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英宗趙曙在心中已經隱隱約約的感覺到王靜輝最終的目的可能就是這本奏章,從王靜輝的一貫表現上來看,這種可能性非常高,不過他還是希望能夠讓韓琦去試探一下他,看看這個年輕人心中到底是爲了什麼,畢竟偷改詔書這樣的主意實在是太臭了,這也讓英宗等人對王靜輝的人品有些懷疑。
第二天早上,王靜輝穿戴整齊後便乘坐馬車趕往韓琦的住處,這一次他見到韓琦要比昨天容易的多,向門房通報了自己的身份後,門房居然直接就領着自己進入了韓府。走在韓府的院落中,王靜輝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時代最頂級的園林,雖然他對園林並沒有什麼研究,但從韓府的園林中他還是看到了天下的權勢和低調樸實的完美結合。他看到的不過是韓府園林的一角,但已經很讓他震撼了。
在韓琦的書房,王靜輝又再一次近距離的見到了這個名滿天下的北宋名相韓琦,此時他正穿着一身便服坐在書案後面看一本奏章,那正是王靜輝昨天呈送給他的關於構建城市防疫體系的奏章。
王靜輝看到韓琦後恭敬的向前行禮,說道:“晚生王靜輝參見韓相公!”
韓琦站起來走到他身旁輕輕的扶起他,笑着說道:“改之,昨天皇上緊急召見老夫入宮,所以半途爽約,這是不好意思!”
韓琦的客氣確實讓王靜輝感到很驚異,畢竟像他這樣不如流的官品,就算韓琦半道爽約也不算是什麼過分的事情,今天再次召見自己已經是天大的面子了,他不明白爲什麼今天韓琦對他這麼客氣,但口中還是說道:“晚生不敢,相公身負國事重擔,晚生這點兒事情當然要爲國事讓落!”
韓琦笑着說道:“改之,昨天你呈送上來的這篇奏章我已經看過了,寫得非常好,也非常清楚!我昨天也將這份奏章帶進了宮中,皇上他也過目了,下旨給我要按奏章所寫的照辦!今天老夫把你叫來一是昨天匆匆而別沒有聽你的解說;二是皇上非常重視這份奏章,老夫今天請你過來也是想聽你詳細的講講,好把這奏章上所寫的事情辦好,這也是爲了大宋百姓着想,望改之務必要講清楚些!”
雖然王靜輝不知道昨天晚上韓琦進宮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能夠使他對自己這麼客氣,甚至把昨天剛剛呈送給他的奏章轉送到英宗那裡去,但這些對於王靜輝來說都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這份奏章終於引起了高層統治者的注意力。王靜輝不管他們出於什麼樣的目的來大力推行此事,但只要能夠在雨澇災害到來前在汴都開封先把這個防疫體系建設起來,到時候百姓死亡的人數將會降低到一個很低的程度!
於是王靜輝和韓琦走到書案前,面對他所寫的這份奏章詳細的給韓琦講解了每一個部分,務求細緻。當中韓琦也不斷髮問,但這份奏章是王靜輝的心血之作,當然對其中的每一個細節都瞭如指掌,都給韓琦一個滿意的答覆,這也使韓琦頻頻點頭表示讚許。
不過韓琦心中對瘟疫還是很有顧忌的,他也憂心沖沖的提出:“改之,你的這份奏章寫得非常好,聽你講解後更是如此,但關鍵的是瘟疫到底有沒有辦法得到醫治,我觀你的奏章更多的是控制和預防瘟疫兩方面,對治療方面還是比較少,你在這方面有什麼辦法嗎?”
