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章 立名之戰
玉尹話未說完,忽聽李寶發出一聲爆吼。
小關索之名,並非憑空得來,李寶這心中,自然也有屬於他的那一分驕傲。
好,既然你說了用拳頭說話,那便拳頭上見分曉!李寶心裡很清楚,今日這局面如果一個應付不得當,他多年英名都將付之東流。更何況,這裡面還牽扯到他最心愛的關門弟子吉普,與其和玉尹廢話,倒不如爽快地拳腳上分出高下。
玉尹既然已練成了第三層功夫,那就不能再掉以輕心。
李寶甚至已經把玉尹看作他出道以來,最大的敵手……沒錯,就是最大的敵手!
第一次和玉尹交鋒,險些把他摔死。
沒想到這傢伙居然因禍得福,從此聲名鵲起,已隱隱成爲開封市井中的一號人物。
之前官家敕命,李寶更是羨慕嫉妒恨。
他不是官場中人,自然不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在他看來,大家都是市井中人,玉尹只不過是學了兩手勾欄瓦肆裡的手段,又憑什麼可以獲得官家的青睞?這不公平!當然,李寶也承認,玉尹的曲子好聽。可那又如何?表面上李寶是不屑一顧,可這內心裡,對玉尹的嫉恨,更加重了幾分,甚至生出些許厭惡之情。
如果玉尹受了敕命,李寶也許還不說什麼。
偏玉尹居然辭了敕命,便讓李寶心裡更不舒服……
你以爲你玉尹是誰?
官家高看你,纔給了你敕命,你卻裝模作樣的不接受,簡直就是不知好歹。
這也是當初李逸風對玉尹的提醒。
玉尹和王安石那種人物,畢竟有着巨大不同。
王安石可以拒絕帝王的誥命,因爲他是名士,他有功名在身!他這樣做,是淡看功名利祿,視權貴如浮雲,那是一段佳話;而玉尹呢?身無功名,不過市井中一個屠戶而已。皇帝敕命與你,那是給你面子,是你的榮幸,你怎麼可以辭去?
表面上,許多人稱讚玉尹有氣節。
可這私下裡,不曉得有多少人暗自咒罵,玉尹不知好歹。
今天玉尹打上門來,李寶自然也不會客氣。
就在玉尹說話的一剎那,他猛然縱身躍出,雙手化作虎爪,照着玉尹就是一個砸釘。
“李教頭且慢!”
林木那知道李寶說動手就動手,連忙大聲呼喊,墊步上前便想要攔住李寶。
哪知道不等他行動,楊再興已經猱身撲上來,厲聲喝道:“怎地,御拳館要以多欺少嗎?”
話出口,拳已到。
楊再興擰腰頓足,一拳轟出,整個人就如同一杆大槍,鋒芒畢露,拳勢驚人。
林木吃了一驚,忙擡手封擋。
拳臂交擊,就聽蓬的一聲悶響,林木退了兩步,胳膊幾乎失去了知覺,心中暗自駭然。
這廝又是誰,怎地拳腳如此凌厲?
楊再興這一拳出來,就好像一杆大槍刺出,讓林木吃了一個小虧。
不過,楊再興也被林木逼退了一步,一拳無功,但他並不慌張。來了御拳館,便知道少不得一番惡戰。這御拳館能雄立開封府這麼多年,又怎可能沒有高手坐鎮?
被林木逼退,楊再興非但沒有氣餒,反而興奮起來。
他退這一步,身體一展,脊椎猶如一條大龍般舒展開來,旋即呈現出一張弓的形狀,一口如同獸吼般的氣息噴出來,呼的一下子彈出,一招雙鬼拍門便撲向林木。
與此同時,李寶和玉尹也交上了手。
李寶曾遊歷燕雲,在家傳撲法拳腳中,融合了一些燕雲拳法的特點,拳腳剛猛無回,大開大闔。那一雙大手,猶如一對大斧般舞動,呼呼作響,帶起無鑄罡風。
而玉尹則腳踩羅漢樁,身形遊轉回旋。
雙手化作龍爪,撥、挑、抓、扯,每一拳轟出,都會產生出一道奇異的氣旋。
這也是龍爪手的特點之一。
看似剛猛,實則陰狠,也是周侗當年的絕技。
李寶經驗豐富,玉尹拳腳陰毒。
李寶想要獲勝不容易,可是玉尹想要打贏了李寶,也非一件易事。
論功力,自然是李寶佔了上風。
但玉尹天生的怪力,又使得李寶不得不心生忌憚。
同時,玉尹在北疆的那段經歷,也在很大程度上抵消了李寶經驗上的優勢。他出手狠辣,招招都奔着李寶的要害;而李寶拳腳雖然兇猛,卻又不得多加一些小心。
兩人拳來腳往,竟一時間分不出高下。
御拳館的弟子們,有些懵了。
萬沒有想到,玉尹幾個居然有這樣的本事。
李寶諢號小關索,號稱打遍開封坊巷,是一等一的高手,成名已久;而林木的名氣雖然沒有李寶響亮,卻也是御拳館人字房的坐館高手,論拳腳絲毫不遜色李寶。
可現在,人字房兩大高手都出手了,卻只能堪堪抵住玉尹和楊再興兩人。
一旁還有個高寵虎視眈眈,未曾出手。
徒弟們的眼力雖比不得李寶林木等人,卻也能分出輕重。
吉普是李寶手下最強悍的徒弟,已經有了六級力士的水準,堪堪就要成爲七級力士。
這樣一個人,竟然被高寵一拳轟斷了胳膊。
說明什麼?
