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全家的思路着實讓大家夥兒措手不及。
你要說有效率吧,那效率是真高。
可這個婚姻大事……
“是不是有點太輕率了啊?”奶奶猶豫發問。
但烏蘭想了想,卻對着大姑點了點頭:“她姑,我覺得這姑娘能成。”
咋不能成呢?
就朱令旗日常這麼個摳搜奇葩的樣子,那姑娘都能鬆口說處對象,證明人家一早看準這小夥兒了!
說不定還喜歡挺久的。
想想也是,朱令旗不抽菸不打牌不喝酒,家務活兒什麼都幹,爲了省錢什麼技能都會……工作也穩定,這不挺好的居家過日子一男的嗎?
如今講什麼榴蓮不榴蓮的……
烏蘭猜測,估計是姑娘雖然看上了人,但是受不了這個摳搜勁兒,想要一點兒
一點兒拿水磨功夫改吧。
也不指望婆婆家裡從此就變得大方起來,但只要在給她花錢這方面兒不吭聲且習以爲常……
那以後日子過得不挺好嗎?
大姑雖然摳,但對自己家的摳也是心知肚明的,這姑娘又是講什麼水果又是講什麼肉菜的,分明也是說不管家裡其他人怎麼吃,反正她得正常過日子。
其實這不太像她想象中的一家人。
可再看看光棍兒子……
大姑咬咬牙——花就花吧!姑娘還挺聰明的,知道拿以後孩子和健康來開頭……
挺好!他們家令旗估計以後也找不到這麼好的了!
一屋子人沉默着,過了好一會兒宋三成才站起身來:“那個啥,令旗你這都有對象了,我再給你裝點零食你帶回去給她……”
“不了。”
朱令旗抱着大水壺擺了擺手:“舅,不着急,過年確定關係不合適,我還得上門送節禮,怪花錢的……等年後上班吧!到時候我請她跟我一起回家吃!”
帶回家吃頓飯,確定了對象關係,買了榴蓮就去她家裡走動走動,既不會顯得空手了,也不會額外再花錢。
然後自己努努力表現好點,給岳父家修修燈泡擰一擰水管,桌椅板凳等收拾也收拾了,還可以給他們家搞衛生洗窗簾……
老家屬院麼,家家戶戶不都這些細枝末節的活兒?
聽說那姑娘住頂樓,還可以再咬牙掏幾百塊錢買個加壓器裝上,省的水壓不穩,洗澡時熱水不穩定……
頂樓漏不漏水啊?他還會一點防水,自己買材料也不太貴的……
又鍛鍊又省錢,大家還喜歡!
每天早晚還可以騎電動車接送女朋友上下班,這樣在女朋友家裡蹭個早晚飯,省下來的錢可以裝修房子。
大表哥在心裡默默規劃着,決定就這麼一直表現着,爭取明年底就結婚!
這樣過年再去拜訪岳父那就是自己一家人了,送點好東西也不心疼的!
他在心裡做了一連串的規劃,於是自信滿滿。
而宋三成的動作都僵硬了。
就連姥姥都沉默的嘆口氣——就這孩子這樣兒的,有個姑娘願意處對象就好好處吧。
真挺不容易的。
都不容易。
而一家人聊着聊着,就聽外頭又是一陣車響,這回來的是大姨烏芳一家。
他們的車是個小的麪包車,方便拉貨,這會兒車子停下,還沒顧得上寒暄呢,大姨父就打開後備箱,一箱一箱往外抱水果。
奇異果,葡萄,柚子,車釐子……
反正現在市場上什麼火就搬什麼,搬得烏蘭一連聲的拒絕:“我都跟燕平囑咐了,別帶東西,別帶東西……”
烏芳笑了起來:“都有,都有,咱媽還有咱大哥那裡也是這樣的。不過那些就不搬下來了,走的時候再帶過去。”
“我天天賣水果呢,自己家人吃不着算什麼呀?這果子品種都是張燕平挑的,好吃!”
張燕平還是那個懶洋洋的樣兒,就是幾天沒見,肉眼可見的憔悴了,顯然在家裡待着可沒宋檀這裡舒坦——
“小姨,新年好啊!”
“好好好!”烏蘭應着,一邊還催他:“你別在我這兒杵着呀!我都跟小郭醫生說好了今兒到我這裡來,你去接她過來啊!”
