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煙靜坐在房中,長裙已經換去,白色的皮衣穿在身上,外面軟軟的絨毛很是暖和,同時,身在江南的她從未穿過此種衣服,現在穿起來卻有着別樣的美麗,那冷霜般的氣質,彷如更適合這樣的衣服。
嶽少安臨行前就通知過她,讓她今日做好準備,五王爺那邊一處理完畢,就來接她,所以,她已經準備好了離開。
說來也怪,離不開時,每天想着什麼時候才脫離這個房間,現在要走了,卻發現住了許久的房間似乎隱隱有些習慣了,離開時,竟會生出幾分懷念。
輕輕的叩門聲響起,她急忙起身開門,但是門口卻沒有任何人,疑惑中,她左右望去,在低頭時發現門前有一封信。
柳如煙拿起信封,連忙關門上閂,拆開一看,上面只有短短几個字。
“通知嶽少安,前院假山處相見,看完後,毀去!”
柳如煙本來已經調養地紅潤了許多臉色驟然慘白了起來,知道嶽少安真實身份的人,在這個府邸中,除了自己,便只有完顏香了。
但是她肯定地知道完顏香是和嶽少安在一起的,而且,就是完顏香不和嶽少安在一起,要找他也是很方便的,大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找,何故弄得如此神秘。
思前想後,她也確定不了寫這份信的主人是誰,如果是完顏滿在試探怎麼辦?自己和嶽少安的婚約並不是什麼秘密,如果完顏滿派人去杭州查探的話,一定能查的到,若是如此,完顏滿來試探自己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柳如煙握着信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卻不知道該不該通知嶽少安,她想來想去,決定自己去見那人,這樣的辦法是最穩妥的。
相通了這些,她便沖沖忙忙地出門,問明瞭侍女前院假山的位置,徑直而去了。只是那封信上特別標識的“毀去”兩個字,卻因爲她心中的慌亂而忽略了過去。信封放在了桌上,只是被捏的褶皺了些,卻並沒有依言而毀。
前院的假山平日很少人來,只有完顏滿偶爾回來這般走走,不過,他事務繁忙能碰到他的機率卻是小的可憐。
柳如煙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卻沒有發現後面正跟着一個人影,管家縮頭縮腦的跟在柳如煙身後,看着她緊張的模樣,心中驚疑不定。
前院的假山並不是單一的裝飾,而是由很多怪石修建而成的假山羣,佔地面積極大,柳如煙行在裡面,左右望着,不知道寫信之人是否已經到了。
正在她焦急之時,卻聽到身後一聲悶哼,接着“噗通!”有人摔倒地輕響傳來,柳如煙順着聲音走了過去,卻見一個老頭手持一根木棒,在他身前,倒下一名男子,那男子柳如煙是認識的,正是管家。
管家平日裡會去後院吩咐侍女們做事,也給柳如煙送過幾次衣物進去,所以,對於管家她並不陌生,眼前那個老頭將管家擊暈,驚得她雙手掩口,卻硬忍着沒有叫出聲來。
“怎麼是你?”老頭恍如對她的到來有些吃驚,不過隨即面色便恢復了自然,聲音平淡道:“也是,你應當是信不過我的。”
“你是誰?”柳如煙極力掩飾着心中的震驚,驟然問道。
“老朽姓萬。”老頭面色平靜地將手中的木棒朝身旁一扔,拍了拍手,彷如前面倒下的管家不是他打的一般,他邁過管家的身體,看着柳如煙道:“他們都叫我萬先生,不過你應該叫我一聲萬叔。”
柳如煙定了定神,滿臉疑惑地盯着面前的老頭,這個時候攀親戚顯然讓人不好接受。她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盯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萬先生摸着鬍鬚,和聲道:“我和柳宗嚴是好友,不過知道的人並不多,萬寒生這個名字,柳宗嚴有沒有和你提起過?”
柳如煙秀眉微蹙,略一思索,隨後,霍然擡起了頭,雙眸緊緊盯着眼前的這個人,萬寒生這個名字她是聽到過的,父親以前和她說過,父親年青時,有一好友,才高八斗,本是狀元之才,兩人經常在一起談文論賦,說一些家國大事。
本來倆人應該是一同入朝施展平生所學的,但是,後來萬寒生卻突然心灰意冷,在也不談民生國事,整日以酒消遣,再後來,整個人就失蹤了。
隱約間,柳如煙記得,父親似乎說他是因爲一個女子才變成這樣的,小的時候,她還看過萬寒生寫的詩詞,當時甚爲喜愛,心中還覺得如此一個可惜了。
卻沒想到今日在這裡碰到了這個人,他吃驚的看着面前的老頭道:“你當中是萬寒生?”
