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像是破了個窟窿,傾盆大雨沖洗着這座久受陰霾的都城。黃昏時刻的陰雨天氣,使得皇城大內陰森森的。
此刻的皇宮裡羣臣依舊未有散去,燈火通明的御書房裡,孝宗坐立不安的時不時向外張望着。
他在等,在等一個結果!
雖然,他不知道這個結果是好還是壞!
自從看到葉宇的奏章之後,趙昚的心情一直是激動與擔憂並存着。
他很想御駕親臨,前往會館一覽究竟,但他最後卻打消了這個念頭。
那個時候,趙昚的心情極爲複雜,兩國文人比試才能,他身爲大宋皇帝若是御駕親臨,等同於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況且面對未知的結果,趙昚突然有種望而卻步,不敢去面對慘敗的現場!
大雨繼續拍打着屋頂,聲音在這安靜的御書房裡,顯得極爲清晰。趙昚雙手負背,在羣臣中踱着步,顯然有些焦躁不安。
“陛下!陛下!陛下!……”
突然大殿外傳來急促的聲音,接着急促的腳步聲走進了御書房。
只見樑珂欣喜萬分的跑了進來,俯身便拜賀喜道:“恭喜陛下,據小劉子來報,葉大人以一敵二,擊退‘手談妙手’卓拓木,中傷‘鬼穀神算’完顏明誠!”
“什麼?當真?”趙昚驚喜的拖住樑珂的雙臂,緊緊地抓住不放,鄭重地追問道。
“陛下,如今京城上下均已知曉此事,豈會有虛!四位國手正陪同葉大人正往宮中而來,想必片刻之後,陛下就能見到葉大人了!”
嘶!
樑珂短短的幾句話,讓等候在御書房的所有大臣俱是吃驚不已,方纔還安靜可怕的御書房頓時沸騰了起來,衆人紛紛交頭接耳,難掩臉上的狂喜之色。
此時此刻,無論是欣賞葉宇的,還是排斥葉宇的,都不禁長舒了口氣。
趙昚並非像一般人頓時狂喜,而是愣神了片刻,隨後才釋懷的大笑起來。
此刻他急於接見葉宇這位功臣,於是當即下旨道:“好!好一個葉宇,果然不負朕望,傳旨下去,朕賜予葉愛卿特權,進宮無須通傳,凡過往宮門,不許有任何阻礙!”
不多時,葉宇與徐星嶽等人來到御書房,葉宇輕步來到近前,輕聲道:“微臣叩見陛下!”
“愛卿快快請起,你可是我大宋的有功之臣!”
趙昚早已從劉公公的口中得知葉宇腿傷痊癒的消息,並且也聽說了安豐百姓十里送行的事情,對於這樣的治世能臣,他心中很是欣慰。
況且如今又是獨挑大樑,以一人之力對戰八大山人,這讓趙昚對葉宇可謂是十分的倚重。
“謝陛下!”葉宇臉色蒼白的緩緩站了起來。
這時徐星嶽難以掩飾心中的激動之情,上前開口道:“陛下,今日一戰,可謂是曠古絕今!如今微臣才知道,什麼是井底之蛙!與葉大人相比之下,我等四人不過是無知的孩童……”
徐星嶽這句話可謂極爲鄭重,更是對葉宇心悅誠服!其餘三人也是十分愧疚的點了點頭,便是同意徐星嶽的觀點。
“哦?葉愛卿,你快與朕說說,這其中的精彩之處……”此刻趙昚也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轉過頭來向葉宇詢問道。
可是就在趙昚轉過頭來予以詢問之際,卻見葉宇已然雙目微合,身子搖搖晃晃的癱倒在地。
譁!
這一下可是慌了衆人,不過最爲驚慌的當屬趙昚,趕忙走下龍椅來到近前,見葉宇面色蒼白已無血色,於是急忙大喝道:“傳太醫!快!”
御書房此刻可是亂成了一鍋粥,誰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頓時衆人手忙腳亂!隨即由內侍太監,將葉宇送往偏殿等待太醫診治。
趙昚的一聲令下,整個太醫署的太醫幾乎全部到場,整個房間裡除了牀榻上的葉宇,站着的全是太醫署的太醫們。
經過一個時辰的診治,衆位太醫商討之後才走出房間,向房外焦急等待的趙昚彙報病情。
“陛下,葉大人他……”
爲首的王太醫剛要說話,卻被心急如焚的趙昚打斷,十分急切地追問道:“葉愛卿病情如何,快說!”
“葉大人,由於奔波勞累體虛疲乏,又加上今日心神損傷甚大,纔會心神俱疲不省人事,若非葉大人年輕力壯,如此損耗定會心力交瘁……”
王太醫的話讓趙昚又是慶幸,又是莫名的感動,隨即吩咐道:“葉愛卿的身子調養之事,就交於你們太醫署全權負責!不過此事切不可聲張,下去吧!”
“是!”
隨後趙昚示意羣臣離去,自己則獨自推門進入了偏殿。
……
四更時分,傾盆大雨已經停了下來,葉宇昏昏沉沉地睜開雙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大牀上,再往旁邊觀望,卻發現一箇中年男子就站在牀前。
葉宇渾濁的雙目陡然清晰,頓時從牀榻上坐了起來,因爲他看清了這個人的樣貌,正是當今大宋的皇帝趙昚。
於是趕忙就要走下牀榻行禮,不過趙昚卻勸阻道:“好了,此處又不是大殿之上,就無需這般多禮了!”