“不然大過年的人多,我怕她不好意思。”
大姨也“哎喲”一聲:“是啊燕平,你趕緊的,那邊兒那幾箱子是給她帶的,後座兒堆着的那些菸酒禮物是你這兩天跟着去她家要帶的……”
姑娘家情況複雜,她是知道的。但不能因爲這個就忽略人家,別人家兒媳婦兒有的,她兒媳婦兒也得有。
這樣纔不會傷情分吶!
張燕平看了一眼:“行,我這就去。”
轉身麻溜的上了車,面色深沉,眼神兇狠,看起來不像是要看女朋友,而是想踩油門創人。
好在老宋家已經習慣了,這會兒看他開車還不忘囑咐:“問問小郭醫生中午想吃什麼?吃草莓不吃?吃的話你倆自己去現摘呀。”
喬喬看着熱熱鬧鬧的家人,這會兒主動拎起籃子:“我去給燕平哥摘草莓吧。”
宋檀趕緊拉住他:“不用,你可是大廚。這種小事兒大廚不用幹,養精蓄銳,中午做一桌大餐才最重要!”
喬喬一聽,也頓生豪氣:“沒錯!現在只有我能撐起廚房了!我一定要好好幹——小郭姐姐喜歡吃什麼呀?我去看看菜。”
宋檀也不知道。
但沒關係:“我們喬喬手藝這麼好,做什麼她肯定都愛吃。到時候燕平哥結婚了,你一定是最大功臣!”
喬喬於是更加驕傲了。
……
郭冬仍在自己診所裡安穩刷手機。
屋子裡生了爐子,圍着爐子熱哄哄的玩手機,大過年的也沒有人看病,更加沒有奇葩親戚和她媽的絮絮叨叨……
以至於她安穩坐在椅子上,只覺得人生如此美好。
至於說一個人過年會不會顯得寂寞顯得可憐……
沒有,完全沒有!
她只覺得這纔是成年人應有的放鬆方式,自己一個人實在太美妙了!
這麼一想,張燕平雖然挺好的,但也不着急結婚吧,先談個三五年再說!
這念頭纔剛轉過,就聽外頭汽車鳴笛聲響起。
她出來一看,硬邦邦的黑道大佬一隻胳膊架在車窗上,對她兇狠笑道:“吃早飯沒有?”
郭冬面不改色,畢竟她是專業學醫的,只要膽子大,有一百種方法能收拾……咳咳咳。 總之,她很習慣張燕平的模樣了,這會兒點點頭:“你之前拎過來的餃子,今天早上又吃了一大碗——怎麼來這麼早啊?”
張燕平下了車,一邊兒開後備箱一邊兒說道:“我媽覺得你一個人太可憐了,在家天天唸叨,可勁兒催……唉其實我覺得一個人呆着特別舒服的是吧?”
他將水果搬了下來,而後又指指後座:
“明天還是後天回你老家?那裡是我媽準備的東西……你抓緊點兒啊,再搓兩回澡我這紋身都要掉光了。”
郭冬笑眯眯地:“沒事,我備用的還有一張。”
正站在門口聊着呢,突然又聽到一陣汽車鳴笛聲,只見門口一輛熟悉的新車,烏磊正探出頭來:“張燕平,你們來這麼早啊?”
張燕平看了看時間,才九點多啊。不由納悶:“你這來的也不晚啊……怎麼都來這麼早?”
只見烏玲也斜着身子跟他打招呼:“是我媽着急啊……宋檀男朋友來了,她一看朋友圈就把我薅起來了……”
張燕平想了想,也正色道:“來早點是對的。你得多看看,提高一下眼光。”
“唉,一點兒細糠都沒吃過啊你。找對象簡直讓人絕望。”
烏玲:……
好好好!
談了個拿不出手的男朋友,至今都要被釘在恥辱柱上是吧?
哼!照片都是有濾鏡和角度的,等她待會兒過去,可得擦亮眼睛,瞅準對方的缺點!
她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龔心志是有問題,但這也不代表別人的對象十全十美!
以後不許拿這個笑她了。
……
而在云云家裡,她也正催着雲朵出門:
“你快點啊!我都跟人家說好了上午去打攪一下。彆扭扭捏捏的。”
雲朵十分鬱悶:“哪有大過年走親戚的時候去人家家裡問這種事啊……姐,就我那個學校也很一般啊,學不學的你別操那麼多心了。”
“那我不管。”
云云的臉色很是嚴肅:“咱那面兒什麼學習條件你也知道,就這你還能考上大學,證明你是有讀書的天分的。既然有,那就好好讀。以後前途不會差的。”
雲朵纔不聽這套呢:“有什麼前途?兩千塊錢請不來一個保姆,但是可以請大學生,現在工作特別難找!”
