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大開,靑石大道早以用淨水冼淨,輔上黃土。一對對衣裝彩色的待從,手執五彩高幡,列立在城門開側的大道邊。而一隊衣甲鮮明的甲士,擁簇一輛駟乘高車,緩緩駛進城門。高車之前,是一隊長達半里的斧鉞儀仗,高車之後,是旗鼓樂手,正在演奏着雅樂。浩浩蕩蕩,威風赫赫。
而在進城之後,在御街兩側,有無數的百姓在大道兩傍,焚香跪拜,看着大隊車仗行過,然後高呼着“萬歲”,一眼都看不到盡頭。
在黃羅傘蓋下,趙愷一身滾龍黃袍,頭帶冕琉冠,端坐在高車上,迎受着百姓的膜拜和歡呼,臉上雖然還保持着平靜,但心裡卻是充滿了喜悅激動之情。
以前自己也曾經無數次的進出過臨安的城門,這裡的一靜一物都非常熟悉。但只有這一次卻是不同的,自己是第一次以天子的身份,穿門而入臨安。從此以後,自已就是這座美麗城市的主人,同時也是這片土地的主人。而且在此以後,自己還將無數次以天子的身份,從這裡進出,去奠拜天地,去巡閱江山,或是迎受朝賀,獻俘祖廟等等。想到這裡,趙愷不禁也有些恍惚起來。
楊炎在壽昌擊敗金軍之後,天臨府朝廷開始攻進建康。而這時在福州,王時雍和徐秉哲按金軍的吩咐,向趙愷建議,趁着現在金軍和天臨府朝廷交戰,出兵收復臨安。
趙愷聽了,到也覺得是個好機會,不過上一次的大敗,令趙愷心有餘悸,因此不敢輕易作決定,於是找來宗天玄商議。而宗天玄也有些信心不足,對兩人提出的趁虛進軍,收復臨安之計也猶豫不決。
這一下可把王時雍和徐秉哲給急壞了。因爲兩人是奉了完顏長之所差,在趙愷這裡爲官。兩人的家小都還在臨安押着,而且金人隨時都可以揭穿他們奸細的身份,如果不能把這事辦好,豈不糟糕。而且這一次兩人以經得到了金軍的承諾,只要趙愷派兵來取,金軍就會立刻敗走,要將臨安和兩浙地區都拱手讓給趙愷,用來增加趙愷的力量。因此兩人心裡有底,這一戰是有勝無敗,明擺着是一個送上門來的立功機會,怎麼能輕易放過。然而趙愷和宗天玄卻還這麼猶豫不決,怎麼讓他們不急呢?
於是王時雍是勸說不動,索性以言相激道:“臣脫離金虜之境,來投陛下,正是欲輔佐陛下,驅逐韃虜,中興大宋,成就漢唐偉業,致死而不悔。如今金人與信王相爭於建康,臨安空虛,此正是天降良機於陛下,若陛下欲王於天下,則當立刻進軍,收取臨安,不欲,則陛下留臣有可用,臣亦羞立於朝堂之中,只請陛下準臣告歸林下,以安渡晚年。”
而徐秉哲也作慷慨激揚狀,先對宗天玄道:“先生素來自翊大才,而陛下以國士以待先生,如今正是先生報陛下知遇之恩之時,天降良機,稍縱即逝,先生何故瞻前顧後,裹足不前。若是等信王進下建康,或是金軍擊敗信王,則悔之晚矣。”然後又轉對趙愷道:“若是宗先生不敢前往,臣雖是一文士,也不懼死,願親自領軍,爲陛下盡忠。”
說着兩人痛苦流涕,跪伏於地,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
趙愷聽了之後,也不禁大爲感動,連忙下座將兩人扶起,道:“兩卿對朕忠心不二,朕自當銘記肺腹。”然後又轉向宗天玄道:“宗先生以爲如何呢?”這時趙愷心裡也不禁有些懷疑,這宗天玄是否真是志大才疏,如果宗天玄還有推託,那麼索性就讓王時雍和徐秉哲來主持這次進軍臨安算了。
這時宗天玄也知道,話說到這一步,也不容自己再有猶豫,立刻道:“臣此前所言,不過是謹慎之言。既然陛下與兩位大人都如此說,臣亦無可推辭,自然立刻安排出兵便是。”
趙愷聽了,這才滿意。而王時雍和徐秉哲也放了心。於是宗天玄隨後更安排出兵,由劉寶率軍進攻衢州,邵宏淵率軍進攻處州,李全率軍進攻台州。但心裡也忐忑不安,如果這一次再有失敗,自己將有何面目再去見趙愷呢那知三路進軍從福建出發之後,竟都是一路順風,勢如破竹。不過數日時間,三路都有捷報頻傳,屢戰屢勝,而且劉寶以經打到了嚴州淳安,邵宏淵兵進婺州的潽江邊,而李全以經拿下紹興府,三路人馬都以經逼近臨安府百里之遙了。
