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侂冑一邊聽着葉青誇讚着他,一邊深情有些震驚,飛快的翻閱着葉青推到他跟前的那些紙張。
隨着葉青剛剛說完話,韓侂冑也幾乎是同一時間噌的擡起頭,神色驚喜的看着葉青道:“這是金國的地圖?”
“不算完整,但大部分我能夠看到的、標註的都已經盡力做到了。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葉青點點頭,看着神情反應都在意料之內的韓侂冑說道。
“重點是,這裡面頗爲詳盡的幾個城池以及周遭,都是當年我宋廷一路南渡時,所經過的城池,這是按照當年金人攻打我大宋的路線,做的北上地圖。”韓侂冑語氣堅定而又自信的說道。
這一次輪到葉青吃驚了,他真的沒有想到,韓侂冑竟然能夠一眼就看出,自己所畫的那些零散地圖,按照北上路線的排列,竟然能夠被韓侂冑一眼就看穿。
當然,讓葉青心裡真正感到震驚以及欣慰的是,韓侂冑一眼能夠看通透這些零散還需整合的地圖,就足以說明,北上抗金收復失地之志,在韓侂冑的腦海裡絲毫沒有停止過,要不然的話,他絕不會這麼快就能夠看通透這些地圖。
“不,我想說的重點是,這些地圖的精確度,韓兄可以完全不必懷疑,這些甚至比我大宋留存的那些最爲精要的地圖,還要準確幾分。”葉青同樣語氣自信的說道,心頭對於韓侂冑的震驚跟佩服,完全也沒有流於到臉上。
韓侂冑繼續低頭翻閱着那些厚厚的紙張,時不時的問着葉青一些問題,但有時候也因爲過於關注那些地圖,反而會忽略了葉青的回答或者是問話。
“這怎麼還有羊皮繪製的?”韓侂冑再次把臉從地圖當中擡起來,這一次驚喜、狂熱激動的神情終於是稍微平淡了一些,拿出一塊夾雜在裡面的羊皮說道。
葉青望着那一小張羊皮繪製的地圖,平靜道:“燕京城防圖,當初怕在燕京引起他人的懷疑,所以在穿越草原時,用休息的時間繪製的,不過也絕對準確。”
“怕是一時半會兒還用不上啊。”韓侂冑滿眼小星星的看着那張燕京城防圖,一時之間有些愛不釋手又帶着一絲的遺憾。
“燕雲十六州脫離我們大宋時間太久,或者說根本不曾被我大宋治理過,想必在韓兄的凌雲之志中,應該有燕雲十六州吧?”葉青有些玩味兒的問道。
“說真話,只有喝多酒的時候敢想想,至於清醒後,看着朝堂之上的跡象,能夠收復當年我大宋失去的疆域,我韓侂冑就已經謝天謝地、死也瞑目了。”韓侂冑苦笑一聲,燕雲十六州還是有些過於遙遠啊,畢竟如今朝廷立足江南後,別說燕雲十六州了,過泗州都很難的。
“那就先留着吧,萬一哪一天用上了呢?”葉青對着韓侂冑笑了笑說道。
“此物太過於貴重啊,不過我大宋有少卿如此之能臣,纔是我大宋之福啊。”韓侂冑看着被他劃拉的滿滿一桌子地圖,如同看着金銀珠寶、古玩玉器似的,滿眼的愛不釋手跟珍惜。
“我?”葉青笑了聲接着道:“若是有一天韓兄有所差遣,我自當在所不辭。不過我也就是乾點兒其他還行,真讓我率兵打仗,怕是……。”
“放心,即便是我,想要獨掌一軍作戰,都是極爲困難的,朝廷啊,說道最後,還是不信任我們武將。所以說到底,若是有一天聖上豪情再生,我韓侂冑絕對會推薦你做我副將,一同抗金收復北地。”韓侂冑重重的捏着拳頭堅定說道。
“好,若是有那麼一天,我葉青願爲韓兄效犬馬之勞!”葉青同樣神色堅定道。
葉青給韓侂冑的地圖,甚至包括了當今他從大夏經過時的所有山川河流,甚至就連興慶城的地圖,都被他繪製好了之後,給了韓侂冑一份。
所以即便是那晚他們三人在興元府再一次喝的酩酊大醉,但回到治所衙門的韓侂冑,依然還是又一次的把那些葉青送給他的地圖,小心翼翼、如同珍寶似的翻看了一遍,而後才令手下妥善的保管起來。
這對於他來說,甚至比一箱子金銀還要值錢,還要讓他感到高興跟踏實,就彷彿他心中抗金之志,已經被朝廷允許,彷彿明日就可以讓他率軍去北上抗金了似的。
第二天天一亮,城門剛剛打開時,葉青並沒有等韓侂冑跟趙汝愚過來送行,便帶着老劉頭等人離開了興元府,開始繼續南下前往臨安。
而此時的臨安府內,朱熹不知什麼時候,跟白秉忠卻是認識了,而且從兩人談笑風生的臉上,很明顯的能夠看出來,兩人之間彷彿還有些相見恨晚的感覺。
隨着大理寺卿呂祖簡的到來,三人相互熟絡的打過招呼之後,便往一家茶樓裡走去。
對於如今的白秉忠而言,能夠在被朝廷召回,雖然已然是一介布衣,但當跟朱熹這類大人物,以及大理寺卿這樣的高官打交道時,心中多少還是有些虛榮感的。
茶樓的外面,開始長得玉樹臨風的墨小寶隨意的向身後招招手,而後一個賣糖葫蘆的少年,便飛快的出現在他一側:“老大,何事兒?”