王靜輝說道:“相公,這瘟疫的治療方法不是沒有,晚生曾經在去年的時候刊印發行了一本醫書《瘟疫》,這本書其實就是專門講解瘟疫的各個方面,其中也不乏很多疫症的治療方法。韓大人,瘟疫最終還是要落實到控制和預防上面,畢竟瘟疫是突然爆發,傳染的速度極快,並且患者感染瘟疫後,其死亡的速度的也極快,如果不能夠在初期得到很好的控制和預防的話,那光是憑藉着大夫的醫治來撲滅瘟疫的話,所付出的代價實在是太高昂了。畢竟在給患者治療瘟疫的時候,就是連我們郎中本人都要面臨很大的生命風險!所以晚生建議朝廷把更多的精力放在預防和控制上,並且對這個防疫體系中所涉及到的郎中和其他人員都要進行有關瘟疫的專門培訓,使大家都明白其中的風險和避免風險的措施,這纔是最重要的!”
韓琦聽後點點頭說道:“不錯,改之你的建議很好!那本《瘟疫》也是去年和《外科正宗》一起刊印發行的吧?”
王靜輝見到自己基本上已經搞定眼前這個老頭兒了,心中也不禁放鬆下來,說道:“相公見笑了,晚生隨師傅學醫數年,這些書中的內容大半都是師傅教給我的。家師憐憫世人保守瘟疫禍害,所以對瘟疫研究比較深入些,頗有心得。晚輩現在既然有能力讓家師的方法刊印成書發行,自然做了些微不足道的事情,當如不得相公的法眼!”
韓琦聽後笑着擺擺手說道:“你的師傅果然是悲天憫人,但他最得意的恐怕還是教出了你這個出色的徒弟!改之,你昨天來我這裡呈送這本奏摺就是了,還帶什麼禮物,這不是看扁我韓某人了嗎?!”
王靜輝看韓琦說這句話的時候面帶笑意,知道他並不是真的責怪自己,所以說道:“昨天校正醫書局的孫氏兄弟到晚輩的住處來,說是晚輩和他們兩人在前段時間所修訂的《素問》在校正醫書局獲得了書局內部各位名醫的肯定,准許刊印發行。晚輩不敢忘韓相教誨提拔之恩,所以準備了一些不如流的小玩意兒供韓相在處理繁忙的國事的同時也能找些樂子,愉悅身心更好的爲國家社稷出力!”
韓琦笑着說道:“改之,你居然也有這樣的心思,真是難爲你了!不過你送來的禮物我都看過了,除了象棋還有點像以外,那你所說的跳棋卻是我從未見過的,談了半天的公事,你也陪我這個老頭子下下棋吧!”說完便把隨時等候在門外的管家韓安叫進來,讓他把王靜輝昨天送給韓琦的那兩件禮物拿來。
管家很快便把王靜輝送的兩種棋送過來,其實昨天韓琦回來後纔看看王靜輝到底送給自己什麼好東西,打開一看他便知道這是兩種棋類遊戲的玩具,雖然他不知道這兩種棋具體該怎麼玩,但韓琦一生不知道見過多少寶貝,當然能夠看到眼前這份禮物的價值。以前通過調查,王靜輝燒製玻璃的事情他是知道的,眼前這兩副棋具做工十分優良,市面上雖然有寫玻璃茶具在出售,但價格十分昂貴,這棋具做工看似簡單,但極富精巧,象棋子棋面上的標字居然是在玻璃棋子的內部,這真是讓人感到有些匪夷所思。他一看便知是王靜輝專門爲自己訂做的,這份心意讓韓琦對王靜輝感到很滿意。
韓琦他們先下的棋便是經過王靜輝“改良”後的象棋,宋朝現在的象棋與後世的象棋有很大的差別,玩家人數要有七個人,並且走子是放在方格當中。王靜輝這廝乾脆就是完全照抄後世的象棋,不過韓琦可不知道王靜輝是剽竊了後世象棋的模樣拿到現在來招搖撞騙,還一個勁的誇他心思手巧,這是讓他暗地裡一陣汗顏。兩人象棋對抗性非常強,況且走子的模式也是韓琦剛剛學會,論棋藝王靜輝就是這個時代的NO。1,有誰會是他的對手?但坐在他對面的是宰輔韓琦,王靜輝在連勝兩局後,便適當的賣了空子給韓琦,果然那盤韓琦得勝,樂得他老懷開慰:王靜輝的這點兒小把戲在韓琦這隻老狐狸面前當然是明瞭於心,但這樣不痛不癢的馬屁不是誰都喜歡麼?
