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搖晃着到了胡家堡。
我下了車,看見陶峰穿着套青色的衣裳站在風裡,面上帶着笑:“小神仙,你來了。”
他沒有叫我樓主,沒有叫我教主,還是叫我小神仙。我笑了:“大當家啊,整個武林可都當我是魔教啊。”
“妖孽!你知道就好!”
我轉過頭去:“呦,這不是我的手下敗將麼?明秀大師啊,怎麼,沒有我,你寂寞難耐了?”
明秀的光頭亮堂堂,他的臉紅通通,眼睛瞪得大大的:“妖孽!貧僧早就看出你不是甚麼好人!但是瘋神幫與少林寺一向交好,貧僧才勉爲其難收下你,希望佛法能幫助你改邪歸正!但是你,居然還是——”
“還是甚麼?”我斜眼笑笑,“大師,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難道你不知道麼?”
“這麼說,你已經決議與整個江湖爲敵了?”
我看着在他身後咬着嘴脣的明鑑笑了:“大師啊,我何曾說過與江湖爲敵?”
“那你重建瘋魔教?”
“名字而已,有甚麼關係?一個月三十天還不是一樣?一年四季還不是春夏秋冬?六十年一個甲子的輪迴,誰又有過意見了?”我擠擠眼睛,“就像你們光頭和尚還不是那幾個字輩轉來轉去,最後一樣要轉回來。”
明秀面上一愣:“好個口舌之徒!”
我看着他身後跟着的幾個幫派的人,心想約莫是瘋魔教還沒有收服的教派吧,我聳聳肩:“大師啊,我約你八月十五見,你倒是着急呢。”
明秀一眯眼睛:“少林雖不是甚麼名門,但也不能任人欺辱,更不能眼見江湖同道於水生火熱中而不施以援手!”
囧。
囧囧。
囧囧囧。
囧囧。
囧。
我嘛時候兒欺辱少林寺了?
槑。
槑槑。
槑槑槑。
槑槑。
槑。
我嘛時候兒陷害整個武林了?
明秀義正詞嚴道:“你用卑鄙下流的手段陷害各大門派,用令人不齒的手段將他們強行納入你們瘋魔教!這是正義之師所爲麼?”
我看着他:“比如?”
明秀激動的手指頭都顫抖了:“還敢說比如?你們用賭博的手段拿到青城派的地契!甚至,利用女性的羞恥心…比賽放屁這種不入流的手段強佔了峨嵋派!”
“嗯…”我摸着下巴,“大師啊,聽起來,似乎你對青城派的道士與峨嵋派的尼姑一樣愛啊。對了,峨嵋派已經改名了,還是叫新名字比較好。”
“胡鬧胡鬧!簡直胡鬧!堂堂峨嵋派,怎麼能,怎麼能叫甚麼少女…”明秀說不下去,他身後的人也跟着發出含義不明的聲音來。
我聳聳肩:“我覺得青春一點兒沒甚麼不好啊?反正就是個名字而已,如果一開始的時候兒就那麼叫,你們保證一點兒意見都沒有。這是先入爲主,不能怪你們。再說了,少女有甚麼不好的?更加質樸,更加純善!更有佛法悟性!”
“簡直胡鬧!”明秀氣得渾身發抖。
我斜眼打量他一下:“大師啊,我說句不客氣的話…您這麼生氣,究竟是爲嘛啊?比賽甚麼的也不過是個手段,真正比的是智慧。再說了,少女派怎麼了?佛說萬法朝宗,也不過是個普遍真理。心中有佛,則所視萬物皆有佛性。敢問大師一句,您聽見這少女派,想到甚麼了?”
明秀頓時愣住,說不出一個字來。
好傢伙,我倒看看你想說甚麼!我都說了,心裡想甚麼,眼中看到的自然是甚麼!你要敢說你聽見少女派想到的是甚麼齷齪的念頭,我可就大大的笑話你,一點兒情面也不會留的!
