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林強雲最爲頭痛的,還是要怎麼樣來應付趙宋朝庭。
無論在何種情況下,林強雲對於這個屬於漢人自己的朝庭,從心底裡來說還是很有認同感的。不管是以前,或者是現在,甚至在將來,雙木商行要賺錢、要得到糧食、要有進行海外貿易的貨源,還是必須從江南取得。只有得到趙宋朝那樣富裕境地內的人力、物力和財力的支持
且不說這種支持並非是朝庭層面上的,還是通過自己的努力,經由等價交換得到的,自己創辦的根據地才能大有所爲,才能真正地站穩腳跟,纔有可能立於不敗之地。
雖然大宋朝庭上下現時可能還並不知道,山東這幾個羈縻州是由自己做主,這樣的支持必須通過半公開的商業運營來進行,但根據地得益於大宋朝的支持卻是無可辯駁的事實。一旦失去江南大地上的人力、物力和銀錢方面的收益,僅僅憑根據地數州,甚或十數州的實力,根本無法在蒙古人的面前立足,極有可能於很短的時間內就被韃子的鐵騎踏得粉碎。
林強雲這時候總算有了明悟,知道這段時間以來自己忐忑不安的原因何在了。他覺得雙木商行及所屬的根據地,要在蒙、宋、金三國的夾縫中求得生存,首先必須維持現時三國四方的原狀。外交方面,必須緊緊地背靠南方趙宋這位個子高大,身體百病叢生,心理懦弱的巨人;對於西南那個即將被蒙古人滅掉的金國,絕對不能眼看它就此消亡,根據地要盡最大的努力予以扶持,就是派兵帶上自己的火器去爲其博戰也在所不惜,必須讓這個大宋的世仇國家儘量堅持下去,爲自己和趙宋王朝抵擋住殘暴兇悍的蒙古韃子。先將蒙古鐵騎地兵力消耗掉相當部分再說。
至於窩闊臺坐上了汗位的蒙古,林強雲也大費心思地想了很久。根據地現在實在是太過弱小了,雖然此時剛剛纔依仗着大小火炮和火銃、鋼弩之利打勝了一仗。護衛隊消耗了大量的火藥、子窠和四千餘人的傷亡,相對於僅被逃掉兩千多人的黑鷹鐵騎,十多萬大軍連同他們的兩位主帥一死一傷,基本上被全殲來說,根據可以算得上基本沒有什麼損失。但這次來入侵的蒙古騎兵只是二萬五千騎,真正有戰鬥力的探馬赤軍——“黑雕軍”的黑鷹鐵騎——僅僅只來了五千人。而根據地則是投入了所有軍力和全部戰爭資源,方纔打敗了敵人,實在是勝得僥倖萬分。
如果蒙古人再派一支比斡陳那顏所部更強大的軍隊到來……不。只要立即派來一支相同實力地軍隊,根據地馬上就會被打得灰飛煙滅。因此上。林強雲暗中下了決心,目前的情況下對蒙古人還是要以和爲主,安安份份地守着已經到手地山東兩路,有可能的話以李璮的名義將大名府路和河北東路的御河以東之地也牢牢地掌控在手中。此外,不能再挑起事端惹怒他們了,先與蒙古韃子虛與委蛇的周旋一番。
南方的福建路可是自己的根。還有廣南東路也萬萬不可失去。屬於雙木商行掌控的十四家造船廠,倒是有十一家在福建、廣南兩路,另外三家則在兩浙東路的溫州、台州、明州。根據地以後所需要的大量海舶、戰艦以及外海、內河湖泊中使用的大小船隻,都必須由在這三路的船廠來製造。如果不抓緊多造出些大的海船,恐怕以後萬一有起什麼事來的時候,自己和少數的護衛隊逃命倒是沒什麼問題,但根據地的這些細民百姓呢,難道能夠眼睜睜地看着他們死在蒙古韃子地屠刀之下麼?真是那樣的話,不但會失去根據地的民心,而且這樣的事情傳出去後。將會使人們認爲自己也將和趙宋朝庭一樣,是個只知芶安不思進取的懦弱政權。一旦失掉了這兩三年來辛辛苦苦建立起地形象,以後要再像現在這樣只用兩三年的時間迅速崛起就不可能了;想要成爲在這個世界上有些影響的獨佔一方勢力,可能就會有很大的困難了。
