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長河在快速行駛的出租車窗外急速的流過,空氣中漂浮着淡淡的海水腥鹹味。
這個海濱城市像是嬰兒粉白的肌膚,散逸出濃重的奶香,這種新生的氣息吹淨我們落滿塵埃的身心,我們仿若一羣祭祀的囚徒歡呼雀躍,用霎時的虛幻來麻痹腐朽的靈魂。
不過我喜歡這個傍海的城市,因爲無垠的海天交界可以滿足我虛迷的幻想,在心底構建另一處美妙的天堂。
楊沐是我在海邊散步的時候認識的,他是一個有才氣的畫家,是一所大學裡的美術老師,偶爾也會給畫廊提供油畫。他是一個安靜乖巧的男人,臉上時常掛着淡淡的笑意。
那天傍晚我穿着淺綠色的長裙赤着雙腳漫步在沙灘,海風肆虐着我的長髮,如同茂盛的水藻被激烈的潮水遊蕩。在我攏起搭落額前長髮的瞬間瞥看到身側不遠處的一個男人靜注的神情,一個齊腰的畫板木架在他的跟前支起,原來我已經成爲他油畫中的女主角。
我記得油畫中的自己像是一個展翅欲飛的鳥兒,大海和天空都被塗抹成刺亮的橙紅色。楊沐說我臉上的笑容很單薄,像是漂游在海水面的一粒沙,而他希望我是那隻可以飛到海天交界處的鳥兒,在橙色的天空和大海間享受着熱情和希望。
這個富有善解和詩意情懷的男人很對我的胃口。
靜籟無聲的公寓樓如墜深井般沉悶,只有七樓的陽臺上還泛冒着昏暗的燈光。我知道楊沐又在一邊繪畫,一邊等我了。
剛打開房門走進屋內,楊沐從陽臺上伸出頭微笑看着我。我把包包扔在沙發上,小跑到楊沐的身邊,泛着星星點點的無邊夜空躍然在他的畫紙上。
“親愛的!”我緊攏住他的脖頸,端詳着他的畫作。
“我給你留了麪條。”楊沐親吻着我的眼眸。
我調皮的朝着楊沐的鼻尖哈着熱氣,“我今天和劉絹一起吃的烤羊肉。”
楊沐摩挲着我的下巴,我把臉埋進楊沐寸板頭髮裡,“親愛的,你該洗頭了。”
浴室門洞開,頭頂的蓮花噴頭“嘶嘶”的噴灑着溫水,溫熱的蒸汽升騰出洗髮露的芳香。
楊沐赤裸着身體低垂着頭站在我的對面,我穿着一件薄紗的吊帶裙雙手溫柔的揉搓着楊沐的頭髮,層疊涌出的白色泡沫像是春季裡悄然綻開的花朵。激流的水注像是一雙裁剪花枝的手把潔白的泡沫層層剝落。
楊沐擡起臉凝視着我,“你真美!”
源源不斷的溫熱澆注着我們全身,那些劃過肌膚的水流像是春季櫻花紛落的花瓣,我緊咬着楊沐的肩膀,鼻腔裡充斥着滾燙皮膚裡散逸出的灼人氣息。耳邊“嘶嘶”不斷的水流使我想起火車滾滾的轟鳴聲。
17歲那年我獨自一人乘坐火車去往城市邊緣的櫻花小鎮,那是我向往很久的美麗地帶。
漫山遍野的淡粉櫻花,彩蝶翩舞枝間,蔥鬱的蔓草葉間跳躍着青色的蚱蜢,我閉上眼睛靜佇在汪洋的花海里,海水席捲的鹹甜相伴着馥郁的櫻花香氣爬滿了我青春坯牆,給了我最初關於乾淨和純潔的定義。
楊沐安靜的躺在我的身邊,均勻的呼吸。我像是一個守護獵物的獸類緊盯着他熟睡的面容。突然我的心莫名“咯噔”了一下,因爲就在72小時之前我也用同樣的眼眸凝視着另一個男人。點滴的酸脹如高低的彈琴手指敲打着我的心,我茫然的倒臥在一旁,有些惶恐不安。
溫暖的陽光斜斜照進來,如同細長的手指拉扯着碎花的被角。我穿着楊沐寬大的襯衣,從衛生間裡走出。
據說女人最性感的着裝就是穿上男人的肥大襯衣,並且要剛剛好延伸到腰部。不過,我可沒有那種概念,因爲我純碎就是貪圖方便簡潔。
我伏在楊沐的耳邊傾吐着熱氣,“起牀了!”楊沐依然睡意深沉。
我雙手捧住楊沐的臉,手指撥挑着他的眼皮,他的眼珠子骨碌碌着快速旋轉着,我不禁好奇的將臉貼近,不料他突然伸出手臂將我緊緊的按壓在他的身上。
“這下,你可跑不掉了!”
他把嘴脣湊過來,我掙扎着,躲避着他的親吻,“別鬧了,快起牀!”
他一臉壞笑着鬆開了我,我起身立在牀邊,手按着胸腹輕微的喘息。
他眯縫着眼睛把雙臂交叉枕在腦後,“
你好性感!”
我走到窗臺邊拉開墜地的布幔,明媚的光線瞬間綻滿地面,“我們去海邊吧。”
我和楊沐約定每個星期天都要去海邊,我們牽手在海邊散步,清涼的海風灌滿我們的衣裙像是飄揚的旗幟。有時候楊沐會安靜的在一旁繪畫,畫中的我時而長髮飛揚燦然微笑,時而憂傷靜遊海邊,拖拽着被海水浸溼的裙襬。
楊沐說海邊的我是最美好的,像是一束燃燒的彼岸花。而楊沐像是久居海邊的詩人,總能用手中的彩筆勾勒出大海深藏的另類魅力,燃起層層火焰的海平面,黑色的浪花和彩虹似的巨大礁石,視覺上的色彩衝擊塗抹成噙香的詞段。
我迷戀楊沐的才情和他雅緻的心靈。我們赤腳在海水裡追逐,迸濺的清瑩海水倒映出楊沐無邪的眼眸,我們並肩眺望遠處高揚的白帆,側耳傾聽海鷗嘶鳴着掠過海平面。
我們含笑對視,深情親吻。
幾個手持彩色氣球的小孩好奇的圍住楊沐,楊沐發揮美術老師的長處,神采飛揚的給他們講解着繪畫,我沒事可做便來到沙堆旁做了下來。
細軟的沙礫從緊握的掌心中細細的流出,滑潤的觸覺讓我想起一個人的後脊背,手指如觸電般顫鎖了一下,淺褐色的沙礫變成顆顆的淚痣纏繞旋轉在眼前,我的大腦霎間有些空冥。
這時手機劇烈的抖動,我翻開手機看到一條心顫的短信:“今晚7點老地方見,等你!”
我緊握着手機,掌心微微的發汗。
回去的路上我的心如同在油鍋上煎炸的肉餅,反覆側轉。流光的霓燈在車窗外閃過,像是瘋長的野蠻草攀援淹沒我脆弱的欲牆。
“沐,今晚我要去雜誌社一趟,你把我放在前面的路口吧。”我低垂着頭不敢看他的臉,只聽到胸腔中躍動着雜亂的心跳。
“哦,好。記得早些回來哦。”楊沐很是淡然的說着,他的信任有加有時候讓我感覺害怕,我呆呆的盯着他,一時竟然語塞。
我從車上下來,回頭看着他,他一臉的溫柔,“去吧,我會等你的!”
我重新鑽進車裡狠狠的親吻他,“等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