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更奉上,
燕奴也沉默了。百書屋?全文字無廣告
對於這勾欄瓦肆裡的事情,她瞭解並不算多。
聽玉尹這麼一說,她才知道徐婆惜和楊再興之間,有何等巨大的鴻溝。這鴻溝,幾乎讓人無法逾越,更讓人感到絕望。只是,燕奴看着楊再興那黯然模樣,又有些不忍。猶豫一下,她低低問道:“小乙哥,難道說大郎,便真個沒有了機會嗎?”
機會?
玉尹閉上眼睛,陷入沉思。
而楊再興那張幾乎絕望的面容上,又露出了些許期盼。
他直勾勾看着玉尹,等待着玉尹的回答。
內心裡,卻又做了個決定:若小乙真個說沒希望,今晚便去潘樓找到婆惜,若她願意隨我走,便是殺出一條血路,也要把她帶走……只要離開東京,誰能管我?
“也不是沒希望。”
“啊?”
楊再興聽了這句話,頓時來了精神。
他伸手一把拉住了玉尹的胳膊,“小乙,幫自己出個主意吧。”
“大郎,可是真心喜歡那徐婆惜?”
“自然!”楊再興毫不猶豫,點頭說道:“自家二十年來,從未如今日這般,喜歡一個女人。若不得她,便是,便是……”
楊再興吭吭哧哧的說着,可說到一半,卻說不下去了。
他深吸一口氣,猛然大聲道:“小乙若能助自家娶了婆惜,便做牛做馬,也情願!”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
便是楊再興,也不例外。
雖然玉尹到現在也不敢肯定眼前這楊再興,是否便是那個歷史上戰死小商河的楊再興,可他這心裡面,已經把他當作是那個楊再興了。歷史上的楊再興,勇武不遜色岳飛,但可惜,只是一員猛將。說難聽一點,用有勇無謀來形容楊再興並不爲過。所以內心裡,玉尹一直想要改變楊再興,可惜卻苦於找不到個機會。
和楊再興接觸的時間不算長,但是對楊再興的瞭解,卻並不算少。
這個是個極其直爽的人,沒有什麼花花腸子,想要勸說他改變,沒有足夠的理由,並不可行。
而今,這徐婆惜不就是一個最好的藉口嗎?
“大郎,你可知道你與婆惜最大的差距,在哪裡?”
楊再興一怔,搖了搖頭。
他內心裡甚至有些奇怪:自家和婆惜,有很大差距嗎?
玉尹道:“大郎和婆惜最大的差距,就在於大郎手中無權。百書屋?全文字無廣告?”
“啊?”
“當今之世,亂象已生。
自家此次前往漠北,也算是開了眼界,感受頗深。我覺着,大宋即將要迎來危機,然後朝廷上下,知此者寥寥。或者說,他們不是不知道,而是不願意知道罷了。
如此下去,大宋必有災難。”
這也是玉尹第一次當着家人親人,吐露了心聲。
燕奴愕然看着玉尹,突然道:“小乙哥此前曾有意南行,莫非就是覺察到了這些?”
玉尹,點了點頭。
“其實,這些非我所覺察,而是那些有識之士,早已有預感。
九兒姐當知,我和李家大郎,還有少陽的關係。他們都是那有識之士,言談中時常流露憂慮。而我這次漠北一行,也着實見了太多的東西,對他們的話更深信不疑。
大丈夫當提三尺青鋒,建立不世功業。”
楊再興這回聽懂了,“小乙的意思,莫非要咱投軍?”
“不!”
玉尹斷然否定,“投軍,固然能立下功業,然則那刺青落下,你這一輩子便完了……你可知道狄武襄公的故事?”
楊再興道:“小乙說的,可是狄爺爺?”
‘爺爺’這個稱呼,並非是指什麼親屬關係,而是一種出於內心的敬語尊稱。
便如同後來有人稱呼岳飛做‘嶽爺爺’的性質一樣。玉尹說的,便是北宋名將狄青。此人起于軍中,家境貧寒,因功累遷至樞密院副使,可謂是到了武將的極致。
其人平生前後二十五戰,戰無不勝。
然而在他生前,卻備受猜忌,最終抑鬱而終。
雖則而今人們提起狄青,都是無比禮遇和推崇,其實也只是一個顏面而已。大宋骨子裡對武將的猜忌,註定了武將難以立足朝堂。觀狄青一聲,可謂戰功顯赫,對大宋也是無比忠誠。可是在他生前,卻是累次遭受人彈劾,甚至於誣陷……
而那些彈劾、誣陷他的人裡,更不泛名臣。
比如文彥博,比如范仲淹……
文彥博曾力主罷免狄青,但也不得不承認,狄青是‘忠謹有素’;歐陽修在嘉佑元年七月上奏請罷狄青,洋洋數千言,卻舉不出一條得力罪證,最後不得不假託五行之說,把當年的水災,嫁禍於狄青的身上,可謂羅織罪名,無中生有的典範。
“便是大郎立下了如狄爺爺般的功勞,到頭來也難以出人頭地。”
“那怎麼辦?”
玉尹起身,轉身走進臥房。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他拿着一本書出來,往楊再興面前一放,“大郎而今,需讀書識字。
我會想辦法,讓大郎去書院走一遭,不爲求什麼功名,只求一個名頭。
大郎而今要做的,是脫了這市井中人的身份。不如此,便是立下再大功勞,也難以成就大事。這件事,我會去找少陽幫忙……他認識不少寒門書院,想來進入不難。”
“要讀書識字?”
