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進客廳,看到陽臺上閃爍一絲火光,走過去看到楊沐站在陽臺邊側對着我。
我把外套穿在楊沐的身上,“小心着涼了。”
我抱着楊沐感覺他在微微的發抖。
“沐。”
我翻轉過他的身體,看到左手夾着煙的楊沐臉龐一片蒼白,像是乾澀的白色塑膠。
一滴冰涼的液體破碎在手臂上。
我撫摸着他的臉已是溼漉一片。
楊沐顫抖着把煙含在嘴裡,吞嚥進白色的煙霧。
“她死了。”
整個晚上楊沐一直靜坐在客廳裡,呆呆的沒有說話,只是一直在拼命的抽菸,我也一直坐在楊沐的對面靜靜的看着他。
直到東方露出魚肚皮般白點時,我才走進廚房熬一點粥。
我把熬好的粥端到楊沐的跟前。
“吃一點吧。”我說。
楊沐無動於衷。
“就算是爲了我。”
楊沐怔了一下,低下頭吃了一小口。
“我去給你收拾東西。”
我把粥放在桌子上,起身走到臥室的門口。
“她是今天早上死的,胃癌晚期。”楊沐喃喃的說着。
“關於她的一切,我一無所知。即使在她臨死時候都沒有要求我在身邊,她果然狠心。”
楊沐的手劇烈的顫抖,我撲上去緊緊的抓住。
“也許在之前她來這裡看你的時候,我們就應該有所察覺的,沒想到卻是最後一次見面。”我忍不住落淚。
楊沐冷笑一聲,“她究竟和我還是生分的。”
一滴淚水跌碎在他的手臂,“可是爲什麼我的心這麼疼·····”楊沐痛苦揪扯着衣服。
“沐,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楊沐把頭往後仰靠在我的肩膀,滑落的淚水浸溼我的衣領。
“一切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沒事的。”我安慰楊沐,撫摸着他的臉龐。
我走進臥室一邊流淚,一邊收拾一些楊沐日常換洗的衣服。
客廳裡傳來楊沐撕心裂肺的嚎哭,我扔掉衣服,
癱坐在牆角,捂住臉龐無聲抽泣。
我和楊沐坐在火車候車廳長椅上。
“我可能要一個多月纔可以回來。”
“我等你,一個人要照顧好自己。”
“嗯。”楊沐親吻着我的眼睛。
“爲什麼不開車回去?”我整理着楊沐的衣領。
“我想一個人靜靜的走一段路。”楊沐微笑着緊握我的手。
“這樣笑就好,即使心裡非常難過,但是還是要給自己堅強的力量。”
“以前恨她,恨不得她從這個世界消失,但是當她真的不存在這個世界上時,心裡卻非常的難受。”楊沐乾笑一聲。
“你心裡一直是愛着的,只是你忘了。疼的感覺就是愛。”
“如果換做是你,你會有什麼感受?”
我把頭慢慢的倚靠在他的肩膀,“我想也是一樣的愛和痛苦,因爲太在乎所以無法容忍愛的缺陷,但是這種感情是沒有恨得,只是你自己誇大了而已。”
“是嗎?”楊沐問。
我慢慢的立起身,靜盯着楊沐的眼睛,“恨有時候比愛需要更大的勇氣,沒有什麼人是值得你費心力去恨的,而且她是你的母親,你只可能有埋怨,卻不該有恨。”
楊沐沉默不語。
“一切都已是過去,不管你選擇釋懷或者是糾纏,一切都只是過去而已。”
楊沐低垂着頭。
“這次回去好好的陪陪爸爸,時間不等人的,有些事情不要失去才後悔。”
擁擠的人流在繁雜的視線裡穿梭,像是自由而受時空侷限的游魚。
楊沐的側臉在明亮的光線裡刺亮發白,如一抹黏貼在牆壁上的白漆,乾癟、呆板。
楊沐揉搓着掌心,黏黏的汗液層層冒出。
“你又緊張了?”
我握住楊沐的掌心,溫熱的汗液和這個季節格格不入。
“我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我······”楊沐欲言又止。
“放鬆心情去應對,不要衝動也不必太過悲傷。沐,你可以的。我在家裡等着你回來。”
楊沐
的神情稍微放鬆些,他微笑着抓緊我的手。
楊沐離開了,房間裡總是充斥着他的餘味,這種氣味瘋狂勾引着想念他。
以前自己一個人總是很享受這樣自在的時光,像是可以看到時光的脊骨在眼前閃耀而過,身心如同飛馳。當狹小的心房裝上另一個人時感覺到幸福的擁擠,好像生命又換到另一個軌道上來,脊背後面又長出了一隻翅膀,這隻翅膀給予快樂的平衡感。
下班回到家,冷清的一切讓我感覺不適,陽臺上沒有了楊沐的畫板,廚房裡也沒有了他的擁抱,臥室牀上孤立着冷寂的軀體。
這種孤獨折磨着我的心靈,還有身體。
我用“嗤嗤”冒着熱水的蓮蓬頭一遍遍沖洗着身體,想象着楊沐的手指在紅通的肌膚上彈跳着美妙的節奏。
他持畫筆纖長的手指輕滑着我的肌膚,如一隻好奇的蜜蜂在鮮花骨朵上尋覓着芳甜。
他的手指輕輕的顫動,攪動我肆意盛開在水中央,全身溢淌甜蜜的花汁。
我揚起脖頸,眺望着頂部深邃的叢林,彷彿自己被花瓣承載漂浮在水面,周邊的野藤如蠕動的觸角慢慢攀沿到我的身邊,它們纏繞我的腰肢,緊縛我的胸、部,觸碰我的大腿。
微微的刺痛從身體裡出來,像是無力的呻、吟,灼燒着肌膚,我忍不住的全身顫抖。
一抹嫣紅在腳底研磨開來,如同盛開的血蓮。
躺在牀上,肚子如刀絞一般疼痛,嘴脣乾澀。我曲弓着身體,額頭上滲出顆顆汗珠。
窗外的月色漸濃,像是有一團濃霧塞在喉結。
恍惚之中,自己掉進了深黑大海里,漩渦攪動着身體不住的下墜,如同針在身上狠狠的穿刺。楊沐站在岸邊向我伸出手,我努力的想要抓住他,可是我的身體卻在不停的下沉,我看到楊沐慘淡的眼神,還有清冷的目光,那種目光幻化成無數的冰冷尖刀齊刷刷猛刺向我的眼睛,視線裡翻滾着鮮紅的海水。
猛然間驚醒,身下蜂擁出滾滾炙熱刺痛。
楊沐離開一個多星期了,一直都沒有打來電話。我不怪他,只是擔心他的痛楚無處消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