“君臣之禮,微臣不敢僭越!”
當領導的一般都是這麼的和善親民,看上去都是一副沒有官架子的樣子。但是你要真的當真了,那麼就無知的犯了大忌。
這一點葉宇比誰都清楚,因此他可不敢把趙昚的話當真。
“君臣之禮,呵呵!愛卿所言也不無道理……”
趙昚神情複雜的自顧笑了笑,隨後接着道:“不過你身子還很虛弱,就不必如此了!君臣之禮固然重要,但人命關天豈能不顧?”
“多謝彼此恩德,微臣只是與金國使者對決耗費了不少心神,倒也無傷大礙!”
看着神情鄭重地葉宇,趙昚眼中不經意的流露出欣慰之色:“有愛卿在,看來也是天意!天佑我大宋!不過愛卿這身子,不如……”
“陛下無須擔憂,微臣定會替陛下掃平金國八大山人!微臣這幅身板,憑他們幾人還拖不垮!”
“我大宋以文立國,經過八大書院以及陛下召集的三次比試,我大宋的文風之氣已經將要消磨殆盡,若是再拖下去,恐會動搖根基傷其元氣!”
“所以你就將這八場對決,壓縮到了四場?”
趙昚的詢問,葉宇沒有正面迴應,而是鄭重道:“若要揚眉吐氣,讓宋人從此不再低糜,唯有徹底碾壓並踐踏金國引以爲傲的尊嚴!”
“而要做到這一點,微臣以一敵八若是勝了,充其量不過是碾壓;但若是對其踐踏,就必須如今日這般,微臣逆勢而上,讓他們沒有還手之力,將其踩在腳下!”
葉宇說及今日之戰,仍舊是戾氣未消,就連趙昚聽到這句話,也是不由感到一陣陰寒。
不過趙昚也十分贊同葉宇的這種做法,正如葉宇分析的那樣,這連日來的慘敗,已經讓大宋文人低糜不振。
而若要恢復元氣,就是這種反彈的狠狠反擊!
“手握乾坤殺伐權,三步五殺天下寒,烽火三千風雲起,踏屍成骨醉枕眠……”
趙昚緩緩念出葉宇白天做的詩,隨即衝着葉宇深意一笑:“好大的氣魄,就連朕聽了這四句詩,都不由熱血沸騰!”
“微臣惶恐,此詩不過是微臣對弈之時偶然感慨而已,還請陛下明察!”
回過神來的葉宇才發現自己當初有些癲狂,竟然做出這樣逆天詩句來。自己又不是皇帝,做出這樣的詩若是在清朝,就等同於謀反啊!
此刻趙昚念出這四句詩,葉宇膽戰心驚的抹了一把汗!
“愛卿不必憂慮,朕並無他意,只是對這四句詩甚是喜愛,想當年朕也有豪情壯志……”
說着說着,趙昚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回憶之中。
過了片刻,趙昚才擺了擺手道:“明日愛卿還要對戰金國使者,朕就不打攪你了,在這宮中有何需要,與殿外的劉公公商議便是!這大內禁宮,你可任意行走,這是朕給你的特權!”
“呃……”
趙昚最後一句話,差一點將葉宇的下巴嚇掉了。這大內禁宮任意行走,即便是皇親國戚也不見得有這種特權吧!
看着已經離去的趙昚,葉宇只得木訥的叩頭拜謝:“恭送陛下!”
隨後又躺回了牀上,雖然他很想仔細研究一下皇宮的構造,但是深更半夜實在是睏乏難奈,再說幾個時辰之後又要與金國使者比試,所以還是養精蓄銳爲好。
其實葉宇在方纔的對話中,有一點沒有如實相告,那就是將八場對決改爲四場的另一個原因。
葉宇自問以一對八沒有勝算,所以纔會將兩項合爲一場,這樣就可以鉗制對方的發揮,又可以讓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
就拿今日的對決來說,若是葉宇單對單,卓拓木專心對弈一盤棋局的話,葉宇不一定就能勝出。
不過葉宇懂得一心二用的特長,以此同時下兩盤棋,對於卓拓木而言是一種鉗制,更是一種制約!
而且葉宇要求下盲棋,也是以自己的特長,來制約卓拓木!
正如有的人代數成績好,但是幾何並不一定優異一樣。盲棋考校的不僅是計算力,還有對空間的想象力……
同時完顏明誠的加入,看似對葉宇不利,其實卻是不利中的有利!算術這一門學問涵蓋很多,不僅僅只是計算棋局概率這一項。
葉宇自認爲在算術上,不敢豪言無敵於天下,因此與完顏明誠對陣,他沒有十足的把握。
不過對計算棋局步驟的計算,葉宇卻是極爲強悍,因此將完顏明誠的算術之術禁錮在棋局這一塊,顯然對葉宇來說是有利的。
因爲全方位比試的話,他不一定是完顏明誠的對手!
所以這一場對決,看似葉宇狂妄託大,其實是早有計劃,不將這些人的專長與殺招了然於心,又豈能如此胸有成足?
成功,可以是偶然,但偶然的前提一定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