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許諾帶着七月回了宋宅。
呂九娘見二人回來,立刻上前將門合住,道:“終於回來了,宋大郎請我們去用晚膳,已經差人請過兩回了。”
許諾一聽,便知這是推不掉的,立刻叫了春棠過來,聲音低而快:“春棠,給我找件顏色重些的衣裳,頭飾也添兩件。”
一邊說話一邊將身上的衣服脫下。
“是。”春棠聞音便從衣架上取下早已備好的衣物,幫許諾換好,又拿了兩個金梳篦給她裝飾。
一番收拾,幾人便匆匆赴宴。
用過晚膳,天還未黑,許諾直言累了要休息,先回了屋。
呂九娘和胡靈坐了片刻,也相繼告辭。
廳內剩下的幾人聊着天,便說起了今日牡丹園的事。
宋郊向許平逸詢問:“許大郎,你今日隨着官府的人,他們怎麼說?”
許平逸原本舉着茶盞出神,聽到有人叫他手抖了一下,茶湯險些灑了出來。
“宋兄,我不過是幫着保護了現場,官府查的如何了,我倒是不知。”許平逸委婉地說明了今日吳娘子之死不是偶然,而是謀殺,可再細的他不能說,也不願講,畢竟那些都是紀玄告訴他的,而紀玄的發現此刻還未告訴官府。
“如此?好端端的一個牡丹賞花就被這麼毀了,真是可惜!我作的詩也……”宋郊似乎有些不快,搖搖頭便不再說了。
丁墨聞言,便道:“今日之事,究竟是怎麼回事還需等官府定奪,牡丹花宴似乎不會因此而終止,最多是封了那片園子罷了。明日你們該去牡丹園還是要去,詩作也耽誤不得,不過有些膽小的娘子,明日可能不會再去了。”
……
另一邊,許諾將紀玄告訴她的話告訴了呂九娘。
她知道呂九娘喜歡推斷,便沒直接告訴她結果,而是將自己蒐集到的線索羅列出來。
呂九娘思考了一會,道:“六娘,你說這毒是誰下的?是誰要害她?我想不通。”
吳娘子不過是一個繡娘,不至於讓人拿這樣的毒來要她性命。
說完話,呂九娘腦中閃過什麼,突然睜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許諾,喃喃道:“不會是她吧,不該是,一件小事而已,就算她自尊心極強,也不至於如此,更何況她也沒能力得到醉花夢。”
許諾輕笑一聲,道:“不是她,但會是她。”
呂九娘蹙眉,道:“有人要陷害許倩?我想不出原因,沒有人會這樣做的,許倩來京城並未惹到什麼人。”
許諾沒想到她不過說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話,呂九娘就推斷出了結果,不由對呂九孃的分析能力刮目相看。
許諾搖頭,無奈道:“她不過是個棋子,旁人陷害她也不一定是針對她,你可知我從吳娘子的婢女那裡得了什麼消息嗎?”
“快說快說,差點給忘了。”許諾從快速前行的馬車跳出去後呂九娘一直懸着一顆心,同行的胡靈卻半點心也不操,反說她膽子小。
她緊張了一個下午,見了許諾卻忘了問最緊要的事。
許諾神秘一笑,攬住把呂九孃的肩,在她耳邊低聲說了起來。
吳娘子此番來洛陽隨行的除了貼身的婢女,還有一個粗使婢女,許諾再回牡丹園時吳娘子貼身婢女已被官府帶走,她又尋了一會,便發現七月正在和粗使的婢女問話。
胡靈瞥了聚精會神的二人一眼,自覺無聊,便繼續注意外面的情況,免得這裡說的話被人聽了去。
“那婢女說,她們娘子自從去了一次寧王府便沒出去過,也沒見過什麼客人,若說見了誰,便是許倩了,許倩去時還送了一些茶。”
呂九娘一聽,直起了身子,不可思議道:“她是傻了嗎?就這樣被人利用?”
