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方神色開始變得有些陰晴不定,他一開始還以爲這是葉青想要討好他們家的手段,但看着葉青絲毫不在乎的樣子,顯然是自己多想了。
今日拿下了那幾個夏人,雖然讓他這個被夏人揍了一頓的心裡也很痛快,甚至覺得這個葉青,要是跟他之前沒有恩怨的話,自己倒是可以結交一番。
但顯然人家葉青並沒有那個意思,在拿下了夏人任雷後,又對着李道跟洪遵、王炎說了一番元日的吉祥話後,便帶着人離去了。
李道與王炎、洪遵看着葉青遠遠離去,而後三人互望一眼,便往另外一間書房走去。
此事兒顯然是不能就此作罷的,不管是他李道,還是刑部的洪遵,或者是知縣王炎,這一刻也得商量商量,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到底是按照葉青剛纔的意思,責任全都推到他身上呢,還是說,把李立方跟任雷衝突之事兒隱去,再推到葉青身上好一些呢?
他們三人需要斟酌、商議一番,最好是能夠拿出來一個萬全之策,不影響宋與夏之間的關係,更爲重要的是,不能讓金人在其中鑽了什麼空子纔好。
李立方剛纔不過是神色複雜,如今心裡都是五味雜陳。
即便是葉青已經消失不見,但他依然還站在原地,腦海裡還在回想着剛纔發生的那一幕幕,對於葉青,此刻他也說不清楚是一種什麼感覺。
既有前段時日被打了耳光的憤怒,也有今日幫他出氣之後的一絲感激。
“想什麼呢?”如同黃鶯般的聲音,在李立方的耳邊響起。
“啊?你什麼時候站在影壁後面的?”李立方看着這些時日,越發顯得嬌媚動人的李鳳娘,回過神問道。
“是宮女告訴我的,趕過來的時候,就看見你們站在外面。”李鳳娘十分疼愛她這個弟弟,望着李立方臉上的傷,剛伸出手指想要查看,便被李立方躲開了。
“沒事兒的,一點兒小傷而已。”李立方嘆口氣,皺着眉頭說道。
“他就是葉青吧?上次……。”李鳳娘也順着李立方的視線,望着前面假山的拐角處,剛剛葉青等人消失的地方說道。
“嗯,不錯,就是他!”李立方語氣複雜道。
“放心吧,姐姐一定幫你報那一箭之仇!不死也得讓他脫層皮!”李鳳娘冷冷的盯着假山,好像是那假山跟她弟弟有仇似的。
姐弟倆人默默無語的站在原地,直到李道讓李立方過去時,李立方還未反應過來。
隨着李鳳娘輕輕拉了拉李立方的衣袖,李立方這才快步往另外一個客廳走去。
李鳳娘獨自一人繼續站在原地,腦海裡就如同李立方一樣,全是剛纔葉青緊緊攥住那夏人任雷手指後的畫面,以及那有些狂放不羈的話語在耳邊響起。
一架信王王府的馬車,與羈押着夏人任雷等人的葉青擦肩而過,車簾微微掀起的一角,信王妃一眼就看到了那在人羣之中,身形高大如同鶴立雞羣的葉青。
看着葉青與旁邊的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以及在皇城司的禁卒簇擁之間,十來名夏人打扮的被五花大綁,一個個嘴裡塞着破布,正往前方行去。
“停一下。”信王妃對着車伕喊道。
微微再多掀開一些的車簾,視線隨着葉青等人的移動而往後望去,見葉青自始自終,都不曾望向這王府的馬車一眼後,信王妃原本偶遇葉青後,緊張的怦怦直跳的心房,多少有了一絲的平靜。
隨着車廂裡的宮女探出頭,跟車伕說了兩句話後,車伕便從車轅上跳了下去,開始在巷子裡逢人便問,剛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那些人是做什麼的。
馬車裡的信王妃,直到葉青等人的背影已經消失,依然是掀開車簾望着那拐角的方向。
隨着車伕快步過來後,即便是信王妃不開口,那車伕便已經行禮說道:“工部尚書李大人的府邸,夏人今日突然闖入,據說是跟尚書的公子有關,所以今日便打到李尚書府上興師問罪來了。”
“夏人打到了尚書府上興師問罪?”信王妃蹙了下好看的眉頭,大宋常被百姓稱之爲弱宋,但什麼時候,除了金人外,連夏人也敢如此欺負大宋官員了,而且還是即將成爲皇親國戚的工部尚書李道。
“那剛纔過去的那些人是什麼人?被五花大綁的夏人,可是在李大人府上鬧事兒的夏人?”信王妃繼續問道。
“剛纔過去的是皇城司的人,具體是誰小的不清楚,但……據說就是那幾個夏人在工部尚書李大人家裡鬧事,被皇城司給拿下了。”車伕不敢說心裡看着都解氣,所以只能中規中矩的回答着信王妃的話。
“那也該是刑部、大理寺,最起碼還有臨安府、錢塘縣來管此事兒,皇城司過來拿人算是怎麼回事兒?”信王妃再次望向那葉青背影消失的拐角,莫名其妙的說了句車伕跟車廂裡的宮女,都聽不懂的“過管閒事”後,便示意馬車回府。