林強雲心裡很是不解,按理說皇帝趙昀身邊有極爲得寵。而且已經成爲皇后的謝道清給自己說好話。大內又有楊太后那個老妖怪,她身邊的男寵賴得榮也在特務營“雙合門”地控制之下,怎麼說也會講些好話並送出有用地消息來。但這幾個人都沒起到他們應起的作用,無法影響到皇帝,趙昀還是照樣弄出個針對雙木商行地“京淮邏卒廳”來。
“這樣下去不行,以後可能會出大事。回去後我應該馬上再去臨安一趟。從皇帝趙的和史老奸的身上下手。務必取得他們的信任,爲根據地多爭取一些發展壯大的時間。”林強雲狠狠地咬了咬牙。決定忍痛暫時先將手頭上那些技術方面的事情放一放,先解決目前根據地看來不錯,但卻是危機四伏的狀況再說。還有一點,那便是即使去了臨安,也還有空閒的時間可以繼續技術工作的進行,不會有太多的耽擱。
臨安的權相史老奸處比較好辦,畢竟他那種胃病還需要自己提供的“天地丹”來醫治,又有其體內的妖魅這樣一個藉口,好歹能爲自己拖上一段時間。
至於弄出個京淮邏卒廳來的皇帝就比較麻煩了,自己還真想不出有什麼能左右趙昀的辦法。
林強雲一邊走一邊仔細思量,也沒注意到街頭上的人已經越來越多,各處粥廠也開始將煮好的稀粥向人們分發。一陣嘈雜的人聲響起,被吵吵聲驚動的林強雲看到幾輛裝着糧食的車子旁擠滿了衣着整齊、看來全是有些身份地位的男女。這些人一個個拿着銅鐵金銀和準備盛糧的籮筐布袋,大呼小叫地爭吵推擁,生恐稍遲些就會沒法換到他們急需的糧食。看到這些穿綢着緞的官宦富人之流,此時爲了一點能填飽肚子的食物,你推我擠的爭先恐後,男的像是市井閒漢潑皮,女的如同罵街放潑的愚婦。全然不顧自己富貴人家老爺少爺、夫人小姐的形象。與粥廠處安安靜靜排隊順序領粥的貧民相比,真真是像兩個階層的人換穿了各自的衣服一樣,哪裡有他們平日裡所表現出來高高在上的風度了。
一個看似十六七歲的女孩帶着幾個婢女費力地抱捧銅鐵器具,垂着頭怯怯地站人圈外,看樣子也是要拿這些銅鐵來換取糧食的。林強雲見了這幾個女孩,立時便想起去年有一個老媼送了個女子到遊仙苑,似乎聽人說是一位姓賈的什麼官宦之後,準備學成了媚男之技後,送進宮去討好皇帝趙昀謀求富貴地。他還記得當時曾吩咐過姬豔那個傢伙,叫他的雙合門把此女收爲門下弟子。以期將來能發揮出大作用。
“阿哈,有辦法了。”林強雲不由得心喜萬分。心道:“想必經過這麼長地時間,此女已經成了雙合門的弟子了吧,姬豔那個老怪師傅逍遙散仙密崇,不知將人調教得怎麼樣了。此次再去臨安,一定要叫人把她送到趙的的內宮去,讓她得寵後好爲我們吹吹枕頭風說些好話。事關根據地一二百萬人的生死。萬萬耽誤不得。史老奸那裡,想來性命和家族的命運同樣重要,精過鬼般的老頭子應該不會與趙昀走在一道,狠得下心來連自己的命和家族後人都不要對付自己,一時間倒還是不必擔心的。不過,有必要尋着米先生與他商量一番,也許讓其來根據地看看是個相當不錯的辦法。”
天色已近巳時,林強雲發出一連串的命令讓信鴿和派人以快船急送回膠西后,一行人慢慢接近彰義門。城西北部這一帶倒還沒有被燒了一個月的大火波及,三丈寬的街面由大板石塊拼接而成。平整又光滑,走上去與臨安的街面沒有什麼區別,甚至還令人有一種更加乾爽順滑的感覺。因爲護衛隊進城後,除了對一千駐紮於原金國皇宮內的蒙古兵發起突襲外,其他的方並沒有發生過什麼戰鬥。因此。城中的人們有很多甚至還不知道這裡已經暫時換了主人,故而街道上地不少商鋪也依然開門做生意,除了四五間門外站着十來個大漢守護的糧食鋪子有較多人進出外,別的鋪子實在是門可羅雀。只有兩三間持着酒招的酒店和酒樓,還是人來人往生意相當不錯。
林強雲從陳志平介紹中瞭解到,中都城週三十六裡。是個正方形的城市格局。共開了十三個城門。城內八十一平方里地面積,皇城佔了五分之二。城中包括穿過皇城的四條街道在內。共有橫三、縱三六條垂直交叉的大街道。
