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擴給了葉青半個月的時間來替他想對策,而葉青自打到隴城後,要麼是看大營內的將士平日裡如何訓練,要麼便是前往不過幾十里地的隴城,看看因爲隴城兵營的存在,到底給這座不起眼的城池帶來了什麼變化。
鐵匠鋪顯然隴城最多的商鋪,不管是因爲隴城兵營的需求,還是因爲東來西往的商旅,顯然在進入關山或者是出關山時,都需要一些鐵器上的修補。
馬蹄鐵等物品顯然就成了鐵匠鋪的主要營生,加上隴城兵營內時不時的也會購買馬蹄鐵,甚至是等一些盔甲等等用品,從而使得隴城這個城池跟鐵的聯繫是越發的緊密起來。
夏國不論是盔甲的鍛造還是兵器的鍛造,在這個時期的技術都要遠遠高於宋、金、遼以及蒙古人,而如今隴城內的鐵匠鋪,十家之中幾乎就有一半是夏人所經營的營生。
隨着宋廷佔據大半夏國疆域,那些並非是以遊牧爲生的夏國百姓,幾乎全部該換成了宋廷百姓的身份,加上宋廷對於他們長期以來的一視同仁,並沒有因爲他們非真正的宋民而區別對待,使得如今的夏國百姓跟北地的百姓,倒是能夠友好相處,從來不存在誰的身份地位卑賤的問題。
隴城除了四處可見的鐵匠鋪以外,便是各種簡單或者是稍顯豪奢的客棧、酒樓、茶肆居多,而這些主要的服務對象,顯然都是那些東奔西跑的商賈團隊。
騾子、驢、牛同樣是能夠在隴城交易的貨物,唯有馬匹在隴城是被列爲了禁止交易的對象,可若是在關山另一頭的平涼鎮,以及更遠的蘭州府等地,卻是依舊能夠交易。
一頓上好的羊肉吃的葉青跟耶律楚材,以及王重是滿頭大汗,直呼過癮,在隴城半個月來,葉青這段期間也加入到了兵營熱火朝天的訓練中,而每天的精疲力盡以及渾身痠痛,也讓葉青在每每跟着練完後,直呼上年紀了,不比當年了。
比起葉青只是嘴上叫苦來,耶律楚材則是成爲了真正的受害者,剛來隴城的那次談話後,耶律楚材就意識到了葉青恐怕不會拖太久,就會再次發動攻金,以及葉青絕不會輕易放他回到金國。
因此他也曾試着在隴城寫信回金國,但每一封信無一例外的都落到了葉青的手裡,而後接下來的便是被葉青拉到了隴城大營的訓練之中,進行着地獄式的磨礪與摧殘。
不管是吃還是住,抑或是在馬背上的操練,葉青都把耶律楚材當作其他將士一般一視同仁,雖然在耶律楚材看來,這是葉青對他私自寫信回金國的報復,但奈何葉青咬定完全是爲了他將來上戰場着想,不存在報復一說。
不過短短半月時日,已經黑了不少的耶律楚材,也只能以哼哼唧唧來發泄着對葉青的不滿,絕對不敢再當面向葉青表達他心中的不滿,畢竟,因爲當面質疑葉青是在赤裸裸的報復他,於是他就迎來了再馬背上的一日遊,即便是吃飯都必須讓他在馬背上進行,唯獨只有上廁所時才能夠下馬背。
如此整整十二個時辰下來,耶律楚材只覺得自己都已經完全散架了,屁股更是因爲長時間的坐在馬鞍上,已經被磨的快要失去了知覺。
“這半個月來,一直都是吃着兵營裡的飯食,今日好不容易開葷,簡直是妙哉啊。”葉青難得的主動喝酒,一杯酒下肚後,看着窗外的人來人往再次感慨道。
此時的葉青,比起剛來隴城兵營時那微微有些發胖,甚至就連膚色都顯得有些白皙的樣子來,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在王重跟謝倫的嚴重,如今眼前的葉青纔是他們最爲熟悉的葉青,消瘦的臉龐、精幹的身材,敏捷的一舉一動,就像是再次看到了延州時的葉青一樣。
