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汴京失守之時,南下的金兵,日夜兼程,不出嶽少安所料,隔日,天矇矇亮的時候,斥候急報軍情,據此不到三十里處發現金兵前哨。
又過一段時間,第二波斥候也回來了,帶回來的消息同樣是金兵跟進,隨後,再過一個時辰,不用斥候稟告,嶽少安也知道了,因爲站在山頂高處依然能看到北邊方向那蜿蜒行進的隊伍了。
嶽少安一夜未睡,眼中帶着些許血絲,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茶葉都快泡沒了,他卻渾然不覺,隨着金兵們的到來,山上的氣氛空前緊張了起來。。。
嶽少安一個個命令下去,衆將各自據守,負責不妨的人同時也肩負起了防守指揮的任務,唯獨一個例外的便是朱重一,山道口的佈置尤爲重要,必須得朱重一去,因此嶽少安才讓他去負責,但是,戰事指揮,朱重一卻不是這塊料。
嶽少安將親兵隊中的一名副隊長調了過去,這人也是從開州之時就跟了嶽少安,名叫林立,辦事沉穩,不喜張揚,故而,平時裡都很低調,識得他的人卻不多。。。
嶽少安之所以調他過去,一是看重了他的沉穩,而更重要的是,林立此人耐心極好,在以往的時間,他都表現出了不尋常的耐心,這一點恰好便是守山道口的人必須具備的。
林立接到命令後,一開始是有些詫異,後來便是欣喜。
朱重一佈防之時,嶽少安並沒有告訴他會負責這次指揮,只是讓他做副手幫忙,一直爲人低調任勞任怨的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帝師會看重自己,這一次的重用,讓他看到了希望。。。
只要這次表現好,那麼以後榮升的機會自然會有,林立雖然低調,卻不等於不想被看重,因而,一接到命令,他馬上就趕了過去,同時下決心一定要讓帝師滿意,打一個漂亮仗。
嶽少安也整是看重了這些,因此,在林立離開之時,對他投去了一個期待的眼神,便是這個眼神,更讓林立的決心異常堅定起來。。。
安排好了防守任務,嶽少安便來到崖邊向下望去。
金兵的先頭部隊已經抵達了青山腳下,急速前行的騎兵,奔行如此長路居然隊形不亂,依舊鎧甲鮮亮,氣勢十足,嶽少安不由得點頭,光看這陣型便知道是一支勁旅。
望着那連綿而至的金兵,楊凡禁不住雙手握拳,他扭頭看了看嶽少安的神情,見他面色鎮定,心下放心不少,又將目光投向了山下。
疾行的騎兵突然停了下來,行止之間整齊劃一,在他們前面道路上,一排排的巨石橫在道路中央,阻擋住了去路。。。
領頭的先鋒將領乃是金國的二皇子完顏成功,在皇子之中,除去四皇子完顏滿,便就數這位二皇子的能力比較強了。
隊伍停下,完顏成功一擡手阻止了想要上前的幾個將領,眉毛輕挑,派出幾個普通士兵上前查看,隔了一會兒,見沒有什麼異動,這才大隊上前,打算將山石搬開。。。
山上,嶽少安看得真切,就在金兵上前搬運山石之時,他回頭對傳令兵伸出了一根手指頭,傳令兵馬上會意。
一支火把扔出,“茲茲茲……”火藥燃燒之聲傳出,隨後,“轟!”一道黃煙騰然而起,直衝天際,山道口上方,林立看到信號,拔出腰間長劍,向前一直,大聲喊道:“放箭——”
“嗖嗖嗖……”
箭矢如雨而下,帶着破風之聲,連番射出,其中,有一些士兵手中卻已經不是弓箭而是經過嶽少安設想,朱重一改造,最新制出的連弩。。。
雖然,因爲時間的關係,這些連弩裝備數量上還很少,但是,無論是射擊的精力和準確度還是速度,都不是弓箭能夠想必的,唯一的缺點就是射程上略遜與弓箭,其中的原因,只是因爲弓箭射的是弧線,而連弩射的是直線,這些都是重力和技巧上的問題。
不過,眼下這些缺點卻沒有表現出來,因爲,雙方的距離據對是在射程之內,而且,宋軍居高臨下,更是佔據地利。。。
箭矢的殺傷力有限,而且,金兵的先頭部隊全部都是基層牛皮的厚甲,若非射到要害都傷不了他們,而且,箭矢的速度有限,格擋起來,也容易了許多。
但是,弩箭就不同了,幾層的牛皮甲很輕易的就穿透了進去,而且,弩箭的速度極快,格擋起來都不容易。
頓時,上下的金兵死傷大半,慘叫聲陣陣傳來。。。完顏成功被士兵們用盾牌護在了中間,向後方撤去,前面的士兵丟下一堆屍體也陸續撤退了下去。
這個戰況是在嶽少安的意料之中,看着金兵推了回去,嶽少安面色微鬆,回頭朝着楊凡望去,卻見楊凡雙拳還是緊握着,顯然還沒從剛纔的情緒中走出來。
他輕輕地拍了拍楊凡的肩頭,道:“楊兄,輕鬆一些吧,接下來纔是硬仗!”
楊凡微微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點頭稱是,此時,他對眼前的這位帝師大人越來越看不透了,總覺得他高深莫測,平日間一副悠閒自得的模樣,關鍵時刻卻總是運籌帷幄,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其實,楊凡那裡知道嶽少安心中的苦悶,看似波瀾不驚的他,心中卻有着別人所沒有的擔憂,就是這幾日,一直喝着閒茶,下着一道道看似隨意的命令,但是,沒一個命令,都是經過他苦思冥想,將一切戰局都假設出來,推論,否定,再推論……而出來的。
山下金兵的敗退,讓嶽少安心中安定不少,因爲,一切已經按照他安排的劇本上演了,接下來的事,只要不出意外的話,這次金兵將要吃一次大虧了。
在上次南下之時,他們佔盡了便宜,這一次也該是還回來的時候了。
嶽少安一路想着,不由得脫口而出:“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呃……”楊凡詫異的扭頭望向了嶽少安,嶽少安擺手道:“沒事,想起了一句小時的話而已……”
天空,蔚藍一片,層層疊疊的白雲恍如隨着金兵的敗退而一起消散了一般,沒有滯留下一時,然而,嶽少安卻知道,該來的總是要來的,短暫的晴空萬里,總要再次迎來雲霧遮擋的時刻。
山下的血跡只是一個開始,真正的戰爭,現在纔將要開始,這一刻,他再也不能輕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