後面傳來了吆喝聲,回頭看時卻是又有百十名護衛隊戰士押着數百個民夫,快步推了二三十架裝了大麻包的般載車,一路行走一路嘴裡高聲大叫:
“換糧,換糧,家有金銀銅鐵的人戶,都快拿出來換糧了。三斤鐵器換一斤糧,一斤銅抵三斤鐵嘍……”
“招工嘍,願意去我們南邊做工的青壯男女可以全家都一起去,要去地快來報名吶。有手藝到作坊裡做工地,發狠(努力)些一月能賺到兩石稷粟,夠一家四五口人吃飽;沒手藝有力氣的,也有開山炸石、修路架橋、建屋築房地粗活好乾,不怕辛苦的照樣能掙到一石米糧,養活一家大小四五口人……”
“官府募佃啦,沒手藝、沒大力氣的種田人,我們的官府也要吶。去我們那兒的農戶每口人最少可以向官府租佃十畝田,租期最少四五十年不變。去南方種田好處多多,有現成的房屋可租住,租錢少得幾乎像是沒有一樣不說,官府非但賒借口糧、農具、種子、耕牛,每年的田租、賦稅連同還給官府的債款一共只須種出來的四成上供,直到將債還清爲止。年成不好時可以將租賦延後,官府還會放糧賑災,保證不會讓一個人挨餓受凍……要去山東的人戶快來吶,過了這個村就再沒店好找了啦……”
“解籍啦,身在奴籍的人若是肯到南方去的話,可以即時消去奴籍,到了南方就是自由人了。到時候願意做工的可以做工,願意種田的照樣能向官府租佃,一家大小不再分離,團圓在一起有吃有穿多麼和美……”
“又是一批糧食進城了。經過這樣一陣折騰,可能會將中都城內的銅鐵弄走大半。”林強雲覺得自己想出來的這個辦法相當不錯,所得地利錢只怕並不比做出幾面鏡子和幾套玻璃杯少。
陳志平聽聞護衛隊的人所叫的“招工、募佃”,還有替身爲奴婢的人解籍之語,不禁有些疑惑地問道:“上人難道想將中都的人口全部都遷徙到山東去麼……依你們的章程,那裡可能安置得了如此多的丁口?唔,賒借口糧、農具、種子和耕牛,又要先建起房屋讓他們安身,這筆開銷實在是不小吶,山東那幾個州的官府是否有此財力呀?”
在蒙古人的鑄銀場得到二十多萬兩銀子。起碼能夠解決安置數萬人丁的錢財了,連同省下購買硝石、硫磺。還有用糧食不知能換到多少地銅鐵所得的上百萬貫齊魯楮幣,加上原就準備好地銀錢,算起來安置三四十萬人應該是綽綽有餘的。
心喜之餘,林強雲脫口應道:“這個倒是不必擔心,肯定能讓到山東去的所有民戶都過得比他們現時的生活更好。另外,接下來我還打算由官府每年度支能夠得以溫飽的銀錢。給六十五歲以上的老人,讓他們可以安安心心地頤養天年。並對所轄地境內地孤寡老人、身有殘疾者實行‘五保’。”
陳志平:“哦,由官府度支些錢糧敬老養老,貧道實爲山東的老人們慶,也爲上人有如此的道心大慶。
只是,何謂‘五保’,上人能否將這事說得清楚一點。”
林強雲:“這個‘五保’麼,就是指凡在我們所屬的管轄範圍內,無兒無女的孤寡老人和身有殘疾者,只要到了一定的年紀。或者是再沒法掙錢養活自己了,無論是男是女,官府每年都會度支給他們足夠的錢糧,使其有吃、有穿、有住,病了保證能得到醫治。一旦去世了,官府出錢爲其送終。”
“啊!哪……哪得要多少銀錢纔夠度支……”陳志平覺得有點不可思義,轉念一想又覺得本該如此,因爲山東雙木商行所轄之地原是奉趙宋朝爲正朔,既然大宋朝庭都有福田院這樣供養孤寡的地方,山東的此舉不過是換過一個方式來落實這種福澤於民的善政罷了。令他想不通地是。連趙宋朝那樣富裕的國家。都沒有足夠的銀錢來維持,不能夠始終一貫地將此等善事堅持下去。僅只是做些表面文章而已。山東這麼個僅僅佔地數州數十縣,並且還被趙宋朝庭視爲羈縻州的小地方,根本無法得到朝庭的支持,它又是又如何能夠有如許多地財力來舉辦必須要耗費大量錢財的善事呢?
