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祖簡其實打心裡看不起張達道、劉廣益二人,特別是劉廣益之徒翁葆光一事兒,呂祖簡心裡頭甚至還有一些小小的幸災樂禍。
但無奈即便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張達道跟劉廣益依然還是深得信王信賴,何況,前些時日張達道還山之時,信王還曾爲其做了一首《送張達道還山》:
賸借紅塵一日閒,有勞妙語徹幽關。豈知隱几如南郭,也愧移文向北山。有意清風憐我在,無心孤月伴君還。三茅若問今消息,爲報逍遙天地間。
所以即便是心中有再多不滿,他也不會表現出來。
當然,若是能夠不知不覺的有機會除掉這兩人,使自己成爲信王的第一心腹,呂祖簡也絕對不會任由這樣的機會,從自己眼前錯過。
在他心中,信王當該是以朝堂社稷爲重纔對,雖然當初並未被太上皇定位繼承皇位之人,但如今依然深得聖上賞識的情況下,若是信王還一直以道法雙修爲主,怕是會因此而失去聖上的耐心,甚至到時候影響到自己等人的仕途。
夜色漸漸籠罩着整個臨安城,但即便是如此,對於整個臨安的百姓來說,夜色對於他們來說,並不是一天的結束,反而更像是繽紛多彩的一天的真正開始。
華燈初上、酒肆喧囂、青樓風花雪月、勾欄瓦舍哀婉成歌,使得整個臨安城,在夜色籠罩之下,又有了一層紙醉金迷的奢華與浪漫。
太子妃李鳳孃親自點亮房間內的燭光,美眸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那臉色有些蒼白的男人,語氣輕鬆略帶慵懶道:“怎麼樣兒?是不是被人揹叛的滋味兒不好受?”
葉青也懶得跟她打啞語,摸了摸有些微痛的胸口,道:“太子妃倒是知道的不少啊,竟然連朝堂之事兒都能夠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那是因爲今日本宮進宮了,若不然,還不知道你那被你稱作兄弟的人,竟然如今已經高居副統領之位了。”李鳳娘神色一凝,但隨即又恢復了剛纔慵懶的模樣兒,看着一隻手下意識的撫摸着受傷胸口的葉青,繼續道:“如今倒是讓本宮爲難起來了,你說本宮這以後還能信任你嗎?或者說的難聽一些,你覺得你在本宮眼裡還有用處嗎?明眼人都看的出來,李橫晉升爲皇城司副統領後,下一步就是等着你這位統領出事兒,而後取而代之了。所以說……你覺得本宮是不是應該放棄,而改爲跟李橫合作呢?”
“既然你知道李橫晉升爲副統領,那想必你對朝堂政事兒也該有一些瞭解纔對。這兩個月之所以不曾給你送過去,那是因爲兵部侍郎韓侂冑率兵鎮守在大散關,海上一事兒我不在的這小兩年的時間,你們是一點兒進展沒有,難不成這些都要怪我了?”葉青放下撫摸胸口的手,端起茶杯說道。
“不如喝一點兒如何?”李鳳娘望了望窗外的濃濃夜色,突然興致所至道。
“隨你的便。不過你今日攔我,不會就是爲了喝酒喝茶吧?到底何事兒?”葉青無所謂喝酒還是喝茶道。
“若不是今日得知李橫被晉升爲副統領,你以爲本宮願意把你攔到這裡來?本宮的一片好心,還真是被你當成了驢肝肺?本宮這是替你擔憂啊,皇城司以後你還能控制的如臂使指嗎?本來夏、金兩國如此大的功勞,因爲範念徳一事兒旁落他人,本宮還以爲能夠看到你果決凌厲的反擊,誰料到,你竟然如此窩囊,連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就那麼窩囊的讓人把屎盆子扣到了你頭上?這哪還是本宮認識的皇城司的統領啊,簡直就是……哼,不說了。”李鳳娘有些怒其不爭似的數落道。
今日從皇宮出來,在得知李橫被晉升爲副統領後,李鳳娘第一反應就是葉青是不是還能夠掌控皇城司,自己跟他之間的協議等等,是不是會因此受到牽連。
“我如果告訴你,範念徳卻是是我殺的,信王等人並沒有冤枉我呢?”葉青似笑非笑的看着,示意宮女準備酒菜的李鳳娘道。
“你……你說……你不會……這是真的?”打發走宮女的李鳳娘,回頭看着一臉從容的葉青,有些結巴的道:“皇城司在你手裡真的是……無法無天?”
看着李鳳娘轉過身後,眼神中的震驚跟一絲不易察覺的欣喜,葉青笑道:“替你殺人不也是皇城司的人,你太子府裡的護衛不都是皇城司的人,你我之間的交易不也是皇城司在做?若是因爲李橫被晉升爲副統領,我這個統領就成了擺設,只能說明太子妃你這是……。”
“本宮是什麼了,你倒是說說看?”李鳳娘明知故問道。
當然,她也能預料的道,葉青絕對會毫不給她留顏面的說出婦人之見四個字的。
果不其然,聽到葉青嘴裡緩緩吐出婦人之見四個字後,李鳳娘也只是象徵性的冷哼一聲抗議着,而後才若無其事的道:“事不關己關己則亂,我是怕你失勢之後牽連到我。對了,你爲何非要置範念徳於死地?”