宗天玄萬沒有想到,這一次進軍會有這麼順利,不禁也有些飄飄然起來。這麼看來,自己原來還是真有才能的,上一次的大敗不過是一個意外而己,不,並不是意外,其實上一次出兵一開始不也連連得勝嗎?如果不是後來劉寶、邵宏淵、李全三人不聽自己的調遣,只顧爭功,說不定上一次就收復了臨安。而這一次進軍,他們正是能夠堅決執行自己的計劃,所以才能連續獲勝啊。
而且這一連串的勝利,也使宗天玄有了十足底氣,在趙愷面前也恢復了昔日談笑用兵,縱論天下的瀟灑姿態。同時趙愷自然也對宗天玄更加禮敬,王時雍和徐秉哲也不斷誇讚宗天玄用兵如神,姜尚、孔昍所不能及。
不過現在戰事還沒有結速,一切都要等收復了臨安纔算。而且天臨府那邊,也正在急攻建康,因此宗天玄立刻下令,命三將急刻進軍,一定要在天臨府攻下建康之前收復臨安。但三將接到命令之後,進軍的速度卻都不約而同的慢了下來。
雖然每一路都會報回來,說自己是經過奮戰之後,大敗金軍,而且每一路都號稱斬首過萬,並且在捷報上將如何戰勝金軍,以及自己在戰鬥中是何等英勇等等過程,寫得十分詳細。其實劉寶、邵宏淵、李全三人都知道,這一路上,自己根本就沒有和金軍交戰。往往是自己的人馬一到,金軍連抵抗一下都沒有,就棄城而逃,真稱得上是兵不血刃。
但進程越是順利,劉寶、邵宏淵、李全就越是心裡沒底。雖然他們都不是什麼名將,但基本的道理還是懂的,金軍這樣的行動,怎麼看也怎麼像是故意示弱,調敵深入之計。但派出探子四處巡查,又沒有發現金軍有任何伏兵,實在是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金軍這是打的什麼主意。
而越是如此,三將就越是心慌,雖然宗天玄屢次三番催促他們快些進軍,攻取臨安,三將卻越是小心翼翼,找各種理由推託。除非是派人再三打探,確定沒有伏軍之後,纔敢領軍前行,而且在進軍途中,稍有什麼風吹草動,就立刻退軍。結果一天下來,往往也前進不了十里路。
這時天臨府那邊的消息傳來,李顯忠以經成功的攻下了建康。趙愷這一下可有些沉不住氣了,連忙下詔宗天玄,讓他迅速進軍,儘快收復臨安。宗天玄對三將的進軍速度同樣也覺得十分惱火,因此親自趕到嚴州去督戰,恨不能拿着鞭子在後趕了。
這一下三將再也拖不下去了,雖然他們都有明哲保身,保存自己實力的想法,但畢竟現在還是端的趙愷的飯碗,那就不能公然違抗宗天玄的命令。而且探子也反愛打探了多次,前面也確實沒有金軍的伏兵,因此也只好硬着頭皮繼續前進。
不過李全到底打過幾場硬仗,也比劉寶和邵宏淵膽大一些,一見金軍確實沒有動靜,索性就壯着膽子,一路向臨安推進而去。路上果然沒有任何金軍阻擋,順順利利一直抵達臨安府東南的蕭山縣,這裡距離離臨安以經不足二十里了。
其實這時駐守臨安的金軍早就等得不奈煩了,因爲爲了不讓趙忱的宋軍趁機奪取地盤,按照完顏長之的將令,只有趙愷的宋軍達到離城二十里的距離以內時才能撤退,如果早撤,將處以軍法。因此臨安城裡的金軍可以說都是在翹首以盼,望穿秋水一般的希望宋軍快點來,自已纔好依計撤退。
得知宋軍的三路人馬都在離臨安百里左右的距離徘徊不前的時候,駐守臨安的金軍差不多都快要急瘋了,恨不能派人出城去招呼宋軍,行動快一點。現在終於可等到宋軍來了,於是李全的人馬一抵達蕭山,臨安城裡的守軍就立刻連夜棄城,向北逃去。
李全在蕭山縣,得知金軍以經棄臨妥而逃之後,也不覺精神大振,不過這時天色以晚,李全也不敢冒然進軍,因此想休息一夜,等到天明之後,弄淸真實情況,再進駐臨安也不遲。
那知這麼一耽誤,就給劉寶和邵宏淵留下了機會,他們兩人得知李全以經進軍蕭山,生怕他率先攻進臨安,搶了奪取臨安之功,因此也不顧金軍有無埋伏,立刻率軍連夜兼程,向臨安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