“呵呵,無論是林某人的道心,還是天心,都讓我必須在短期內做好這件可以收拾人心的大事。”林強雲暫時放下心中的煩惱,拋開一切笑着對陳志平解釋說:“山東一地的細民百姓,還有那些心慕山東能吃飽飯來到山東的各地流民,太久以前的事情我不能說什麼,僅是知道他們在這二十年來受過太多的苦了。道長請想想,自嘉定四年(1211年)蒙古入侵金國進行搶掠性地征伐以來,北方直接死在韃子屠刀下和因爲凍餓而間接死於戰亂的漢、契丹、女真等各族人民只怕不下千萬之數。據林某人所知,好多地方在蒙古韃子經過之後,往往是數十、數百里,以至於千里之內不見人煙。如今,既然山東已經可以由我們掌控,能爲當地的細民百姓做些好事就盡我們的能力去做吧。”
談談說說中來到了城西靠北端的彰義門,林強雲與城門洞內值守的護衛隊員們打了個招呼,便順着上城的臺階走上城頭。城外北面三四里外有個叫做蓮花池的小湖池,女真人把這裡定爲都城後,心慕南渡後大宋朝的繁華,也學着將其改名爲西湖。不過,這個西湖和行在臨安的西湖根本沒得比,它不但小——東西長爲兩裡,南北寬僅一里不到,而且還像極了一個可憐兮兮的小水滴,除了盛夏時可以看到一大片的荷葉蓮花之外,再無可以吸引人的地方了。
城外的田野上,百多人一隊的小部隊來往奔馳。這是奪得了韃子數千匹戰馬的護衛隊幾個軍地戰士,按林強雲發出的命令。在他們各自的部將指揮下,對中都城外進行了一次大掃蕩。以確保搬取完中都路的所有物資之前,沒有任何敵對勢力敢於破壞雙木護法軍這次獲取勝利果實的行動,也藉此搜捕至今不見蹤影,也沒有任何消息的蒙古委派在中都的高官。
“兼管蒙兀漢軍兵馬都元帥石抹鹹得不,太師、行中都省事耶律阿海,太傅、總領那顏耶律禿花,這三個已知的蒙古大官一直沒有被找到,也許是已經逃出中都城去了吧。”林強雲在城樓前呆站。以前,他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會有一天能到北京來朝聖。他也從來不敢奢望一個“黑五類”的狗崽子,竟然可以這樣站在這個全中國人民心目中“神”所居住的地方。而且還站得這樣筆直,這樣理直氣壯,沒有半點低人一等地感覺。他默默地想道:“中都,北京,這兩個地名是不是指同一個城呢?也許,七百多年後的北京。並不是以這個中都城爲基礎建設起來地吧?”