明秀自然也想得到這些,所以他不敢說話啊,而他身後那些,稍微有點兒腦子的,自然也不敢說啥了。
我再搖搖頭:“大師啊,就說您吧,我給您的信上也說了,我沒那甚麼吞併武林的意思,你又何必這樣斤斤計較呢?”
明秀咬牙切齒道:“要是貧僧讓少林叫了那個名字,死不瞑目!”
“哇哇哇,這麼重的誓你都敢發?”我嘖嘖兩聲。
陸雲悄悄踮起腳來:“三哥哥,你叫他改啥名字啊?”
個小鬼頭,分明是假裝悄悄的,你這聲音大的可是所有人都聽得見了。不過也好,讓他少林寺也丟丟臉…啊不,是弘揚一下佛法。
我咳嗽一聲,以同樣詭秘但是大聲的話語做了如下回答。
“就叫純陽寺唄。”
噗——
要笑就笑嘛,幹嘛忍得那麼辛苦。不要壓抑人性嘛。
明秀臉上又青又紅的:“這還有把我少林寺上上下下都放在眼裡麼?!”
“有有有,當然有。”我擠擠眼睛,“就是把你們‘上上下下’都放在眼裡了,我才這麼說!”
明鑑忍不住道:“小神仙,這,這似乎不妥當啊…”
我看他一眼:“這有甚麼?本來呢,我是想叫你們‘少男寺’的,這就正好和‘少女派’是一對——”
明秀咳嗽幾聲,我轉頭看看他:“大師啊,身體不舒服就不要硬撐嘛,晚上不要太操勞——”
“你說甚麼?”
我聳聳肩,看了一眼面上靦腆的明鑑。好嘛,你小子怎麼也算是瘋魔教的前教衆,這點兒面子我還是要給的:“我的意思是…嗯,晚課不用上太久,注意休息。”
明鑑臉都紅了,還好他站在前排,不然真不曉得他身後那些名門正派看了做何感想。明秀冷哼一聲:“口舌之快有何意思?”
我摸着下巴:“是沒意思啊,所以嘛,要你們和少女派一一對應,本來是說你們都是佛法一家的,正好一對兒啊,但是又怕世俗之人不理解,還以爲兩大名門有甚麼那個那個恩怨,更怕演出甚麼甚麼‘賊尼,竟敢和貧道搶住持’的流血事件來…啊呀呀呀,你們要知道,同人女是很可怕的。”
“哦呵呵——小神仙,你口中的同人女是說我麼?”
不用回頭我也知道是誰來了,我看着對面也不曉得是哪個門派的隊伍裡走出來一個女人:“青梅,你出場了麼?”
“當然,小神仙有難,自該相助。”不是青梅這小女子又是誰?上回給小老兒下藥的事兒還沒找你算呢,你倒膽子大,又跑出來了?
我看看她的掌門貌似要吐血了:“你就這麼堂而皇之的投敵了?”
青梅呵呵一笑:“我沒說投敵啊,我只是觀望。”
“好吧,那你先站陶峰那邊兒去。”暫時沒工夫和你糾纏,我轉頭看着明秀,“大師,剛纔我說了,叫少男寺不妥當。更何況,男人嘛,總是越老越值錢,你們寺裡年輕的和尚不少,老年的和尚不多,但是能叫‘少年’的,嘿嘿…”
明秀很無奈:“那也不能叫‘純陽’吧?!”
“嗯?難道您喜歡叫‘純陰’?”我眨眨無辜的眼睛,“那也行啊。”
明秀一臉要吐血的表情。
我說大師啊,要吐就吐嘛,憋着你就不難受?要麼吐出來,要麼嚥下去,不要影響血液循環啊。
明秀一怔,隨即面上一紅,也不知是羞得還是氣的,然後他一轉頭指着我身後的這些男孩兒男生以及男人們:“你只會懲口舌之快,那這些是甚麼?”
