嵬名阿山帶着三十多西夏人,回頭要要出鴻臚寺。
偏院門口已經聚滿了衙役,這些衙役手握刀柄,面露冷色。
“你們是外使,沒有範寺卿的允許,不得擅離!所有人,回去!”領頭的衙役握着刀柄,大聲喝道。
“放肆,你再說一遍!”
嵬名阿山身旁一個高大男子一步踏出,直接拔出刀,懟在了領頭衙役脖子上。
鴻臚寺的衙役大驚失色,紛紛拔出刀來,厲聲大喝:“放下刀!”
“這裡是我大宋,放下刀!”
“放下!”
十幾個衙役舉着刀,憤怒又害怕。
他們是憤怒這些夏人的不知禮數,狂妄自大,但沒想到這些人一言不合的就要拔刀殺人!
嵬名阿山看着鴻臚寺的衙役,神情陰冷,道:“你們算個什麼東西,當初你們那些狗屁相公都不敢在我面前大聲說話!都給我滾開,不然,我就是將你們都殺了,你們皇帝還敢把我怎麼樣?我大夏三十萬大軍,足以踏平你們宋國!”
這些衙役憤怒的臉角鐵青,握着刀不肯退。
被架着刀的那領頭衙役沉着臉,梗着脖子,一動不動,道:“這裡是我大宋,你們休要猖狂,殺了我,你們一個回不去!”
嵬名阿山盯着這個領頭衙役,晦澀的眼神閃爍着,聲音低沉的道:“我就殺了你試試,看看你們宋人有沒有骨氣敢殺我!”
嵬名阿山話音落下,持刀的西夏人的刀鋒立時逼近領頭衙役的脖子,能看到絲絲血絲滲出!
“住手!”
“住手!”
“住手!”
鴻臚寺衙役驚色,齊齊大喝,持刀上前。
領頭的衙役感覺着脖子的刺痛,渾身冰冷,硬挺挺的不動,怒睜的雙眼都是憤怒與恨意。
嵬名阿山見着鴻臚寺衙役不退,眼神裡異色一閃。這些宋人,怎麼感覺似乎與以往不太一樣。
“放下刀。”
就在這時,一隊紫帽黑靴的禁衛大步進來,走在最前面的人,語氣似有些輕佻的說道。
嵬名阿山盯着這個十七八歲模樣的年輕人,再看他的氣勢,嗤笑一聲,道:“你又從哪裡冒出來的爬蟲?你爹是哪個相公?說出來我聽聽,說不定我認識,給你個便宜,叫我聲大伯吧。”
他沒有注意到,鴻臚寺的衙役看着這個年輕人,神情都有些畏懼。
蔡攸打量着這些西夏人,好整以暇,滿不在乎的道:“你們這幫蠻夷,除了打打殺殺,還會幹什麼?行了,那個拿刀的,他要是死了,我就將你剁成肉泥。”
握刀的西夏人盯着蔡攸,面露殺意,亮出大白牙,森然的道:“剁成肉泥?你來試試。”
鴻臚寺衙役們一片緊張,這些皇城司的人,當街殺人不說,在那監牢裡折磨死不知道多少人,可是人見人怕的鬼見愁。
他們不管皇城司的人與西夏人,可不想連累他們的頭!
被刀架在脖子上的那衙役,也是有些不安看着蔡攸,擔心蔡攸不顧他性命亂來,心裡琢磨着要說話。
他還沒開口說話,蔡攸就伸手掏了掏耳朵,自語般的道:“我最討厭打打殺殺了,沒有一點樂趣。”
說着,他掏耳朵的手一揮。
他身後的禁衛突然大步向前,十多人齊齊從背後掏出短弩,對準了西夏人。
蔡攸看着嵬名阿山,淡淡道:“這些短弩,是軍器監特製的,短小精悍,上面還淬了毒,只要被射中,九死一生。”
嵬名阿山臉色陰沉,雙眼卻幽深冷靜。
他看出來了,這些宋人與以往大不相同,強硬的很!
嵬名阿山心裡忽然生出不好的感覺,給了那握刀下屬一個眼神,盯着蔡攸打量,冷聲道:“以你的年紀能穿五品的官服,看來你來歷不小,但我也肯定,你不敢對我們出手,你扛不起!”
蔡攸又掏了掏耳朵,道:“就煩你們這些人,我還有很多事要做,沒空跟你耗。我數三聲,放人,將兵器交出來,然後老老實實待在這個院子裡。三……”
嵬名阿山臉色陰沉,嗤笑道:“我是大夏皇族,我不信你敢殺我!”
蔡攸一臉不在意,繼續掏着耳朵,似乎感覺有些疼,咬着牙道:“二……”
這次不止嵬名阿山了,他身邊的夏人緊張起來,那些短弩看上去就很危險。這裡還是宋人的國都。
鴻臚寺的衙役更緊張,握着刀柄,神色發狠又猶豫——他們多數人沒見過血,更沒殺過人!