“你打算在這裡待多久?”耶律楚材悶聲問道。
這半個月下來,他已經快要受不了了,別說是兵營裡的飯食了,就算是那住的地方他也是有些難以接受,但奈何人葉青都能夠自得其樂的處在其中,他也只好是默不作聲的跟着葉青一起“與兵同樂”。
“着什麼急,再過半個月吧,今日你以爲帶你來隴城,真是爲了讓你吃頓好的嗎?”不等耶律楚材問他,葉青就自顧自的說道:“一會兒帶你去見個人。”
“我能問是什麼人嗎?”耶律楚材又開始好奇的探問道,想要驗證一下自己是否猜的正確。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這一次是王重替葉青回答說道,而後看着耶律楚材那有些狐疑的目光,王重笑呵呵的解釋道:“大人要見什麼人,我跟你一樣可是什麼都不知道,只是我沒有你那份要人命的好奇心而已。”
“他那哪是好奇心,他是想要一直揣摩我的所思所想,想要摸透我平日裡都在想什麼,是什麼樣兒的行事風格,而後再好對症下藥。”葉青跟謝倫喝完最後一杯酒,撇了一眼耶律楚材說道。
“我可沒有那時間來揣摩你……。”耶律楚材在葉青悠然說完後,急忙便反駁道。
“有沒有你自己心裡清楚,在濟南時其實我還沒有發覺,但後來到長安後我才隱隱發覺,很多事情明明你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但你還是會問我到底是什麼意思。你這樣做,無非就是想要驗證你所猜測的是否正確罷了。並不是壞事兒,但……。”葉青起身,看着緩緩起身的耶律楚材,想了下後還是說道:“但你那心思得用在正道上,若是膽敢有一丁點兒歪門邪道,今日回到大營後,你就準備在馬廄裡過夜吧。”
耶律楚材心頭一驚,本能的想要反駁葉青對他的“污衊”,但奈何這正是他這段時間對葉青所做的事情,時時刻刻不是想要揣摩到葉青心理,而後好對症下藥。
說淺一些是爲了逃避這段時日裡在大營內的操練,而若是說嚴重一些,在他耶律楚材立場還未定的前提下,如此揣摩葉青的心理與行事風格,對於葉青來說顯然不是什麼好事情。
畢竟,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一旦耶律楚材有機會逃回金國的話,那麼以他有心算無心的對葉青的各種瞭解,自然是能夠在金人跟宋交戰時起到一定的效果。
“我從來沒有揣摩你的意思,就是隨便問問而已。”走出酒樓的耶律楚材,對葉青緊追不捨辯解道。
“那你說說,咱們現在要見的人會是誰?”悠哉行走的隴城大街上,王重跟謝倫牽馬跟在身後。
隴城雖然沒有長安那麼繁華,更沒有臨安那般精緻,但這樣的小城也有着它獨特的風情,那就是處處都彰顯着大西北的豪放不羈。
打鐵之聲幾乎走上一段距離就能夠隱隱聽見,如同隴城的樂聲一樣,一天十二個時辰裡幾乎很少會停下來。
號稱是隴城最好的中衛茶館,當葉青帶着三人快要踏上二樓時,一個黑影就飛快的向走在最前方的葉青衝了過來。
而幾乎就是在同時,原本跟在身後的王重跟謝倫,不等那黑影接近葉青,就已經側身從葉青身後一個箭步踏到了葉青前方,手裡的腰刀刷的一下抽出一半,硬生生的攔住了那黑影。
一張極爲猥瑣的臉龐,帶着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諂媚笑容,看着王重跟謝倫抽出半截的腰刀,急忙連連後退幾步道:“葉大人恕罪葉大人恕罪,是下官過於莽撞了,是下官見到葉大人之後,一時高興,所以情急之下……。”
