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十三眼前的黑暗和剛纔的一片白一樣純粹、濃密,他幾乎以爲自己失明瞭。
緊接着他就聽到米哈爾的聲音還在說着:“……你說彼得爲什麼把臥室的門鎖上?他這房間裡也沒什麼秘密呀?”
簡十三回過神來,發覺自己還坐在彼得臥室的大牀上,房間裡一燈幽暗,米哈爾依舊略微弓着腰看着鳥籠裡的胖鳥,完全沒察覺簡十三有什麼不對。
“米哈爾,”簡十三略微大聲地問道,“我坐在牀上多久了?”
米哈爾被簡十三的聲音嚇了一跳,回過頭來迷惑地回答着:“什麼?你不是剛坐下嗎?”
簡十三沒說話,他努力鎮定着自己的情緒,回憶着剛纔發生的那無比怪誕的一幕。
米哈爾說他剛剛坐下,可是他卻覺得在那片白霧裡至少待了十分鐘,看樣子時間在兩處是不對等的。
他相信,自己的精神是絕對沒有問題的,那不應該是他的幻覺,可是他還沒有辦法去相信剛纔那一幕是真的。
那個叫五月的小孩子稚嫩可愛的聲音彷彿還在耳邊迴響,那種真實的感覺又不像是假的,至少簡十三不會自己無緣無故去想象出來這樣一個小孩。
如果他能看到五月的樣子就好了,他就能更肯定一些了,中國人不是常說,眼見爲實,耳聽爲虛嗎?
但五月說了,他之所以看不見她,是因爲還沒到時候。這是什麼意思?還說以後再去找她玩?
簡十三不禁汗毛倒豎。乖乖,他不會是陽壽將盡,遇到前來勾魂的死神了吧?莫非比什凱克附近的死神是個孩子的模樣?太荒謬了。
米哈爾見簡十三的神色變幻不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忙扔下令他感興趣的胖鳥,問道:“簡,你怎麼了?有什麼發現嗎?莫非——”他眼睛一瞪,“彼得的房間裡有夾層?”他立刻想到了很多過往類似的案件,罪犯會將受害人的屍體砌在牆裡,不由得瞟了一眼臥室的牆壁。
簡十三瞪了他一眼:“這房間一面靠洗手間,一面靠客廳,一面是靠外的冷山。剩下的唯一一堵牆那面是隔壁鄰居,這樣的老房子牆很薄的,很難有夾層,你想多了。”
米哈爾出了一口氣,說道:“那你想什麼呢?我看你有點心事重重的樣子。”
簡十三站起身來向外走去:“是啊,我們此行沒有發現,事情膠着起來了,我正在想辦法。”
米哈爾跟出門去,一路問道:“想到了嗎?”
簡十三忽然回過頭來問米哈爾道:“你們吉爾吉斯斯坦有沒有什麼神話傳說或者民間故事裡面,講到一個特別小的小孩子的?”
米哈爾一臉懵逼:“什麼小孩子?你說什麼呢?”
“就是那種很小的小孩子,大概三四歲左右,有這樣的傳說人物嗎?”簡十三問道。
他想起了印樂生博士失蹤案裡出現的奧西里斯和阿努比斯,也許剛纔他遇到的那個五月,就是一個這樣傳說中的人物。在此時調查走入死角的時候,他也只能不按常理去推測了。
“哪有那樣的人?”米哈爾反問道,“簡,你好奇怪。”
“算了。”簡十三揮了揮手,“就當我沒說,我們走吧。”
可以說,除了再次印證彼得對羅薩的感情,以及他們的確在孩童時期就認識的這件事,簡十三和米哈爾此行毫無收穫。
兩個人繼續回去監視羅薩,路上簡十三給遊牧打了個電話,讓他查一下,吉爾吉斯斯坦的神話傳說、民間故事包括宗教信仰裡,有沒有一個三四歲的孩子,或者是以孩子的形象出現的。
等到他們在羅薩樓下停駐了半個小時左右後,遊牧給他回信了,內容很簡單,倆字:木有。
嗯,這也並沒有出乎簡十三的預料。很有可能五月不是來自於吉爾吉斯斯坦,話說,神仙妖怪之間的籍貫是按什麼劃分的?這個他還真不知道。
他回憶了一下和五月的對話,五月用的是什麼語言來着?想了半天,他卻發現了一個讓他更加迷惑不解的事:他不知道五月用的是什麼語言,但他卻能清楚地聽懂。
這種感覺和與奧西里斯、阿努比斯甚至斯芬克斯對話是不一樣的,他能明確地分辨出他們用的是古埃及語。
更撲朔迷離了。難道五月不是神仙,也不是妖怪,只是他腦海裡的一個小人兒?總不會是他分裂出來的第二個人格吧?
很好,他來比什凱克破案,案子還沒怎麼樣呢,自己倒給折磨得人格分裂了。
簡十三在腦海裡一頓胡思亂想,思緒飛出去很遠很遠。坐在一旁的米哈爾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連忙將早已準備好的三明治拿出來啃着,還遞給簡十三一份。
簡十三下意識地拿過三明治,機械地吃着。
而員工宿舍樓上羅薩的房間裡,窗簾依舊半掩着,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動靜。
監視持續到晚上九點多羅薩入睡,簡十三和米哈爾則返回米哈爾的公寓。
簡十三翻閱着一整天各監視小組的報告,同昨日一樣,沒有什麼可疑的動靜。明日就是機組休假的最後一天,如果明天再沒有收穫,也不能繼續再給機組放假了。
據米哈爾說,董事會對這件事反對得很厲害,認爲這種停工行爲等於是自己承認自己有問題,滅了燈塔威風而漲了他人志氣。甚至有幾位董事擔心海岸線會在此時跳出來明目張膽地挖角。
對此簡十三隻能說,這幾位資本家真是隻想到自己,不考慮別人甚至不考慮大局。如果不是爲了米哈爾和維拉,他真想甩甩袖子就此走掉,讓燈塔直接倒掉算了,管它呢,大不了讓老冉賠點錢。
另外簡十三還特意囑咐米哈爾,告訴他手下的人不要虐待彼得,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好好伺候着,就是別讓他跑了。如果彼得想通了,就立刻和他們聯繫。
米哈爾安排好事情,回房睡覺去了。簡十三也不想再通宵,衝了個澡也爬上了牀。
次日,兩人依舊是一大早起來,簡十三給自己和米哈爾易了容,二人準備完畢,出門去監視羅薩。
而羅薩似乎對一切都不感興趣起來,除了中午去了燈塔大廈的員工餐廳吃飯,依舊一整天待在家裡。上午她接到了尤利婭的電話,約她出去逛街,她也語氣懨懨地婉拒了。
這三天裡,伊萬並沒有和羅薩聯繫過,監視記錄顯示,就連一條短信都沒有,也沒有在其他APP上聯繫過。
也許伊萬因爲在妻子和孩子身邊無暇分身,也許是伊萬也想和羅薩分手了。羅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憔悴下去,望遠鏡的鏡頭裡,簡十三發現羅薩的眼袋很重,目光無神,鬢髮凌亂。
除了這些以外,最後一天的監視依舊一無所獲。
而彼得那邊傳回來的消息是,彼得除了胃口不佳以外,在囚禁地始終一言不發,沒有任何尋求合作的意思。
明天,羅薩他們的機組就要再次執行飛行任務了,而到了明天,彼得也被囚禁滿48小時了。
事情的進展卻阻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