡除了聽不懂的胡話外,再沒有其他聲音。
那手持彎刀的人等了一陣,又哇哇大叫着。手下人趕着豬羊,提着包裹陸續匯聚。那人一察看,還有兩匹馬背上空着,正要發作。忽然聽到一陣淒厲的婦人尖叫聲,尋聲望去,只見自己的兩名部下擡着一個南朝婦人出來,拼命掙扎,嘴裡大叫:“饒命!饒命!”
那人大步上前,一把掐住婦人脖子,仔細一看。臉上有了笑容,嘴裡說了幾句胡話,引得一衆部下高聲大呼。那人大笑起來,將彎刀扔給士兵,一把拎起婦人摜在地上。見她拼命往前爬,哈哈大笑着趕上前拖住雙腳,用膝蓋壓在地上後,雙手胡亂撕扯着對方的羅裙。幾十名部下目不轉眼的盯着,粗重的喘息聲此起彼伏,偶爾間雜着幾人喉頭髮出的咕咕聲,真不知是人,還是禽獸。
“天吶!饒了我罷!饒了我罷!”那婦人被壓在地上,動彈不得,歇斯底里地哭喊着。下身羅裙被扯去,雪白的大腿勾得那人直吞口水。急不可待的解開腰帶,就要光天化日之下上演醜劇。
突然!一名士兵從馬上栽倒下來,四周同伴本能戒備,那正要*的人擡頭看去,只見那名士兵被一支羽箭貫穿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