一名護衛隊員騎着快馬到城門洞邊,似是有什麼急事前來報告。盤國柱迎下去一會便又匆匆上來小聲稟報:“局主,城北來了一小隊蒙古騎兵,大約有四五百人的樣子。見了‘會城門’設防的護衛隊後,有一個自稱叫丁成志的漢人前來接洽,他說是特務營的金見兄弟屬下,特去蒙古草原招覽了一些馬賊,現將其中的一部分帶來,準備讓他們到山東去效力。”
“丁成志?!”林強雲覺得這個名字好耳熟,一時間沒想起在哪裡聽過。正要仔細再問清楚時。突然記起丁家良曾經與自己說過,他有個兒子就是叫這個名字。心裡也拿不準現在來地這個人是不是丁家良的兒子。但能把數百草原上的馬賊說動帶到山東去,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在此同時,又一條計策在心中形成,便興沖沖地說道:“走。我們去看看這位丁大俠的本家老爺,也順便探看那些能夠在草原上做馬賊的蒙古英雄好漢,說不定這次偷襲中都的賬可以算在他們的頭上去。”
與蒙古馬賊的商談分外順利,這隊以塔塔兒部族人爲主,泰亦赤兀部族人輔助的馬賊首領們公推那位名叫忽蘭地年輕女人出面與林強雲談判。
林強雲根據自己的想法,向這位馬賊的女頭領建議。他們還是回到大漠草原上去更適合他們的生存。一則可以肆無忌憚地屠殺搶掠,對他們的仇敵進行報復。二來也能幫助目前還顯得十分弱小地根據地。讓現時正在成長的根據地有足夠的時間來發展壯大自己。
能夠不用離開生養自己的家鄉,女頭領當然高興了,這正是不甘心就這樣離開生養他們大草原的,所有這些蒙古雄鷹的一致心願。忽蘭代表馬賊們提出,只要雙木商行能夠提供兵器和糧食的支援,他們可以爲友好的漢人安答在大草原上作戰,
得到護衛隊支援了一千把鋒利的戰刀、三千張蒙古人慣用的粗短弓、十多萬支鵰翎箭和一千石糧食,還有他們提出來的各種需用的工具後,所有來到這裡的蒙古馬賊都樂得合不攏嘴。
忽蘭信誓旦旦地代表馬賊向林強雲保證說:“這位公子安答請儘管放心,我們蒙古塔塔兒部和泰亦赤兀部的英雄說話算話,一定會對黃金家族和他們的幫兇發起無情的攻擊。只要我們還有一個人在,就會讓他們永遠不得安寧,叫他們不能召集到足夠的兵來打仗,叫他們不能收取足夠的稅來養活他們的兵卒。”
林強雲與忽蘭商量好今後如何接濟他們的相應有關事宜,卻不肯讓這批馬賊就此離去,而是提出要求請他們這幾百人暫留一下,幫助攻掠中都路的各個城市,提出具體的要求說:“忽蘭姑娘,我也派五百兵馬和你們一同行動,利用你們蒙古人的身份騙開各地的城門。不過,有一點必須先講好,除了黃金家族派到各地的官府中人和他們的軍隊,還有各地的州、縣府庫外,不能對細民百姓有任何的殺戮和搶掠姦淫。如果能做到這一點,我們的約定就談成了,所得的戰利品雙方也按講好地五五分成。怎麼樣?”
“好。離開這裡以後我們會聽你派來的那顏吩咐,所得的金銀寶貨按五五分成。那麼,就這樣說定了?”忽蘭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頭臉露出一雙亮閃閃的眼睛,這雙眼睛裡射出喜悅而且堅定的目光,很有男子氣概地斬了下右手,斷然的語氣確實表現出領軍人物的果決。
“對,就這樣說定了。離開這裡之前,你們必須到這個城市裡的各條街道上走一遍,讓這裡的人們知道,是草原上比成吉思汗子孫更英雄地勇士。遵奉長生天的旨意打下了中都,也是你們這些英雄帶來無數地糧米救活了全城人的命。
另外。草原上的雄鷹們來到不熟悉的地方戰鬥,也要隨時小心自己的安全,如果不能用你們蒙古人的身份騙開城門,千萬不要強攻。你們是林強雲最關心地蒙古安答,我不希望你們中的任何人有任何損傷。答應我,忽蘭姑娘。你一定要把你們的族人完好無損地帶回到大草原上,勇敢頑強地生活下去,我隨時等着聽到你們的好消息。”林強雲的眼睛裡充滿了和藹的笑意,誠摯的語氣中更是顯示出對朋友的無盡關懷,他的心裡暗自偷笑:“這次的生意又賺到了!”
“你,漢家地林安答,爲什麼會對我們這樣好?”從眼睛中涌起的霧氣裡,能看出這個女人心情激動,忽蘭有些顫抖的語聲帶着不易察覺的哽咽,勉強說出了這句話後低下了她原本高傲的頭。
“因爲。我們漢人這幾百年來遭受了太多地戰爭苦難,知道被滅族亡種是什麼滋味。”林強雲仰首向天,似乎是向什麼不知名的神祗宣告,沉聲說:“所以,我要幫助你們。讓所有不願做奴隸的人們都起來與黃金家族對抗。這裡,有一首歌可以說明我們的決心。”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每個人被迫着發出最後的吼聲。起來!起來!起來!我們萬衆一心,冒着敵人的炮火前進!冒着敵人的炮火前進!前進!前進!進!”