“看見剛纔進去的三個老頭沒?”墨小寶的視線一直盯着茶樓的門口說道。
“看到了,您說?”
“進去打探打探,看看他們說什麼。因爲夫人的關係,他們認識我,我不太合適進去。”墨小寶還是對着同伴解釋道。
“那……那一會兒我哪裡找您?”賣糖葫蘆的少年看了看人頭攢動、熙熙攘攘的臨安御街問道。
“到時候就在大瓦子的茶鋪裡頭見面。”墨小寶腦海裡,此時覺得不管何事兒,到時候有蘭兒姐幫着分析,那肯定是錯不了的。
賣糖葫蘆的少年點點頭,應了一聲後,便嘴裡吆喝着走上了御街,而後在茶樓夥計那嫌棄的目光下,掏出幾個銅板傲然道:“嗓子喊累了,進來喝茶不行嗎?”
茶樓夥計一臉似笑非笑,看着那糖葫蘆少年手裡的銅板,點頭道:“行行行,小爺您裡面請。”
御街之上一直注視着糖葫蘆背影的墨小寶,看着糖葫蘆那趾高氣揚但明顯心虛的樣子,呵呵笑了一聲,而後才走上御街往大瓦子的茶鋪走去。
當糖葫蘆在茶樓二樓臨窗的位置找到朱熹三人時,正是三人寒暄完畢,正各自端着茶杯的時候。
糖葫蘆把手裡還插着不少糖葫蘆的架子靠向牆壁,一邊看着眼前的小勾欄裡的低吟淺唱的戲子,一邊開始側耳傾聽着身後三人的談話。
朱熹放下茶杯,先是讚了一聲好茶後,便開口對對面的白秉忠道:“當初範兄可是經常在我跟前提及您,只可惜一直無緣能夠見到白兄一面啊。”
“只可惜,白某如今認識了先生,但範兄卻……唉,此事兒不說也罷。”白秉忠神色惆悵,當他從嶺南迴到臨安後,在剛一知曉自己那女兒跟她小叔子的事兒後,第一反應便是找範念徳。
而也是這個時候,他才從白純的嘴裡知曉,範念徳已經死了,乘船意外落水淹死在了水裡。
“聽白兄的口氣,可是覺得可惜?”呂祖簡身爲大理寺卿,或許是因爲職業的關係,看着白秉忠的欲言又止的樣子,瞬間覺得其中怕是有什麼蹊蹺,或者是他跟朱熹不知道的緣由,於是便試探着問道。
白秉忠顯然並沒有意識到,呂祖簡話語中的試探意味,依舊一臉沉痛的搖頭喃喃道:“範兄生前與我乃是至交好友,從小女嘴中聽聞此事兒時,白某這心裡頭真的是如同刀扎一樣啊。實在是無法相信,範兄竟然……竟然……,當年我可是親眼見過範兄游水的……。”
“什麼?範念徳會水?”呂祖簡神色震驚的看着一臉心痛的白秉忠,急急問道。
就是一旁的朱熹,聽到範念徳會水時,也是大吃一驚,急忙緊張的看着白秉忠,等待着答案。
“是啊,範兄不只會水,水性也比白某強了不知多少。生於水邊的人,豈有不會水的道理?但還不是應了那句,淹死的都是……。”白秉忠絲毫未曾發現眼前朱熹跟呂祖簡的異樣,依然痛惜的道。
“範念徳會水?那麼他就不可能是淹死了?何況那時候,聽祖謙說,他身上不過是隻有一個小包袱不是?”呂祖簡絲毫不顧及未說完話的白秉忠,再次打斷其話語,對着臉色也瞬間凝重的朱熹問道。
朱熹先是嘆息了一聲,而後回憶了下當初在岸邊看着船頭範念徳,向他跟呂祖謙招手時的情景,沉默了下後才說道:“那日我跟祖謙兄在岸,雖然距離尚遠,但老夫確實清清楚楚看到了,他在向老夫揮手時,肩膀上只有一個小包袱。”
“那這麼說來……。”呂祖簡看了看朱熹,又看了一眼愣在那裡的白秉忠,再次確認道:“白兄肯定範兄會水?水性還極佳?”
白秉忠先是一愣,不知道這人都已經淹死了,他們現在還如此認真的討論個什麼意思,難道他們的討論,還能讓死人復活不成?
朱熹看着白秉忠愣神茫然的樣子,急忙攔下了呂祖簡,而後笑着跟白秉忠解釋道:“白兄或許還不是很清楚,當初範兄之所以離開臨安,這還是因爲……因爲令胥啊。”
“令胥?這……這與他何干?”白秉忠更是茫然了。
“此時說來話長啊,但當初令胥污衊範兄乃是金人奸細,而後被拘押在了皇城司,如此不得已之下,纔要離開臨安……。”朱熹臉色平靜的向白秉忠解釋道。
“這……這不可能吧?小女不曾說起過此事兒?還在我跟前說範兄……。”
“萬一你的女兒跟令胥合起夥來騙你呢?當初我可是聽說了,爲了一個丫鬟,你那令胥就敢跑到範兄府上打傷了範兄好幾個下人,要不是範兄寬宏大量,那個時候我就要拿令胥問罪了。”呂祖簡語氣帶着一絲不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