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謝蘇芳、信王妃鍾晴,陪着皇太后吳氏剛剛問詢完臨安府知府蕭振,上元節時西湖之上,可有什麼好看好玩兒熱鬧的事情後,便看見走出門外的蕭振,被一個穿着禁軍服侍的人攔了下來,而後便在一旁嘀咕了起來。
兩人不過是交談了兩三句話的功夫,就看見蕭振的神色突然之間大變,像是遇到了什麼天大的事情一樣,跟着那個神色匆匆的禁軍,就往太子府的門口跑去。
“這是怎麼了?爲何一下子就變得這般匆忙?”皇太后吳氏看着差點兒跑掉鞋,正蹲着身子把靴子往上鉤了一半,又踩着下面一小截倉皇跑出去的蕭振,神情有些不滿的說道。
剛剛從外面轉了一圈,回到客廳裡的關禮,聽到皇太后吳氏的話語後,心裡先是一緊,而後低頭說道:“回皇太后,許是有什麼緊要的事情吧。”
“能有什麼緊要的事情?朝堂政事也得過了上元節纔開始,今日又是太子的大婚,這麼喜慶熱鬧的場合,他就非要一副火燒眉毛的急躁樣子?”皇太后嘆口氣,心中還是不滿,皇家能夠安寧這麼多年,她已經足矣,可不想朝堂之上,再出現什麼幺蛾子了。
“是,皇太后。”關禮侍奉在旁,低聲回了一句,沒敢把如今李道府後巷劍拔弩張的事情告訴皇太后。
但偏偏不巧的是,皇后謝蘇芳以前乃是皇太后身邊的宮女,如今雖然已經貴爲大宋皇后,但多年來在宮裡頭養成的規矩,跟眼力見兒,還是讓她在蕭順皇太后之餘,對着關禮說了一句:“去看看,到底怎麼了,竟然連禁軍都跑了進來,告訴他,若是有什麼緊要事兒,能過了今日是最好,若是不行,也要處置妥當了,可不能在今日出現什麼不吉利的事情,影響了太子的婚事兒。”
關禮心中瞬間涌起一股無奈,但也只好硬着頭皮先走了出去,打算着上外面轉一圈想想說辭,而後回來再稟奏。
而就在關禮正要邁步出廳的時候,一個宮女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先是向皇后跟皇太后行禮後,俏生生的說道:“稟奏皇太后、皇后,太子妃……太子妃如今不肯拜堂……。”
“爲什麼?這是怎麼了,怎麼了不肯拜堂?”皇后吳氏疑惑的問道。
“這……太子妃說……說……。”宮女吱唔着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
“快說吧,你可真要急死我啊,鳳娘爲何不肯拜堂啊?太子欺負他了?可……可這不是還沒有到時辰呢嗎,怎麼就鬧上了?”皇后無奈,心中卻又有些好笑,心道是出嫁的女兒如同潑出去的水,這個節骨眼兒上,恐怕是按照風俗纔要鬧這麼一出吧。
宮女聽到皇后溫和的聲音,則是更加顯得侷促不安,平日裡宮女不論是見了皇后還是皇太后,雖然不敢說是表現的極爲活潑,但也不會像現在這般,顯得有些緊張。
所以隨着宮女開始向皇太后跟皇后,敘說着李鳳娘一邊掉眼淚兒,一邊神情顯得後怕、驚懼喃喃唸叨着,剛纔在繡樓裡發生的事情。
“什麼?湯思退的孫兒這麼大膽?”皇太后眉頭一皺,望着宮女沉下聲音問道。
“是,太子妃是如此說的……。”宮女低聲回答道。
“劉曲不是今日從宮裡去了李道府上,在左右侍奉鳳娘嗎?他難道不知道阻止那湯鶴溪輕薄鳳娘?”皇后好奇問道。
“是,皇后所言極是。當時劉中貴人就在旁邊,所以阻止的時候,那湯鶴溪趁太子妃不備,拔下了太子妃髮髻上的金釵,刺死了劉曲中貴人……。”
“啊?這還了得?湯思退呢?他人在哪裡,讓他來見本宮!”皇太后吳氏一拍椅子扶手,作勢就要起來。
一左一右的皇后與信王妃,急忙攔住盛怒之下的皇太后,勸解着先聽宮女說完之後再說。
“還聽什麼?劉曲都被他殺了,難不成他還有理了?這個湯鶴溪簡直是無法無天……對了晴兒,上次聽說,這湯鶴溪在臨安城內的涌金樓內,就失手殺了你府上的一個客卿,可有此事兒。”皇太后扭頭,看着信王妃鍾晴問道。
“好像有這麼回事兒,具體的事情,信王不曾跟兒臣提及過。”信王妃微笑着回答道。
“你啊……算了,先不說了。那湯鶴溪人現在在哪裡,讓他過來見本宮,還有,告訴太上皇告訴聖上,這件事兒不能就這麼罷了。”皇太后氣的臉色有些鐵青,湯思退如今真是越來越不拿皇家當回事兒了,真當是有了金人給他做後盾,身爲大宋的臣子,就可以無法無天了嗎?