林強雲的歌聲出口,眼前幻化出火光中蒙古人攻進市鎮後屠殺無辜百姓的慘狀;鐵騎掠過後白骨遍的人煙稀少的淒涼大地;穿着不一。拿着鋤頭、扁擔等農具奮起反抗的各色人等;還有護衛隊以鋼弩、弩車、火銃、子母炮向蒙古韃子狂衝而至的騎兵開火。射出復仇的無羽箭、雷火箭、弩箭和各種子窠,把眼裡放射着嗜血瘋狂的蒙古兵釘成刺蝟、炸得粉身碎骨……
低沉而激憤的歌聲傳出很遠很遠。把在周邊戒備能聽懂歌詞的護衛隊員,只聽得出蘊含爆發力量音調的蒙古漢子,全都吸引得不由自主地挽起身邊之人的手臂,一齊邁動他們的腳步,慢慢,卻是堅定地緩緩走到兩位不同種族頭領商談抗敵生存大計的房屋周圍……
三月初四,在夾有五百換了蒙古裝護衛隊的蒙古馬賊們離開中都,往西南方向的良鄉、涿州出發展開攻掠行動時,林強雲也將中都的所有事務全交給了留下善後的幾位部將和陳志平,自己和衛襄及專程趕來稟報楮幣發行情況的周夤一起,坐上防沙海鶻戰船從閘河出潞水,順流而下到界河,然後換乘已經裝上半船人貨的大海舶急趕回山東。
“師傅呀,你快來看看弟子做成的板牙和絲錐!”激動得跟孩子般嘣嘣跳跳的吳炎,聽到林強雲的說話聲,以和他矮小個子毫不相稱的速度從艙房內衝出來,左手高舉着一塊四四方方裝於有柄鐵框內的小鐵塊,左手揮舞一根四分大的螺絲,大喊大叫地蹦到甲板上:“真是快,真的是快了不知多少倍,三根四分粗兩寸長的螺絲,只用了一刻時辰不到,就被弟子做出來了。這下可好嘍,我鐵工門的人再不用爲修銼那麼多的螺絲花去大半人力,可以將省下來的人工用在做其他重要的事情上羅。”
這個吳炎,果然不負所望,到底在幾天的時間裡,用帶到海舶上的小爐子和其他工具,帶了他的幾個弟子將林強雲未完成的板牙和絲錐做出來了。
接過吳炎送到面前地板牙板手和開成的一根螺絲,看清這個工具和它所加工出來的物件後,林強雲心中狂喜。臉上卻是不動聲色地淡淡說道:“有點像是板牙的樣子,但要做出真正的板牙來,吳炎呀,你們還得再繼續努力才行吶。”
雖然幾副攻絲工具並不能達到標準的要求,但好歹也能用它們開出牙形不是很好的螺栓和螺帽了。有了第一副開螺絲的工具,以後再做其他的板牙和絲錐就顯得容易多了,起碼不必全部的螺絲牙形都得先將銼好地螺絲爲模,在外面包上紅熱的鐵料打出牙形後再用微小地異形銼刀一點一點的來修銼。現在,工人們只須在板牙和絲錐加工完的基礎上,再用異形微銼刀稍微修整。達到要求就可以進行淬火。可以預見的是,自今以後。製造螺栓和螺帽再不會成爲鐵工門工作量最大、加工要求相當精細的一項活計了。
“這……這樣的物事,還……還不能讓師傅滿意麼?”吳炎地興奮情緒一下子跌到了谷底,結結巴巴地問道:“師傅倒是說說看,我們的板牙和絲錐要做到什麼樣纔算好?”
林強雲把那根開好的螺絲伸到吳炎眼前,不悅地說:“你自己沒看到嗎,這根螺絲雖然是有了樣子。
但它的螺牙不但有些地方爛掉了一點,而且既不怎麼光滑牙形也太細瘦了些。這樣的螺絲只要多拆裝幾次就會滑牙報廢,萬一當時沒發現即將壞掉的螺絲,又把它裝到機器上的話,對我們的機器可是致命的隱患。告訴你,當板牙和絲錐的牙形做到合格以後,淬火完了還要用細砂輪將其牙壁磨光,開出來地螺絲纔會又快又好。”
吳炎:“絲錐的牙壁露在外頭還能用細砂輪、油石打磨,可是……板牙……板牙的牙……牙……唉,弟子愚魯。實在是沒辦法領會,也想不出用何等方法方能用砂輪將板牙的牙壁磨光。”
林強雲想起已經按牙醫用的磨牙機做出地那架機器,不由笑道:“放心,師傅哪會讓你們用大砂輪來磨這麼小的物事,回到膠西后不但有極小的砂輪。還有一架小砂輪專用的砂輪機可以讓你們使用。不過,師傅的話可是說在前頭,拿到我交給你的機器後,你須得按那種樣子做出幾架來,而且板牙與絲錐也要按大小各做出數套以至數十套。否則地話,你這鐵工門地掌門也就別怪師傅……哼哼!”
