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站在一個微微有些弧度的斜坡上,暖暖的日光照在她的身上,黑色長袍襯托下的她顯得更加脣紅齒白。
”那個安迪博士,他爲什麼會跟着你們進入雪山?”隱開口問道。
簡十三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虛掩着的窗子,搖了搖頭:“安迪博士好像是於月姜的助手,哦,於月姜就是那個拄柺杖的老頭,是他讓安迪博士跟着來的。”
其實他和隱有過一樣的疑問,一個看上去比骷髏好不了多少的人,一個已經被醫生確認爲多器官都開始衰竭的人,爲什麼不像史蒂夫那樣留在營地裡,而非要帶着上路呢?
隱聽了簡十三的回答,似乎陷入了沉思。
半晌,她忽然說道:”安迪博士他的情況有些複雜,連我們的溫泉水也……也救不了他。”
簡十三一愣,心裡咯噔了一下。如果溫泉水連低溫症陷入昏迷一天一夜的湯米都能救醒,但卻救不了安迪博士,那隻能說明安迪的狀況非常糟糕。
“那怎麼辦?你還有其他的建議嗎?”簡十三問道,”安迪博士之前進過一次雪山,回來的路上似乎有什麼特殊的遭遇,身體狀況變得很糟糕,卻沒想到於月姜還要帶着他進山……看來後面的路他是走不成了,或者可以把他留在這裡,等我們回來的時候再帶他下山去醫治?”
隱也感覺到了簡十三話語中對安迪博士的擔心,但她卻搖了搖頭:“不……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是想說……那個安迪博士他有些不正常。”
隱回過頭去看着簡十三的眼睛,神色認真而誠懇:”之前在外面山脊上的時候,我已經感覺到他的不同,剛纔在溫泉水邊我再次確認了自己的感覺。安迪博士他的內部器官已經完全衰竭,也就是說……其實安迪博士他,已經死了。”
“什麼?!”
簡十三低低地吼了一聲,上前一步站在了隱的面前:”你爲什麼這麼說?”
隱不動聲色地轉開身體:“你其實也感覺出不正常了,對吧?之前在寒冷的環境裡還看不出來,但剛纔泡過溫泉之後,他的臉上已經開始出現了屍斑。”
簡十三閉上了眼睛。他的腦海裡浮現出剛纔被扶進木房子的安迪博士,雖然他的眼神有了光彩,但那臉上明顯的暗紅色印記——當時簡十三確實覺得有點奇怪,他以爲那是泡溫泉泡的,現在一想,安迪博士臉上的紅和湯米臉上的紅的確不一樣。
安迪博士,他已經死了。
可是,一個死人又怎麼會有散發光彩的眼神?又怎麼會自己走動、吃飯?
簡十三看向了隱,隱微微眯起了眼睛:”我感覺,應該是有一個人在背後控制着安迪博士……的屍體,讓他在表面上呈現出還活着的樣子,這個人無論是誰,他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也有着讓人不齒的手段。”她仰頭看向天空,似乎在默默誦經,“對於我們來說,褻瀆屍體是極大的罪過。”
簡十三心裡一動,他再次看向身後的木房子,隔着虛掩的木窗似乎可以看見坐在角落裡木桌旁的於月姜和西蒙。
會是他們做的嗎?
他們是目前嫌疑最大的人,但是簡十三卻沒有證據。
隱向前走了兩步,簡十三不假思索地跟在了隱的身後,二人在長滿低矮野草的山坡上信步向前。
“我覺得,你和他們都不太一樣。”隱忽然說道,”你能告訴我,你們來這大雪山裡究竟是要做什麼嗎?你們肯定不是爲了登山。”
大概是因爲簡十三曾經冒着巨大的風險返回去找她和安迪博士,又也許是因爲隱本身就有特殊的能力,隱似乎對簡十三慢慢開始信任起來,問出了自己心頭的疑問。
簡十三苦笑一下:“如果我說,我們都是於月姜那老頭僱傭來的,你信嗎?”
這也不算是說謊吧?畢竟宋先生的確是於月姜僱來的。
隱看了簡十三三秒鐘,慢慢說道:”無論你們要做什麼,其實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到最後你們什麼都做不了。”
這句話聽起來就不那麼溫和了,甚至帶上了一些威脅或者警告的意味。
簡十三默默地看着隱,但隱卻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大步走開了。
簡十三頓了頓,立刻拔腳追上去:“隱,我們想即刻離開這裡繼續上路,你能帶我們出去嗎?原路返回的話,恐怕有些人爬不上去那條冰洞。”
隱沒有回頭,只是扔下一句話:”你們該走的時候,自然誰都不會留你們。”
簡十三站在原地看着隱的身影沒入遠處的房屋之中,這才轉身回到木房子裡。西蒙滿臉笑意地迎上來,似乎對簡十三和隱的交流很有信心,然而簡十三卻搖了搖頭。
“隱沒同意也沒拒絕,我也不知道她具體是什麼意思。”
這個回答讓西蒙的笑意僵在了臉上,於月姜也聽到了,臉立刻拉得更長,但卻也沒再說什麼。
這裡是隱的地盤,他們雖然急於離去,但也不敢輕易造次,只能再次伺機而動。
關白走了過來,在簡十三耳邊輕聲說道:”他的靈力恢復了一些,所以其實他心裡還是有底的,並不是真正的着急。這地方似乎對恢復靈力很有幫助。”
簡十三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接收到了關白的訊息,但眼神卻不由自主地看向另一邊的安迪博士。
安迪臉上的兩大塊屍斑此時更加明顯,襯托得他眼裡的光芒帶着十分的詭異和驚悚。見簡十三看他,他竟然也轉眼看向簡十三,然後還微微一笑。
簡十三不知道該如何迴應這個微笑,只好胡亂點了點頭。他心裡的滋味特別不好受,至少在目前狀態下,他還無法接受安迪博士已經死了這件事實。
這間大房子裡並沒有燭火,靠頭頂金球反射的窗外的日光勉強照明,幸好如此,其他的人似乎還沒有發現安迪的異狀。
泡完溫泉的人陸陸續續地回來了,他們看上去滿足而又有些倦怠,紛紛跌坐在蒲葦墊子之上,看樣子恨不得立刻大睡一覺。
而此時外面的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這一塊雪山中特立獨行的聖地顯得更加靜謐,屋子裡的人睡意也就更強烈,大家好像都忘記了接下來還要繼續上路這件事,都把好好睡一覺當成眼下最重要的事了。
西蒙有些焦急,他站在門口不停地張望,好像熱鍋上的螞蟻。好在天色徹底黑下來之前,隱真的出現了,西蒙連忙將隱迎了進來。
來的不只是隱,還有另外幾位黑袍女尼,她們手裡端着幾張氈毯,看上去溫暖舒適。
“今夜請大家就在這裡歇息一晚,等明天雪暴過去了,我自然會帶大家出去。”隱說道。
衆人紛紛上來接過女尼手裡的氈毯,這東西雖然並不起眼,但總比睡了這麼多天的睡袋舒服多了。
羅斯懶洋洋地躺在地上,撐起半個身體大聲問道:”隱,有個問題我早就想問了,一直沒等到機會。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爲什麼這麼暖和,氣候和地貌與雪山一點也不一樣?你們又爲什麼生活在這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