“回皇太后,湯鶴溪也……也死了。”宮女低着頭,向皇太后跟皇后繼續說道。
在皇太后跟皇后看來,甚至在信王妃看來,若是任何事情只要有了皇城司的參合,總是會讓人覺得這裡面充滿了陰謀詭計的味道。
向來只要一件事情裡面又了皇城司的影子,那麼肯定不會是好事兒。
皇太后、皇后聽到湯鶴溪竟然被劉曲下意識的一剪刀刺死後,一下子則變得有些慌亂了起來,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湯思退不會因此而跟皇室結怨?會不會正好藉着金人在此而刁難皇室?
看着皇太后跟皇后望向她的眼神,信王妃則是心頭微微一驚,劉曲當初曾經侍奉過信王,只是後來又被召回到了宮裡頭,但……自己好像從來沒有聽過劉曲會剪花、懂女紅一事兒。
另外一邊的葉青,看着怒氣衝衝、殺氣騰騰的湯思退持劍向自己走了過來,唰的一下,反手把站在他右側的林光巢腰間的雁翎刀拔了出來。
“湯相若是想要藉此殺在下,在下可不會坐以待斃!”葉青反手提刀,向着湯思退也走了過去。
“湯鶴溪是怎麼死的,你葉青心裡應該比誰都清楚!要麼讓湯鶴溪活過來,要麼今日便是你死!”湯思退持劍而立,冷聲說道。
湯思退與葉青不過相距七八步的距離,而隨着馬車駛出巷子,兩人的身後則是站滿了手持神臂弩的禁軍與禁卒,此時箭頭在陽光的照耀下格外的刺眼,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湯鶴溪因傾慕太子妃不成,而改輕薄太子妃,此乃大不敬之罪,被劉曲一剪刀刺死實則是咎由自取。此事兒即便是拿到朝堂之上,湯鶴溪即便是活着,也是死罪難逃!”葉青毫不相讓,對着湯思退說道。
滿頭花白頭髮,年紀老邁的湯思退神情之間那逼人的威勢與殺氣,顯然不是任何人都能夠自然而然的散發出來的,這可是久居上位者慢慢磨礪而成。
如同一頭困獸一般,渾濁的雙眼充滿了憤憤的殺氣,看着葉青冷冷的問道:“告訴老夫,他到底是怎麼死的,老夫要聽真話!”
“被劉曲……。”
“放屁!老夫那孫兒什麼樣子老夫比你清楚!他何時傾慕過太子妃?我那孫子又不傻,他早不傾慕晚不傾慕,又豈會偏偏選在這個時候傾慕太子妃?
“在下理解湯相如今的心情,但事實就在眼前,不管湯相如何爲湯鶴溪開脫,他因傾慕而輕薄太子妃一事兒,絕不是那麼容易更改的。何況……此事兒還有太子妃的證言,難道湯相連太子妃也懷疑不成,難道太子妃會不顧自己女兒家的清譽,而陷害湯鶴溪?實在是可笑!”葉青強硬的說道。
顛倒黑白的功夫讓湯思退都自愧不如,而且那一臉的義正嚴辭,讓李立方以及洪遵等人,都不由自主的暗自點頭:是啊,我姐怎麼可能爲了一己之私,不顧自己的清譽呢?比起報復湯鶴溪,我姐顯然更爲在乎的是她的太子妃之位纔對啊,完全不可能冒着失去太子妃之位危險,去以身犯險啊,她也傻不是?
洪遵思來想去,看着如同困獸一樣的湯思退,又看看面對湯思退那讓人心悸的威嚴跟怒氣,依舊一臉義正嚴辭、秉公辦案的葉青,不由自主的點着頭,心道這葉青看來還是有可取之處啊,最起碼不畏權貴這一點兒,比起很多朝堂同僚就要強上太多了。
呂祖簡則是若有所思,眼下的情形,湯思退並沒有追究任何人,而是手裡的劍直指葉青,難道說……太子妃繡樓一事兒,真的跟葉青有關不成?
正所謂人老成精,何況是久居朝堂相位的湯思退,怎麼可能無緣無故的持劍跟一個皇城司統領對質,甚至就堅定的認爲,是葉青謀殺了他的孫子湯鶴溪呢?
“看來葉青你今日是抱着必死之心要跟老夫做對了,好,老夫成全你,讓你去給我那孫兒鶴溪陪葬!”湯思退舉着手中的長劍,緩緩向葉青刺過來,他很想看看,葉青是不是真的敢反抗。
隨着湯思退提劍緩緩走向葉青,身後的禁軍同樣是手持神臂弩,開始緩緩靠近湯思退的身後。
葉青嘴角溫和的笑意漸漸冷卻,隨着手裡的雁翎刀被他正拿,在手裡斜垂着以刀尖指着地面,身後的禁卒與旁邊的林光巢,也一同舉起了手中的神臂弩,對準了湯思退以及身後的禁軍。
而就在此時,葉青等人的身後,瞬間響起了緊張的腳步聲,約莫百十來人的禁軍,從葉青等人的身後,死死堵住了他們的去路。
李立方,即便是洪遵、呂祖簡二人,何曾看到過如此緊張、壓抑,讓人膽顫心驚、劍拔弩張的緊張場面,此時被夾在中間,早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站在葉青的身後,想要向一臉陰沉殺氣的湯思退求饒,但又不敢面對湯思退那張讓人害怕的臉,於是只好磨蹭着有些發軟的腿,悄悄的往牆的那一側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