蔡攸掏着耳朵,餘光看向嵬名阿山,慢慢的擡起左手道:“一……”
嵬名阿山眼神越發的幽深,注視着蔡攸,心裡怒火滔滔,盯着蔡攸的手,按住了身旁屬下的胳膊。
那屬下臉角獰色,緩緩的放下刀。
蔡攸嗤哼了一聲,道:“果然,你們這些蠻子,就得狠狠教訓才行。將兵器全部交出來。”
嵬名阿山見蔡攸的人舉着短弩絲毫不放棄,依舊凜然逼視這他們,臉色陰鶩,道:“我大夏勇士,睡覺都握着刀,你想要我們下刀,就直接動手吧!”
他話音落下,三十多西夏人同時拔刀,噹噹噹的凶神惡煞的對着蔡攸。
他們都是百裡挑一的好手,不敢說以一當十,但三十人對抗個五六十人根本沒問題。
也就是忌憚蔡攸的人手裡的短弩。
蔡攸盯着嵬名阿山,想着章惇的交代,面上漸漸浮動殺意,右手輕輕動了下。
噔噔噔噔
忽然間,蔡攸身後響起密集的腳步聲,一隊隊皇城司禁衛趕過來,甚至還有從嵬名阿山身後的牆翻進院子,眨眼間就有上百人,數十人拿着短弩對着嵬名阿山。
鴻臚寺的衙役嚇了一大跳,紛紛後退。
皇城司這麼大的動作,擺明是要對夏國使者不客氣!
這些衙役面面相窺,神色驚懼。
他們雖然惱怒,卻也知道兩國即將交戰,夏國的使者不能輕易的動!
嵬名阿山以及他的手下,眼見被前前後後的包圍,不少人害怕,對視着,慌亂的又看向嵬名阿山。
嵬名阿山陰沉着臉,雙眸閃爍,心裡是潮起潮落。
宋人,真的要對他們動手!
這麼有底氣嗎?還是虛張聲勢?
嵬名阿山一路上探聽到了不少消息,更多的是宋國帝后相鬥,宋國朝廷上下一片混亂,內訌激烈。
嵬名阿山拿不定主意,但他大夏三十萬大軍伐宋,事關重大,他必須要探聽足夠的消息送回去,不能有意氣之爭!
嵬名阿山暗暗壓下憤怒,雙眼注視着蔡攸,如同看一個屍體,語氣漠然的道:“放下兵器。”
西夏人雖然不甘,卻不敢不聽,一個個扔掉了兵器,憤怒的站到一旁。
蔡攸臉上的嘲弄之色更多,擡手命人將這些兵器拿走,旋即向前走了幾步,看着嵬名阿山,一臉微笑的道:“遠來是客,我大宋最是熱情好客了。今後,你們就待在這裡,好吃好喝好睡。什麼青樓歌坊的,不適合使臣的身份,嵬名殿下,你說呢?”
嵬名阿山聽着蔡攸拍打在他臉上的警告,陰晴不定的神色忽然變得平靜,嘴角抽了下後,就淡淡道:“我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你們皇帝,我帶了國書而來。”
蔡攸見嵬名阿山聽話了,一個轉身,朗聲道:“等候旨意。”
皇城司的禁衛隨他而動,內內外外的佈置,將鴻臚寺圍的水泄不通。
嵬名阿山的屬下紛紛憤怒,以番語叫囂,卻被嵬名阿山壓下,他盯着蔡攸的背影,心裡捉摸不定。
宋人的反應太強了,完全不像虛張聲勢。
他們要幹什麼,再來一次五路伐夏嗎?
他們還有這個實力嗎?
蔡攸不管嵬名阿山想什麼,擺平後,他就急匆匆離開。
近來開封城十分不太平,他這個皇城司指揮,有太多的事要做!
鴻臚寺的衙役見蔡攸一句話不說的就離開,對視着,完全不知所以,一頭霧水。
但令他們開心的是,蔡攸這個他們以往討厭的‘活閻王’,在對待夏人身上更加的強硬,沒有墮他們大宋的威風!
此時,範祖禹已經到了青瓦房,正面彙報給章惇聽。
章惇神色平靜,道:“夏人多半是虛張聲勢,我早有安排,無需你做什麼。”
範祖禹有些擔心,道:“相公,夏人來勢洶洶,這使臣也是跋扈非常,環慶路可能十分兇險。”
章惇看了他一眼,道:“這些陛下與朝廷已經非常重視,不要說不該說的話,朝裡畏戰的氣氛夠濃了。”
即便是‘新黨’內,對於西夏開戰也持有不同看法,畢竟神宗朝五路伐夏的慘敗,就是‘新黨’當政時期,並沒有過去多久,記憶深刻。
範祖禹猶豫了下,便道:“相公,真的決意將七寺併入六部?如此一來,六部過於膨脹,權職過大,非但不能提升辦事速度,反而可能尾大不掉,拖延政事。”
章惇即便面無表情也是滿臉厲色,堪比嚴厲的教書匠,他沒有看範祖禹,審視着眼前的‘方田均稅法’,道:“朝廷在改制,需要梳理權職,六部七寺權職交錯,着實複雜。鴻臚寺與禮部重疊最多,合併是在所必然,不要多想了。”
範祖禹表情糾結,欲言又止。
章惇轉頭看向蔡卞,道:“陛下在哪?”
蔡卞忙着寫東西,隨口的道:“應該在機要房,官家近來在那裡的時間最多。”
章惇剛要說話,一個禁衛忽然跑進來,向着章惇道:“章相公,燕王出了慈寧殿,向這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