當然以韓琦的出身和銳利的眼光當然也看出了這簡單的象棋背後的東西:與軍事相掛鉤的謀略等方面,不過他也提出象棋的作用還是非常有限,只能當作軍營中的一項遊戲罷了。王靜輝說道:“韓相,這象棋確實是有些東西和軍事有些關係,它能夠鍛練人的思維,大多數的時候也就是一項和圍棋差不多的遊戲而已,這當中所能夠起的作用還是非常有限的!不過晚生這裡還有一種方法能夠更好的爲軍事服務。”
韓琦好奇的連忙問道:“改之,你還能夠做出什麼東西運用到軍事上來?”
韓琦現在在王靜輝的眼中就像咬鉤的魚兒一樣,他拿出象棋作爲禮物也是想借韓琦的手向爲大宋的軍隊提供一項輔助工具,這也是他在很清楚韓琦生平的基礎上才提出來的,畢竟韓琦在軍事上還是非常有一手的,屬於這個時代少數具有高瞻遠矚戰略眼光的人,他說道:“軍營當中的將士大多用地圖來標註敵我雙方的軍事力量部署,但韓相可聽說過沙盤?”
王靜輝知道西方最早的軍事沙盤出現在1811年當時的普魯士,但他可不知道中國的軍事沙盤發展的歷史,不過中國古代戰爭頻發,兩千年前就能有《孫子兵法》這樣的軍事著作出現,那在宋代以前出現沙盤也不是不可能。這傢伙可是給武俠迷,當初看《大唐雙龍傳》的時候,裡面唐朝初期的時候就有竇建德使用沙盤的故事情節,但他可以肯定沙盤這東西肯定流傳不廣,所以就想到向韓琦提出用沙盤來輔助軍事決策的主意。
韓琦聽到沙盤這個名詞後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問道:“改之,你所說的沙盤是爲何物?”
王靜輝回答道:“沙盤就是用膠泥、木料等材料按照一定的比例將戰場的地形做成模型,非常直觀的戰線在作戰指揮將軍面前,這樣非常清楚的表示敵我雙方的軍事力量部署,可以最大限度的方便指揮作戰的將軍指揮軍隊作戰。我想韓相可以建議朝廷派出細作好好觀察我大宋與遼國和西夏主要作戰的地方,將這些地方的地形繪製成地圖,然後帶回汴都做成沙盤,這樣邊疆一旦有軍事發生,朝廷的官員就可以根據前方送回來的情報標示敵軍的部署,這樣也方便朝廷遠隔萬里之外也能清楚戰局的發展從而作出決策。當然也可以把沙盤這東西放到軍種,讓那些邊疆的將領在沒有戰事的時候以供娛樂,這樣會比象棋更好的鍛練他們的指揮作戰的能力,免得他們長久不打仗手生了!”
韓琦聽後非常高興,說道:“這沙盤確實是個好東西,我會建議朝廷使用這個東西的!”
王靜輝心中想到:沙盤當然是好東西,它可是和德國人使用的參謀部組織、軍事學院齊名的德軍三大成功因素啊!他又說道:“韓相,沙盤在軍事上的用途很大,它在培養將領、指揮作戰中都有很大的作用,所以一定要保密,如果要是被敵國所知也做出了同樣的沙盤使用到軍中,那我們可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韓琦聽後點點頭說道:“沙盤雖然不能像弓弩那樣在戰陣上殺敵,但它確實是一件好東西,所謂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沙盤雖小卻能培養出好的將領,其作用要比弓弩大得多!我會建議朝廷製作使用沙盤的時候注意保密的!”