吳炎被林強雲的兩聲哼嚇得一縮頭。急忙點頭道:“師傅放心。若是有你老人家做出地模樣擺在面前,弟子一定按樣子做出相同的機器來。有了能打磨螺絲牙齒的機器在手,我鐵工門的人一定會做出讓師傅滿意的板牙和絲錐來的。”
離開吳炎回到自己的艙房內,林強雲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拿出只剩下最後不到寸半長的鉛筆,又開始他的畫圖大業。一邊在紙上畫出線條,林強雲一邊想,是該多做些普通細民百姓也能用得起的大路商品來賺取更多的銀錢了,比如用石墨粉和粘土壓制,再裝進開了槽的木條內就成的鉛筆,哦,還有光用酒精和香料加上顏色混合在一起便成的花露水等等,這些都是既容易製造,銷量又大並且能賺大錢的大路商品呀。
不知過了多久的時間,林強雲聽到船艙外有人長長的嘆息,一怔神間幾個人的話語聲入耳:
“唉,中都城內的人們真是慘,聽他們說,連過去家有大片良田的大富人家,現時也是既無銀錢又缺糧。前一段我們沒去的時候,城內的糧米已經賣到一千錢一升了,而且還是有價無市吶……唉,他們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咳,這都怪蒙古韃子,既然佔了中都這麼個有數十萬人口的大城,將財物搶光了也罷,他們卻又完全不管城裡人的死活,就說去年十一月的那場大火吧,人們都說整整燒了一個月呢,大家也看到了上百平方里的中都城內,被那場大火燒掉了一大半,一則城裡的房屋全是木頭所建,二來蒙古人委派的官府根本沒有在起火時組織人搶救……”
“房屋是木頭制的,容易引起火災。”林強雲即時就想到,現在根據地各城市的房屋也還全部都是以木結構爲主,僅是有部分的牆體系泥土夯實建成,若是一旦發生火災,或是有人進行破壞縱火,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特別是膠西這個目前根據地的政治和經濟的中心城市,幾乎有一小半的商家、貨物和生產資料集中在那裡,更是萬萬不容有失。
但是目前的情況下又有什麼辦法可以改變這種不利的局面呢?
“防火,防火,這是我們接下來要下大力氣做好的事。”心裡不住唸叨:“應該怎麼才能將根據地的防火做好呢?”
心念至此,猛地一拍桌子,失聲驚叫道:“糟了,大事不妙啊,若不早做準備的話,我們根據地的各個城市只怕也會被突如其來的大火給毀於一旦。”
坐在一角昏昏欲睡的盤國柱沒聽清局主說些什麼,只是被林強雲發神經般的爆發叫聲給嚇了一大跳,一蹦而起衝到林強雲面前,緊張地問道:“什麼事,什麼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局主,怎麼了?”
艙外與人閒談的衛襄與周夤也慌慌張張的跑進來,一臉不解地看着林強雲,想問話又覺得不知如何開口。
林強雲顧不得回答他們的問話,一直在回想剛纔在腦子裡一閃而過的一件什麼事。
衛襄、周夤和盤國柱三人等了許久都沒聽到局主迴應,只是見林強雲傻傷地坐在凳子上發呆。性急的衛襄不由得小聲埋怨道:“今天的局主這是怎麼了,一下子大喊大叫的說什麼會被大火毀於一旦,一下子又坐在那兒對別人不理不睬。”
“若是將主要以木材建造的單層房屋,改建成磚瓦水泥的樓房就好了。起碼不會一燒一大片……咦,水泥,洋灰……哈哈……紅毛泥,對,就是用紅毛泥來做房子,可以避免大火毀滅一個城市。”想起自己的那個年代,小縣城裡的人們因爲沒有真正的水泥使用,各種建築都還是用石灰黃泥沙槳。後來,有人從外地學會做一種水泥,這是種不必使用大型機械就能做,簡單易制的建築粘結劑,當時人們笑稱其爲“紅毛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