我聽着他身後那些人發出竊竊私“笑”,也就聳聳肩:“大師,話可不能這麼說,都是好朋友嘛。”
我轉頭看看夏鎏,小耗子眨眨眼睛;我扭頭看看陸雲,小朋友衝我一個飛吻;我趕快回頭看看尚飂,他面無表情也看我一眼;我斜眼望望鄭庭,二師兄聳聳肩偷笑一下,把臉埋在大師兄後背上。我嘆口氣,陶峰走過來拍着我的肩膀:“小神仙,此處分屬胡家堡之外,陶某也沒法子把蒼蠅蚊子都趕走。”
明秀頓時火起:“陶大當家的,你以爲瘋魔教不會把矛頭指向你們麼?!”
陶峰轉頭衝他施禮:“大師又何必替古人擔憂?”
“你冥頑不靈!”
“大師,在下不過不妄執罷了。”
“你是一意要維護這個妖孽了?”
“我說大師啊…”我是個好脾氣的吧,但是不代表我沒脾氣。你叫人這麼指着鼻子的罵“妖孽”,你心裡嘛感想?所以我“愉快”的開口了,“大師,請問我妖誰了孽誰了妖孽誰了?出家人不打誑語,你倒是說說看?”
明秀一跺腳:“你是瘋魔教的後人!”
“那也是瘋子或者魔頭,不是妖啊。”我很無辜,真的很無辜。
“可是你攪亂了整個武林!打破各派門規,甚至寫信給我叫我跟你建立甚麼大武林…簡直狗屁不通!這不是造孽麼?各門各派自有獨立之所在,怎能輕易說打破就打破?”
“你們的很多門規很不人道啊。甚麼不準賭博啊,小賭怡情啊;比如戒酒,我說,酒中自有酒中樂,要是那麼差,你幹嗎不去當皇帝,好下個聖旨不準釀酒?還有甚麼童子功,簡直就是剝奪人瞭解人體構造秘密的權利!那個甚麼金鐘罩鐵布衫的,一聽還以爲是天橋上賣藝的。我說大師啊,你們是名門正派,你們是正規組織和機構的好吧?你們是企事業單位!怎麼能這麼不愛惜自個兒的名聲呢?我這是幫助你們解脫外在束縛,更好的享受生活,你不感謝我也就算了,幹嘛要說我造孽呢?”我很不理解,非常的不理解啊,“再說了,我也不是把你們的門規都取消了,取其精華去其糟粕,這個道理很簡單的嘛。”我擠擠眼睛,“再說了,各門各派同氣連枝,都是一個大門派之內的,也就沒有甚麼門派糾紛地盤限制,你難道不覺得最近江湖械鬥少了很多麼?”
“那是因爲要不就是咱們的分支,要不就是準備一起對付你…”尚飂小聲的貼着我耳朵說了。
我抓抓耳朵:“風太大,沒聽見。”然後我轉頭看着明秀,“大師啊,我今兒約的是胡家堡的大當家,不是您,您要真有事兒,問問我的高級行政主管兼貼身秘書尚飂同志,他會告訴你我的日程安排的。”
一羣人就都看着尚飂了。尚飂抓抓頭:“那個,少主,‘高級行政主管兼貼身秘書’是啥?”
“哦,親信,親信。”我擺擺手。
尚飂露出又是難過又是感激的表情來:“是,少主。”
我拍拍他的肩膀:“不要這樣兒,你在我心目中地位很崇高的,我不能褻玩你啊。”
尚飂哭笑不得:“是。”
明秀一跺腳:“今日話不說清楚了,誰都別想走!拿出你的紫凝來,少林寺的百年清譽不能毀於一旦!武林的浩然正氣不能折辱在你這黃口小兒手中!”
好嘛,又打?你們一天到晚的打打殺殺不累麼…
我從包裡拿出煙來點上:“是不是打完這一架,就結了?”
明秀看着我:“今日定要分出勝負!”
好吧,新仇舊恨的,看來你也忍了很久了,那麼,就算算總賬吧!
只是,尚飂啊,紫凝這種高級裝備,我上哪兒找啊?還是說,你給我生一個?
小老兒的夢想就是叫少林寺爲少男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