從皇城司的馬廄裡,墨小寶牽出來兩匹大夏良馬,一匹遞給了葉青之後,兩人正打算前往西湖與白純等人匯合,身後就傳來了林光巢的聲音。
“大人,您確定要這麼硬幹嗎?夏國使臣啊可是!”林光巢此時心裡多少有些惴惴不安的問道。
“慫樣兒,剛纔從李道的府上出來時,你不是還說大快人心呢嗎?怎麼這麼一會兒就變卦了?害怕了?”葉青牽着馬,撫摸着那溫順的馬頭說道。
“這……剛纔是不害怕,但事後總覺得……畢竟是夏國使臣,若是一直關着……。”
“放心吧,李道等人因爲瞻前顧後所以才優柔寡斷的看不清楚利害關係,難道你也沒有看明白?真是白在皇城司當統領了。”葉青一躍上馬,並未像求知慾望強烈的林光巢解釋。
“行吧,是死是活反正到時候有大人這個統領擔待着呢,我林光巢纔不會害怕呢。”林光巢索性也光棍的說道,而後目送葉青與墨小寶倆人策馬離去。
皇城司所在的烏衣巷那一片的小巷並沒有多少人,所以兩人的速度還比較快,直到衝上御街之後,騎坐在那兩匹溫順的大夏良馬上,才能夠真正體會到什麼叫人頭攢動、熱鬧繁華的臨安景象。
轎子與轎子相碰、馬車與馬車互不相讓,行人見縫插針般的行走自如、翩翩公子、溫柔女子,看不盡的臨安繁華,此時此刻一覽無餘。
商販們賣力的吆喝着,兩側的商鋪同樣是大紅燈籠高高掛起,整個御街之上,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除了兩側散發着喜慶氣氛店鋪外,便是喜慶洋洋的人頭跟一片片鮮花在眼前晃悠,如同後世熱鬧非凡的步行街、商業街一般。
兩人兩騎在人羣裡磕磕絆絆的行走了一會兒,眼看着實在無法讓胯下的大夏良馬跑起來,於是又只好改走小巷,往那最近的城門口方向繞過去。
“大人,小的想明白了。”墨小寶跟在葉青身後,突然之間興奮的大聲說道。
“想明白什麼了?”葉青把上身低伏在馬背上,靠着熟練的騎術,駕馭大夏良馬急急轉向另外一條小巷。
墨小寶也不示弱,腳尖踩着馬鐙,手拉繮繩,學着葉青的樣子飛快的拐過去,硬着風興奮的說道:“其實大人您抓了夏人,金人應該是高興還來不及呢,對不對大人?”
“說說你的理由。”看着前面兩頂轎子並肩而行,葉青只能放緩速度。
墨小寶整理下思緒說道:“按照蘭兒姐總結、歸納出來的消息,夏人這次來我大宋,應該是會與戶部商談鎮場一事兒,因爲金人一怒之下關了兩國之間的鎮場,大夏皇帝現在正是一籌莫展,正好想要藉着這次出使我大宋,商談此事兒。但顯然,金人是不可能眼睜睜的看着我大宋跟夏人交好,而且還跳過金國開展鎮場貿易,所以金人巴不得看到我大宋跟夏人交惡。總之,按照蘭兒姐的消息來看,您抓了夏國使臣,或許太上皇會訓斥你,但夏國即便是向我大宋施壓,我大宋仗着金人不會插手此事兒,也必定不會拿您問罪的,是不是大人?”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沒想到林光巢沒看明白,倒是被你看出了端倪。金人關閉與夏國的鎮場,顯然是在懲治夏國,雖然表面上給的是珠寶乃是無用之物,但金人當初可沒少掠奪我大宋皇室珍玩玉器等物,所以這只是一個藉口而已。歸根結底,金與夏之間的矛盾,還是在當初金國上任皇帝完顏亮死後,完顏雍繼位之後,夏國想要趁此脫離金國的控制,便不承認完顏雍繼承金國皇帝之位的正統性,但不想被金人聯合韃靼人給派兵給嚇回去了,又只好捏着鼻子承認了完顏雍這個金國皇帝,所以現在,夏人應是自食其果。”葉青笑了笑,看着前方兩頂轎子拐過彎後,便又開始催馬快速前行。
“那……那如果是這樣,我們能不能撈着什麼好處?”墨小寶眨動着明亮的大眼睛,看了一眼城門樓上的武林門三字道。
“暫時對我們沒有什麼好處,有些利益是長遠隱性的,金國勢雖大,但如今也已經能夠看出是強弩之末,比起我大宋還不如,所以,再過個幾年,朝廷就該趁機在金、夏兩國之間製造一些摩擦、衝突,而後我們便可以趁着金人的注意力轉移到夏國時,趁機收復北地了。”葉青笑了笑,不過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武林門外的官道並不是最寬的,此時此刻,竟然是擠滿了轎子跟馬車,時不時能夠聽到轎伕扯着嗓子喊着讓一讓,而前頭的馬車則是一動不動,車伕還會回頭咒罵着:眼瞎啊,看不見前面吵起來了,沒法通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