王靜輝看到韓琦還想要下兩局象棋,他立刻就把旁邊的跳棋拿過來以轉移韓琦的注意力,畢竟韓琦纔剛剛學會下新式象棋棋藝不高,雖然他的象棋水平也不高,但老是和韓琦下讓棋,不僅他煩恐怕連韓琦自己也會覺得無趣。
王靜輝把跳棋擺在韓琦的面前笑着說道:“韓相,這跳棋卻和象棋不一樣,它玩法簡單,兩人到六人玩都可,專門適合女子拿來解悶用的。”
韓琦此時卻對跳棋已經沒有什麼興趣了,今天雖然有時間,但也能老坐在這裡下棋吧,更何況今天把王靜輝召來是爲了試探他給穎王趙頊出更改太后詔書主意的真實動機,所以就說道:“改之,今天把你叫來一是想聽聽你的奏摺中一些解釋,二是我聽說你對朝堂上正在爭論的濮議有些辦法,我想聽聽!”
王靜輝聽後愣住了:“韓琦怎麼知道我給趙頊出主意的?難道是趙頊和他說的?”他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頭緒,本來今天到韓琦這裡已經得到了韓琦支持推進構建城市防疫體系的保證,他也就不願意把濮議這件事再告訴韓琦,能夠達到自己最終目的就可以,畢竟他可不願意沾上這些麻煩。
王靜輝也知道韓琦這樣說也不是空穴來風,他給穎王趙頊出主意的事情韓琦肯定是知道了,所以也就不再回避說道:“韓相明鑑,現在朝堂上爲濮議的事情已經是爭吵不休,百官根本沒有什麼精力去關心其他事情。現在已經快要到夏天雨水多的季節了,晚輩寫的這份奏章如果朝廷不能儘快實行,那將會有多少百姓會爲此受災?如果濮議一天未決,那拖到明年也並不是沒有可能的,如果是那樣的話,明年朝廷會不會去做這件事又是兩可之間,百姓還是不會得利。所以晚輩便給穎王殿下出了個主意以求快速平息濮議爭論,好讓朝廷騰出雙手去給百姓做些更實在的事情。事出緊急,晚輩也未曾考慮周到,不當之處還請韓相責罰,不過還請韓相以百姓爲重一定要大力推行此事,晚輩先在這裡先代我大宋百姓謝謝韓相了!”說完便離座一躬及地。
韓琦也被王靜輝所爲很感動,他做事周密,在向朝廷推薦王靜輝的時候早在下面做足了功課,王靜輝的所作所爲他都很清楚,他也不太相信王靜輝是那種人,不過要不是王靜輝給穎王趙頊出更改太后詔書那麼臭的主意,他昨天就會在皇宮朝英宗爲王靜輝辯護了。
韓琦雖然被王靜輝的一番說辭所感動,但爲官一生的他積累了太多的經驗,也見過了太多的人,他把王靜輝扶起後說道:“改之,你的用心老夫明白,你也放心,此等爲國爲民之事本相安能懈怠?不過你既然有此才能爲何不入朝爲官呢?本相可代爲推薦!”
王靜輝笑着說道:“韓相,晚輩雖然有些小聰明但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如果做個郎中修書匠則可,但如果立於朝堂之上可要貽笑大方了!師傅給我算過命,說我如果步入仕途會一生坎坷,我還是繼續做我的郎中最好,閒來無事的時候給韓相做幾樣小東西,希望能夠入韓相法眼。”
韓琦聽後一愣:昨天英宗和他談起王靜輝的時候還告訴他潁王趙頊曾勸說此人入朝爲官,但被用不願意磕頭而推辭,今天到他這裡就變成師傅算命不能爲官作爲理由了,這不是明顯的推託嘛!不過王靜輝這樣回答他更和他的心意,這樣才能說明王靜輝爲什麼突然給潁王出這麼臭的主意。
王靜輝可不知道這是韓琦和英宗趙曙在試探他,現在他倒是更關心是誰把他給潁王趙頊出主意的事情給漏出去的,畢竟他還是個小小的校正醫書局七品變修,如果事後讓慈壽宮的老太太知道這個臭主意是他出的,那後果雖然他不在乎,但想必也不會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