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融入

“那是一個讓人無法說清的人物,驚才驚豔。即便是你爹爹,依然差她不知道多少。”吳氏懷念似的道,“她在的那個時候,是我朝最爲輝煌的時候,那個時候打番邦,開疆闢土,籌措下西洋,不知道她是怎麼樣研究出來的法子,生生的把稻米的產量提高了一倍,那種叫做‘雜交水稻’的稻米一在戶部的下屬轄田裡頭試驗成功,六部的人都瘋狂了,這樣一來,我大宋子民便可勉強飽飯了。我私下裡聽你爹爹說,下西洋的事情,也是她一手籌措的,當時聖上提出這個事情,滿朝文武統統都反對,你父親當年雖是年少,然而已經有些見識,卻仍然不很贊同這個事情,認爲所費甚巨,所得太少,只爲一些個皇上所謂的‘商品交換’,想是得不足所支,況且如果半途迷路或是遇上些個什麼風浪之類的,風向無法控制的話,便人物皆失了。聖上事物繁雜,卻正是年少肆意的時候,看那打算,正是要使強力通過這個事,然而老王妃一手壓了下來。”

吳氏似乎陷入了回憶,“那個時候,襄敏公府便彷彿半個皇宮,門房裡頭永遠都是朝中大臣的管家。老王妃大半的時間都是在皇宮中過的,她不是陪太后,不是陪皇后,也不是去做些什麼貴婦人常做的事情,只是待在御書房中替皇帝一同分析事情。她每回回府,便會有大批的官員涌入襄敏公郡王府上,想知道最近聖上有什麼打算,有什麼計劃。大家都以爲她入宮,是去陪老太后,會從老太后那裡得到些什麼東西。又哪裡可能。”吳氏自顧自的笑了一下,“別說是太后皇后,即便是日日伴着聖上的小太監,也不一定知道聖上的計劃是什麼。然而她卻會知道。”

“這個事,也是她不在了之後才被小太監慢慢的傳出來,若是讓那些老臣所得知了,也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風波。這樣的女子,上可比周朝武帝,放在現今,決然是會被儒生說爲女子干政,大傷風化,有礙朝廷人倫的。所以,這些個事情,只是在我們這些人中間私下傳遞。當時她聯合京內的商家上萬言書,請求開邊境交易,請求朝廷派船隊下西洋並跟隨船隊下西洋,老王妃手下掌控着京都之內的所有頂端的胭脂水粉鋪,掌控着鮮花檔和一半的生藥材鋪。她所創立的沈記商鋪,裡頭賣的東西精巧無雙,用處構造都超出凡人所能想象,”吳氏頓了一下,忽的道,“我記得當時你奶奶便是有一個一直存着的小盒子,用來裝首飾頭面的,那個盒子便是沈記所做,但是現在老王妃去世之後,旗下所有商鋪除了幾件充不了什麼數的東西,統統都由襄敏公交給國庫了。現在便改名做天記。”

“她上書,表示願意爲朝廷籌措下西洋的耗費,旗下的船廠可以只收成本價給朝廷造船,也就是老王妃才能做到這樣,”吳氏依舊淡淡的敘述道,只是語氣越來越崇拜,“一個一個的把六部的掌權者請到家中赴宴,一個一個的說服,將不同意見的參知政事駁得啞口無言,將所有人的意見集中起來,慢慢的一個個解決。你爹爹當時年少,將自己所想全然用質疑和質問的口氣列出來上遞天聽,說下西洋有害有利,然而難以避害,利益卻是虛無難以確定,聖上批下來的摺子上女人的字體詳詳細細的將他的列舉一條一條的提出來,附上了解決的辦法。當夜你爹爹便接到了襄敏公郡王府的請柬,究竟在宴會上遇見了聽到了什麼,他怎麼都不肯跟任何人說,然而卻之後成了最爲積極的支持下西洋的人,還主動請纓做爲監導,因爲他曾任過採風使,更瞭解在不同的地方語言不通的時候如何同人溝通。”

“後來果然如同老王妃所想,第一次下西洋,大家都不很放心,京內跟隨的商隊人數加起來不過七八百,然而回來後大家卻發現這完全就是暴利,真正的一本萬利的生意,京都內的人爲外洋的那些沒見過的東西瘋狂了,商家們也爲商隊帶回來的利益瘋狂了,等到你爹爹最後一次出洋的時候,跟隨的京城商隊人數高達將近一萬,再加上其他各地跟來的商客,出海時港邊比肩繼踵,人山人海,回航時更是迎接船隊的各地採貨商家能把京城都擠爆,其他各邦的商客也前來採買,究竟我朝在這次出海中獲利多少,到現在還無法算明。”

蘇沉擡頭看着吳氏,見她滿.臉迷茫之色,果然吳氏喃喃的低語道:“那麼,老王妃是從哪裡來的那麼多錢,可以建起這樣大規模的商行呢……當時去外洋,她什麼都不要,卻只着人去找些作物的種子,那些叫做辣椒、番薯、玉米的東西,莫說我們國人,便是當地的土著,所知的亦不是很多,老王妃是從何處得知這些東西易於養種,量產極大,可供我天朝人物食用的呢……”

那麼,這個一個怎麼的穿越者,能.夠製造如此之多的傳奇呢?