許諾聳聳肩繼續道:“吳娘子原本是要砸了這茶團的,她的貼身婢女勸她此茶可明目,她想了想便沒有砸。”
呂九娘皺眉,語氣肯定地說:“不可能,我瞧着祖父壽辰那天的情景,吳娘子不會因爲這個原因就飲用許倩送的茶……”
許諾露出孺子可教也的表情,道:“正是,你可知吳娘子上次去寧王府做什麼嗎?那日佳仁縣主委託吳娘子幫她繡一身牡丹紋的大袖,還爲此給了她一張參加牡丹花宴的請帖。”
“這麼說,吳娘子這次來參加牡丹花宴主要是來觀察花形,爲佳仁縣主繡衣裳?莫非是她眼睛看不清東西了,爲了能繡好牡丹花,才飲用了許倩送的茶。官府的人來之前,那些和吳娘子飲茶的夫人也有說,吳娘子請她們飲可以明目的茶。”
呂九娘跟着許諾的線索,推出了真相,心中猛地涼了大半截。
佳仁縣主這是要做什麼?
許諾手臂從呂九娘身上放下,聲音冰冷:“記得我們給佳仁縣主送的那份生日禮物嗎?她之後沒有還擊,似乎沒有這件事一樣。”
呂九娘點頭,一臉凝重地問:“怎麼,和此事有關?”
胡靈一個箭步衝過來,一手指着外面,一手叉腰,嫌棄道:“我最知道她,只要有半點不順心的事兒,或是有人礙着她了,她都要想着法子還擊回去,想來這次便是她的回擊了。”
“三娘說的不錯,佳仁縣主此番便是在報仇。”許諾越說聲音越冷,停了片刻又道:“許倩來京城便是佳仁縣主的人接過來的,那時候開始許倩就是一顆棋子,一顆用來毀掉許家的棋子。而且,今日從吳娘子的婢女那裡得知,吳娘子會到許府教女工,是佳仁縣主一手安排的。”
“許倩是否知道吳娘子是佳仁縣主的人?”呂九娘看到許諾埋下頭,以爲她難過,急忙握住她的手,輕捏了兩下。
“她自然知道,否則也不會有胡老太爺壽辰上的那一幕了,如今佳仁縣主則是利用那天的事,又下了一步棋。”許諾擡起頭,露出一個笑容,表示自己沒事。
“六娘,一個粗使婢女能知道這麼多?實在是奇怪得很。我做什麼,我婢女都不知道,別說粗使婢女了。”胡靈在一旁托腮聽,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許諾被胡靈奇怪的關注點逗笑,道:“你很少讓婢女入門,出門也從不帶她們,她們如何得知你做了什麼?吳娘子就不一樣,她家人不在身邊,只有幾個婢女做依靠,她那院裡有點什麼事,聰慧點的都能知道。”
胡靈一聽,覺得確實是這個理,不由笑了。
“六娘,我也有疑惑。”呂九娘將此事在心中過了一遍後,如此問道。
“怎麼?”
“第一,勸吳娘子每日飲茶的婢女,會不會是佳仁縣主的人?第二,佳仁縣主既然是要陷害許家,爲何要用這麼複雜的辦法,其實用些簡單的毒便可以了。”
許諾看着呂九娘,目光平靜深邃,聲音卻有些沉重,道:“那個婢女如今已經被官府帶走了,如果她是佳仁縣主的人,想來活不過今夜,如果不是,那還有條生路。至於佳仁縣主爲何用醉花夢,恐怕是因爲她向來喜歡使用繁雜的辦法借刀殺人,案情越複雜,她越安全。如果其他毒,恐怕也達不到這個效果,難以讓吳娘子毫無察覺地死亡。”
“紀五郎說此毒很難察覺,若是官府的人查不出來呢?”呂九娘知道今日許諾勸了紀玄,沒讓紀玄將醉花夢說出去,才這樣問。
“如果查不出來,只能說明我們錯怪佳仁縣主了,我們推斷錯了。”
許諾言下之意便是佳仁縣主會暗中幫助官府查出吳娘子的死因。
官府費了很多氣力查出兇手,很可能就此收案,不再往下查了,這恐怕也是佳仁縣主選擇此方法的原因。
許諾說完,就伸手將頭上的髮飾全部去掉,放在一旁的憑几上,頭髮也打散,梳了一個馬尾。
“六娘,你要做什麼?”呂九娘原本低頭凝視揣摩案情,一擡頭卻被許諾的舉動嚇了一跳。
“不能就這樣看着讓人死了啊。”許諾俏皮地笑了一下,從箱子裡拿出一把匕首。
吳娘子那個婢女,多半會被佳仁縣主害死,她得去救她。(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