“沒錯!”萬先生看着柳如煙,面色雖然平靜,只是眼中偶然閃出一絲黯色,卻是一閃即隱。
“你是萬寒生,那你怎麼會在金國?”柳如煙面帶一絲懷疑,皺眉道:“而且,你能來這裡,證明你在這府中應該有些地位,這是怎麼回事?”
萬先生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恍如自己在回憶一般,低沉的聲音從他的喉間發出:“當日那昏君居然強徵女子入宮,和我已有婚約的悅兒卻被那昏君強搶了去,那個時候,我便發誓,不會爲他賣命,之後,我心灰意冷,四處行走,過着居無定所的日子,只到前幾年纔來到金國。”
柳如煙警惕的看着他,對於他的感慨沒有太多的心情去聽,對於那封信,她直到現在還是不能完全的信任,忍不住將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你那封信是什麼意思?”
這話問的很是巧妙,信中的內容並沒有透露出一點來,如果對方不是寫信的人,那麼這樣一問,便可以試探出來,若是他就是寫信之人,但他是完顏滿派來試探的,那麼,沒有提嶽少安,便是最好的。
聽着她的問話,萬先生搖了搖頭,微嘆一聲,道:“也是,讓你即可便相信我,卻是有些難爲你。”說着,他沉吟一會兒,擡頭道:“這麼說吧,對於嶽少安,我知道的並不少,你們兩個人的婚約,還有他現在就在公主的身邊,那個住在後院,相貌英俊的男子,便是他。我說的沒錯吧?”
柳如煙驚疑不定,卻沒有立即回答,只是怔怔地等着下文。
萬先生摸着鬍鬚道:“我知道了這麼多,如果我想害他的話,想必,他現在早已經被關在了牢房中,嚴刑拷問了,而不是每日混在府中等待時機救你出去了。”
“你待如何?”柳如煙並沒有因爲對方的話而放鬆警惕,她面若寒霜道:“既然你和大宋的皇帝有仇,已經投了金國,怎麼又叫他來見你?”
“嶽少安是來救你的吧?”萬先生面色平靜,沒有一絲波瀾,聲音很是沉穩的道:“我想讓他幫個忙,在救你走的同時,將索王府中的五王爺一起救走。當然,我手上還有他的一個人,可以讓你們一起帶走。”
根據自己所知道的信息,萬先生並不難推斷嶽少安便是那個逃跑出去的統領,所以,他斷定,自己手上握着的人質正是嶽少安的手下。只是他卻不知道,嶽少安此行很重要的一個目的便是救五王爺,這一點,並不用他來提出要求,或者是要挾。
“你不是很恨大宋的皇帝麼?”柳如煙道:“那怎麼還會讓他去救五王爺?”
萬先生淡聲道:“這個你們不用管了,既然嶽少安沒有來,由你把話帶到也行,這個人情我會還的,嶽少安的人,還給你們,不算做人情……”
柳如煙緊緊的盯着他,這整件事情讓她大感疑惑,不明白爲什麼他會對五王爺這麼關心,猛然間,她忽然想到,那個叫悅兒的女子,不會就是五王爺的生母吧,那五王爺會不會就是萬寒生的兒子呢,想到這裡,她自己將自己嚇了一跳,不過,很快她便推翻了這個想法,宮主選女之時是如此的嚴格,怎麼可能讓人代孕入宮呢。
但是,若不是這個原因的話,單憑愛屋及烏?這件事情便很難解釋的通了。想不通,柳如煙便沒在細想了,反正現在可以肯定一點,那就是面前的這個萬先生,應該是沒有什麼惡意的。
她略作沉思,便對着萬寒生點了點頭道:“我會把話帶給他的,只是我們怎麼找你?”
“今日無事,我會在前面空地上閒坐,嶽少安行動比你方便的多,可以讓他直接來找我。只要他給我使個眼色,我自然會來尋他。”
“好!”柳如煙答應一聲,看着地上的管家,蹙眉道:“這個人怎麼辦?”
“我會處理。”萬先生沉聲道:“不過,因爲他的出現,你們的時間不多了,一旦引起四皇子的注意,事情就難辦了。”
“我知道了!”柳如煙輕聲說罷,再不停留,徑直朝自己的屋子返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