“因爲他通金啊。”葉青顯然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畢竟這件事情,還牽扯到白純等等,說起來的話,怕是隻會引得李鳳娘更是連連追問。
看着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的葉青,李鳳娘不屑的撇撇嘴,其樣子在葉青看來,就如同那耶律月作出撇嘴的動作似的,帶着一絲調皮跟挑釁,更多的是一種讓他想要征服的慾望,跟對遠在大遼耶律月的思念。
絲毫沒有發現葉青的眼光剛纔充斥着獸性的樣子,李鳳娘示意宮女擺好幾個精緻的小菜出去後,替葉青擺好了筷子,倒上了酒,這纔看着葉青道:“請吧,難不成胸口受傷了,還要讓本宮親自攙扶你過來不成?”
“勞駕不起。感覺跟鴻門宴似的,有什麼事兒你能提前說出來嗎?不然這酒我喝着不踏實。”葉青從椅子上起身,走到李鳳娘跟前,低頭打量着桌面上幾個精緻的小菜,輕鬆的問道。
在葉青未落座之前,李鳳娘則現在對面坐了下來,端起葉青跟前的酒杯衝着葉青,而後豪爽的一飲而盡,這才道:“收起你那些小心之心,本宮想要毒害你,也不至於這麼明目張膽,我還想活着走出這府邸呢。”
“知道就好。”葉青呵呵笑着,看着李鳳娘把剛剛一飲而盡的酒杯倒滿後,推到了葉青跟前。
“這酒杯你剛剛用過了,我用你沒碰過的那個……。”
“你有毛病是不是?”李鳳娘鳳目一挑不滿道,這個時候開始跟自己裝清純了,當初在茶杯上成心印上自己的脣印,看光自己的身軀時,怎麼不見他這麼君子。
葉青笑了笑,只好在李鳳娘端起酒杯後,也端起剛纔李鳳娘喝過的酒杯而後兩人一飲而盡。
“現在誰都清楚,刁難你的是信王叔、大理寺卿呂祖簡二人,背後還有其他官員,雖不足爲懼,不過據說史家也參與在了其中。你如今回到臨安,迎接你的並非是艮山門百姓的山呼海嘯,也不是聖上親自在宮門口迎接的景象,而是獨自灰溜溜的回城,還差些被人設計陷害謀殺之罪名,如此也助長了一些人站在了信王跟呂祖簡的身後。我想知道,你打算如何應付?”李鳳娘一邊親自給葉青倒酒,一邊語氣頗爲嚴肅的問道。
葉青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倒完酒後落座的李鳳娘,毫不在意的笑着道:“按理說,這個時候你應該痛打我這隻落水狗才是啊。信王、呂祖簡、史家聯合起來設計、栽贓嫁禍於我,李橫如今被升遷爲副統領,時刻準備在皇城司替代我這個統領。我葉青如今已經是危在旦夕,太子妃這個時候,不應該是正好趁機報仇,爲何還要幫我呢?這不合常理吧?”
李鳳娘並沒有動怒,手裡拿着的筷子還停留在嘴邊,美眸靜靜的看着葉青道:“我說過,你的命是我李鳳孃的,你葉青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李鳳孃的手裡,別人想要你的命,得先問過我李鳳娘同意不同意才成。何況,我豈會就讓你這麼輕易的死了?我若是把你折磨的死去活來,如何對得起你對我的羞辱!”
葉青看着神色認真的李鳳娘,隨意的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不等空酒杯放下,李鳳娘已經主動站起身給他斟酒。
“這麼說來,你對我還挺有信心,不相信我會在他們的聯合打壓之下丟掉小命?”葉青問道。
“我李鳳娘雖然是一個婦人,但我不像他們那般鼠目寸光!你葉青出使金國,連如今右相魏杞都不敢在金人面前開口的免歲幣一事兒,被你輕而易舉的做到了。乞石烈志寧跟你在臨安御街之上因爲信王妃而生恩怨,朝堂之上的很多人,都以爲你出使金國是有死無生,是去了閻羅殿,但最終呢?金國免除了我大宋每年的歲幣,乞石烈志寧不明不白的死在了武州,連個死因都查不出來,而你還能夠從金國全身而退,竟然還有空在半路替朝廷出使了一趟夏國,這樣一個混賬東西,豈不是正應了禍害遺千年那句話?”李鳳娘嘴角帶着不屑振振有詞道。
“但我終歸是大宋的臣子,正所謂: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葉青平靜道。
“但聖上很欣賞你。所以僅靠信王、呂祖簡就想要跟你鬥,我李鳳娘絕不相信他們還能厲害過金人,所以我依然還是把賭注押在了你身上。”
“你這麼一說,我突然感到壓力很大啊。”葉青心頭不由一震,這娘們的心機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深沉,而且這樣的氣魄……怕是很多男子都不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