一樣迷茫,然而蘇沉卻沒敢將.話語說出來,只是在心裡頭默默的念着。

嫁接,移種,試驗研發,避孕藥,雜交水稻。

農科的?醫科的?女碩士?女博士?還是機構的研究人.員?還是學商科的,所以才能將手中所掌握的些許東西擴張成這樣一個龐大的爲國家的運轉所出力的經濟商行?

蘇沉小心翼翼的開口,“娘,老王妃,是怎麼去世的?”

吳氏似乎很詫異,然而還是回答道:“也不是很明白.原因,但是突然去世了,她身前無子,老襄敏公也很快憂思成疾,沒多久便一同離世了,後來接續爵位的則是老襄敏公的弟弟,現在的襄敏公,則是他那一支了。然而老襄敏公的弟弟,也是繼任的襄敏公,現在卻仍然還活着,只是將爵位傳給了自己的兒子,他年輕時刻崇拜的便是自家嫂嫂,便如同跟隨在身後的小孩般,至若你的描述,想必今日你在花園中見到的便是還在世的老襄敏公了。”

吳氏溫柔的笑了一笑,“雖本朝來女子地位有所.提升,然而卻從未有過這般讓人五體投地的人物。莫說是一般的男子,便是出色的男子,亦然沒有多少能夠比得過她的。孃親從小便教我恪守婦訓,然而我心內卻是偷偷的希望自己做出一些事物,雖絕不能與老王妃比肩,卻必當拖與凡人。”

蘇沉有些訝異.的看着她,心內並不知道這個婦人突然對着自己做這樣一番內心獨白,究竟是有些什麼用意。況且心中還念着那個沈姓女子初眉,只是心心念念間掛念着那個莫名死亡的同穿者,於是便只溫順的含笑看着她,口中順着她的話語回道:“孃親日日這般多事忙碌,替府內管理所有人來客往,替父親打點一切,這已是一番事業了。”

吳氏臉上頓時浮起淡淡的滿足之色,“你父親爲民所爲甚多,我能做的,也便只有這些了。”說畢用期盼的眼光看着蘇沉繼續道,“沉兒,你是我家的孩子,孃親因得種種緣由,並不能從小帶大你,你不用說表面話,你定當對我是沒有什麼情感的。但我十月懷胎,生下你跟你哥哥,雖不能從小將你們帶在身邊時時教養,心內卻常常思念你們。母子連心,現在你跟哥哥入了京,孃親心中歡喜極了,我知道你有些彆扭,這極是人之常情,卻不管你的事,我不望其他的,只希望慢慢的跟你們好起來。爲孃的做到我這個份上,實在是有些悲哀。”

這些日子跟吳氏相處下來,將她對待自己的好處足足的看在眼裡,說不感動,除非鐵石心腸,眼見吳氏眼圈微紅,她便也聲音低低暗暗的道:“孃親,我不知道我現在是怎生想的,但是我知道你是我孃親,不論怎麼樣,你都是我孃親……”

吳氏聽了這話,嘴角慢慢勾了起來,卻忙的轉過頭,用手絹擦了擦眼角,半晌纔回過頭道:“風大了,眼裡頭進了沙子。”然而眼圈卻是紅通通的一片。

蘇沉不知爲何,心裡無來由的一陣傷感,勉強的笑了一笑,還沒來得及轉過頭,眼淚已經蓄在眼眶裡頭,就要掉下來了。

馬車行駛的速度並不快,更兼聽到外頭的人馬嘶鳴聲,有小販的叫賣聲,賣水果的唱曲聲,甚至還聽到小孩的哭鬧聲,兵士的鼓鑼開道聲,但是車廂內卻安安靜靜的,似乎那些東西都離這裡很遠。

吳氏猶豫了片刻,慢慢的坐過去一些,手握了一下,還是伸過去,抱住了何蘇沉,口中有些沙啞的道:“我不管別的,我只要一家人都平平安安,和和順順,現下大家都聚在一起,我再沒別的想法了。只盼你不要冷淡我,我們這些年,過得都很苦……”

蘇沉身體僵住了,最終卻一點點軟下來,柔柔的kao過去,覺得吳氏身上真的有那麼一點點溫暖的意味。

那麼,來這裡這麼久,便要將此處作爲自己的家了麼?

似乎,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原來,我早已經是那個叫做何蘇沉的女孩子了呢。

周閣音,如果我真的回不去了,那麼再見。

今日起,我便真的叫做何蘇沉。!~!宋行之活在徽宗年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