這說明高寵的身手,恐怕也不會遜色玉尹他們太多。
“那不是先前在州橋做腳伕的高十三郎嗎?”
有認得高寵的人,忍不住嘀咕起來,“這廝怎地如此厲害,吉普師兄也非一合之敵?”
“是啊,這鳥廝也太會裝了。
以前還見人欺負他,從不見他動過手。沒想到這廝深藏不露,還有如此的手段……”
那弟子一邊說着,還一邊拍了拍胸口。
當初幸好沒去招惹這廝,若真個惱了他,不曉得會是什麼結果。
“十三郎家道破落,所以不好與人爭執。
加上他性子純孝,家中還有老孃照拂……我倒是聽人說過,早年間十三郎也是個狠角色。後來他阿孃生了病,十三郎害怕氣到他阿孃,所以才變了個人似地,不肯和人鬥狠。
倒是小乙,讓自家吃驚。
他從前帶着些潑皮閒漢在馬行街雖說招搖,卻也稀鬆平常。
不成想這廝也是個能忍的,不但使得一手好琴,還得一手好字,這拳腳更練到了這等地步,真個讓人吃驚。他有這等拳腳,之前怎會被郭少三逼到那等地步?”
“這個嘛,我倒是聽人說過些。
小乙之前好像是練了周教頭傳下的什麼功法,以至於未練成之前,便見不得真功夫……嗯,便是如此!自家就說,周教頭的女婿又豈是善與之輩?也算是一番磨礪。”
“嗯,必是如此,必是如此!”
徒弟們七嘴八舌,交頭接耳。
而在那大殿門階上,一干御拳館的教頭,也是面面相覷。
原以爲李寶和林木兩人出手,便足以解決麻煩,誰又料想到,會變成這膠着狀況?
對方還有一個人沒出手,而己方兩大高手都已經參戰。
衆教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願站出來說話……
三打三,不是不成。
問題是你如果輸了,顏面何存?
玉尹和楊再興如此了得,恐怕那高寵也不是等閒之輩。
大家闖出偌大名頭,好不容易纔在御拳館立足,吃上一個安生飯。如果被一個後生打敗,那才真是沒臉見人。高寵輸了,這些人顏面無光,會落一個以大欺小的名聲;若高寵贏了,那更是顏面無存。大家都知道愛惜羽毛,誰又願意冒這風險?
就在這時,從大殿裡又走出十幾人。
當中是一個枯瘦老者,衣着看上去非常簡樸。
但如果仔細看,卻發現那老者看似樸素的灰布長衫,卻是用木棉布做成,而且做工非常考究。
木棉布,那可是比絲綢還要昂貴的物品。
等閒人哪裡有資格使用?
“怎地連陳公也出來了?”
“廢話,人字房眼看着便要丟了麪皮,那地字房和天字房的教頭們怎可能不出來?”
這些人的到來,讓御拳館的徒弟們,又是一陣交頭接耳。
“陳公,你看這事如何是好?”
枯瘦老者兩眼無神,看上去沒有任何出奇之處。
他眯着眼睛看了一會兒,臉上褶皺一動,聲音嘶啞道:“周師兄卻找了個好女婿。”
周師兄?
莫非說的便是周侗?
這老者,居然稱呼周侗爲師兄?
“陳公,這糾纏下去,怕也不是個辦法,弄不好便會兩敗俱傷,與我拳館聲名不利啊。”
“那你要如何?”
“要不然,便自家打發了他們?”
老者聞聽,卻露出了一抹古怪笑意,“周教頭真以爲,能穩操勝券?”
“陳公莫不是說……”
“我那師兄看人的眼光,絕非一般。
他那些個弟子,又有哪個是善與之輩?這玉小乙身爲他的女婿,想來也得了真傳……他而今雖只練到第三層功夫,可是他拳腳兇狠,有開碑巨力,想來也是個天賦秉異的小子。你雖是內等子,但真要出手,未必能討得好……便是勝了,怕也要幾十回合。
鳳山以爲,你堂堂內等子修行,幾十個回合才能勝出一個後輩,便與拳館有益處?”
“這個……”
周教頭臉上,頓時露出尷尬之色。
沒錯,他堂堂地字房的教頭,真要是勝了玉尹,也是個以大欺小的名聲。
可看着雙方這般纏鬥不止,他又感覺萬分焦慮……萬一李寶和林木輸了,這玉尹豈不是要踩着御拳館立名嗎?若真的變成這般,對御拳館的聲名,怕是更加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