“再說了,真要是前途不會差,那怎麼你說的老宋一家都還回村兒裡了呢?”
這……
云云也卡殼了。
過了半晌她嘆口氣:“我不知道怎麼講,反正你得去。人家有本事,你多聽聽總沒壞處的——走!把那筐東西都帶上。”
雲朵更不想去了:“這都是我給你帶的……找了好些人特意採的好菌子,你現在在這邊想吃都買不到的。”
“菌子哪有你前途重要——雲朵,我沒你有文化,但我知道人這一輩子,要是能在一個好時候聽到一句指點,比啥都重要。”
“當年要不是那個扶貧幹部跟咱爸聊天被氣狠了,說我們只是現在被眼界侷限住了,一旦走出大山,日子過得不知道有多好……”
她那會兒也才十二三歲,她爸都準備拿她去換一輛摩托了,生意都談好了,那個扶貧幹部領着人翻了幾個山頭,到家裡來攔住了。
那個幹部講話一套一套的,還特別講規矩。來村裡辦事她們本來都當笑話看的。
可那天對方攔在她爸面前不讓他帶走自己,說的還是那樣一套一套的話,可卻一瞬間讓她感到,讀書是那麼重要!
讀了書,心就能走出去!多讀書,心裡就能一輩子遠離這個地方……
讀的夠好夠多,未來還可能攔下更多的像她爸那樣的男人……
她沒什麼天分,讀書也稀爛,那些震撼她心靈的感動和志向,隨着殘酷的現實也慢慢被消磨至平庸。
但云朵跟她不一樣,雲朵肯定要好好讀書的。
云云說起這事,雲朵沒什麼印象,她太小了。但她瞭解云云,此刻沉默着,又蹲下身來把筐子裡的東西整理一下——
“這裝菌子的塑料袋兒都亂七八糟的,你找幾個新的吧,收拾的體面一點兒。”
姐妹兩個張羅着,也終於提着筐子離開了家。
……
陸川是被鬧鐘叫醒的。
臨睡時怕自己睡過了頭,而宋檀不來叫,於是特意把鬧鐘定在了10點。
此刻睜開眼睛,一點也沒有回籠覺後的混沌,反而感覺渾身舒坦,腦子也格外清醒。
比自己在家都要更舒服。
所以……是因爲檀檀,他纔會覺得這裡更讓人安心,連睡眠都更好嗎?
起身洗漱,腳邊突然一陣毛茸茸的觸感。
他低頭一瞧,只見一隻肥壯的大橘正在自己腳邊轉悠着,嗲嗲的喵喵叫。
“大橘。”陸川笑着摸了摸它的腦袋和下巴,對方直接擡起下巴,發出了“呼嚕呼嚕”的享受聲。
然而就在這時,腳邊一簇金黃的糰子突然從身邊迅速掠過!
只霎那間,原本還享受地眯起眼睛的肥壯大橘一個跳躍,以一種完全不符合它體型的靈巧和迅速,牢牢的把金糰子按在了自己身下。
“喵嗚——”
“吱吱吱吱——”
大田痛苦的叫了起來——救命啊!它一點也不想跟大橘玩了呀呀呀呀!
不得不說,毛茸茸的小動物打鬧起來,看一天都不會覺得膩。陸川都忍不住笑出聲來,出手機迅速拍照,而後才反應過來——
啊!該下樓了!
這個點兒了,親戚們應該都差不多到了吧。
他整理好衣服,看着早上穿的那套西裝猶豫一瞬,想起烏蘭等人震撼的模樣,哪怕有些不好意思,但到底還是又重新穿上去了。
而後順着樓梯下去,纔剛到一樓轉角,就聽到有陌生的、年輕的女聲正說道:
“大侄女兒,那嬸兒就拜託你了啊。”
陸川踩下臺階,發現說這話的人看起來頂多也就二三十歲,怎麼輩分這麼長嗎?
而下一刻,一樓客廳的大夥兒聽到動靜,於是就都看了過來。
“嘶——”
來了!!!吃飯去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