楊再興看着眼前那本《百家姓》,頓時頭大如鬥,眉毛幾乎扭成一團。
“這只是個身份!”
玉尹輕聲道:“大郎換了身份,纔有可能爲人接受。若將來真有禍事,大郎以書院學子身份投軍,那叫做投筆從戎,便是一樁美談;可如果現在去投軍……呵呵,最多也不過是招刺,做個效用便了不得。你以爲,這兩條路哪一條路更妥當?”
“這個……”
楊再興有些遲疑了。
玉尹也不催促,在一旁翹起了二郎腿。
倒是燕奴忍不住道:“大郎,奴而今也纔剛學認字,你又何必愁眉苦臉?
想想徐姑娘,若想讓徐姑娘過好日子,想要徐姑娘有個盼頭,小乙哥這主意最好。”
楊再興,又何嘗不知道玉尹的主意最好?
只是一想到要穿上書生袍,走進學堂讀書識字,他這心裡面就叫苦不迭。
從小到大,楊再興好耍槍弄棒,偏偏就是不喜歡讀書識字。便是教他武藝的老道士,也不知一次的勸說他去多讀些書。可是楊再興每次看書,都忍不住睏意濃濃。
可現在,這是關係自己一生幸福的大事!
楊再興咬着牙,半晌後一頓足,“便是讀上一遭又何妨?只要婆惜能快活便是……”
玉尹聞聽,頓時笑了。
把楊再興送走時,天已經快黑了。
燕奴興致勃勃的做好了飯,端上來,在玉尹身邊坐下。
“小乙哥,你怎地遇到了寄瑜叔父?”
玉尹正欣賞那口虎出寶刀,聽燕奴詢問,便小心翼翼,把大刀放入刀匣中,呵呵笑道:“說來也巧,從騾馬市出來,路過一家鐵鋪,正好看到鐵鋪開門,便走進去看看。沒想到,居然還見到了一位長輩……我就說,怎地對這位周叔父沒有印象?”
周寄瑜和周侗是好友,非常好的朋友。
兩人年紀雖然有些差距,但卻是忘年之交。
周寄瑜是開封城極少數那種名聲雖不顯,卻又技藝高超的鑄劍大家。由於喜歡蒐集各種材料,所以常年不在開封城。而且周寄瑜和玉飛,還有些矛盾,以至於很少走動。甚至有一段時間,有玉飛的地方,便沒有周寄瑜;有周寄瑜的地方便沒有玉飛……兩人的矛盾極爲尖銳,使得夾在中間的周侗,也經常是左右爲難。
所以,周寄瑜認得玉尹,而玉尹卻不認得周寄瑜。
“周叔父說,給你打造過一對陰陽棍?爲何我從沒有見過?”
哪知燕奴噗嗤笑出聲來,“你怎地沒有見過?”
“有嗎?”
玉尹詫異看着燕奴,卻見燕奴起身走進廚房,不一會兒的功夫,拎着一長一短兩根擀麪杖走出來。
往桌上一放,“這邊是周叔父打造的陰陽棍。”
擀麪杖,陰陽棍?
玉尹頓時懵了!
這長的擀麪杖,大概有一米左右,短的不過六十公分。
玉尹經常見燕奴使用,長的擀麪杖是做麪條冷陶,而短的多是做餅。有時候,玉尹甚至見燕奴拿着兩根擀麪杖碾碎食材做餡,可他卻從沒有想過,這就是兵器嗎?
燕奴笑嘻嘻,拿起擀麪杖。
兩根擀麪杖對口一扭,喀吧一聲便成了一根大約有一米五左右的長棍。
然後就見燕奴在那棍頭擰動,從短棍的一段,卻探出了一段大約十公分長的槍刃。
燕奴持槍而立,在庭院中站穩。
“小乙哥,不弱我們試試看,是你的那口虎出厲害,還是奴這杆青竹槍厲害?”
原來,這陰陽棍是周寄瑜的說法,燕奴把它換做青竹。
所謂青竹蛇兒口,那槍刃豈不正如同蛇兒吐信一般?玉尹猶豫了一下,走過去從燕奴手中接過青竹,在手裡舞了一圈,也是讚不絕口。這青竹可近戰,和遠戰,可做棍,可做槍,端地變化多端。入手份量不算太輕,大約三十斤上下模樣。
看着燕奴那俏生生的小模樣,玉尹是真無法想象,她如何用這麼重的擀麪杖做飯。
怪不得很少看燕奴練功,恐怕連做飯的時候,也是她練功的時間。
“好槍,真個好槍。”
玉尹讚歎一聲,把青竹還給了燕奴,“不過,九兒姐這槍雖然巧妙,卻比不得虎出威猛。
自家覺得,九兒姐的槍用於江湖人士搏殺尚可,但若是在疆場上,還是虎出威猛。”
“哈哈哈,老遠就聽到小乙說話……什麼疆場?什麼虎出威猛?小乙莫不是要去從軍?”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爽朗笑聲。
玉尹愣了一下,轉身看去。
心裡面更有些奇怪:怎地今天這般熱鬧,這客人還真是接踵而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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