“免了吧,你見到我會高興纔怪了。”葉青淡淡的揮了揮手,示意那行禮的李安全起身。
耶律楚材在葉青說話的時候纔對剛剛發生的一切反應過來,在他看來,剛剛那興慶侯衝過來的時候,王重跟謝倫的反應絕對是超乎了他的想象,當然,他也沒有想到,二人對於葉青竟然如此忠誠,在第一時間就毫不猶豫的衝了過去,回想剛剛兩人那毫不拖泥帶水的一氣呵成,顯然根本就沒有考慮自身的安危。
除了對王重跟謝倫的所爲感到吃驚外,耶律楚材同樣對葉青的沉着冷靜感到心驚,那黑影如風一樣衝來時,就連他都被嚇了一跳,要不是王重跟謝倫的動作比他更快,他都有種想要立刻往回跑的衝動,甚至事實上,他已經打算轉身往回跑了,但奈何王重跟謝倫的前衝,阻止了他想要轉身的衝動。
“大人要不要叫些人過來……。”王重跟着葉青,在李安全的引領下走入一間雅間時,低聲對葉青說道。
“不必。”葉青微笑着看了看王重跟謝倫,而後有些滿意的拍了拍兩人的肩膀,看了一眼旁邊的耶律楚材後說道:“這是自家買賣,這裡的也都是自己人。”
王重跟謝倫有些面面相覷,想不到號稱隴城最好的茶館,竟然是葉大人的買賣!
耶律楚材同樣是被葉青的話驚的張大了嘴巴,難怪這傢伙剛剛顯得是那麼的沉着冷靜,原來他早就料到了,在這裡沒有人敢於對他不利嗎?
茶葉、瓷器、絲綢等等中原物品,向來都是絲綢之路上的商旅所青睞的貨物,特別是對於從西邊而來的商旅來說,這些物品往往都是他們回去時必須要帶的物品。
而隨着夏國被亡後,中衛茶館也漸漸在劉蘭兒的操持下,在各地開出了各種分店,雖然做生意只是副業,但因爲佔據着這條商貿之路的幾個重要的關卡,所以這實際上做情報的茶館,竟然生意也是做的格外的紅火,每天都能夠賣出去好幾百斤的茶葉。
王重、謝倫並不清楚中衛茶館主要乾的是什麼營生,而耶律楚材自然是更無從得知了,三人在聽到葉青解釋後,瞬間就變得對這家茶館親切了很多,甚至王重還小聲對謝倫說着,臨走之前記得照顧下葉大人的買賣。
葉青懶得跟王重、謝倫解釋中衛茶館的主要營生是什麼,何況,這本來就跟掌大軍的二人有所衝突,若是說出來的話,恐怕還會使得兩人不自在,甚至是有可能產生反作用。
在葉青已經坐下半天后,還一直在爲剛纔的莽撞連連賠不是的李安全,這纔在葉青的示意下,在葉青的對面坐了下來。
“帶了多少人保護着你興慶侯過來的?”葉青看着李安全給自己親自斟茶,笑着問道。
“回大人,不多,就幾百人而已。下官一聽劉都護說您要見下官,下官是一刻都不敢耽擱,深怕來晚了耽誤大人寶貴的時間。”李安全僅僅半個屁股挨着椅子坐下說道。
“興慶府如今可好?”葉青繼續笑着問道。
一旁的耶律楚材,則是一直默默的觀察着那長得比葉青的內心還要猥瑣的李安全,心頭對於此人根本沒有半絲的好感,而且此人的出現又一次出乎了他對葉青要見什麼人的判斷。
但也正是因爲葉青見李安全這件事兒,讓耶律楚材更加篤定了葉青的下一步必然就是攻金了。
雖然他不知道葉青會選擇什麼時候攻金,但從葉青在濟南府就開始巡視兵營,到了長安後,又是巡視,又是跟將士同吃同住,如今又招來了這個夏國的亡君李安全,這些跡象顯然都已經足以證明,葉青絕不是閒的沒事幹了,在拉着他東跑西顛。
(ps:哈哈,感謝書友的話,竟然炸出你們兩個盟主了,還以爲你們早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