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仰站在方廳的深處,拉開距離,這很必要。拉開距離後,只是遠遠看着,陽光幾乎吞沒了魏亞小小的身影,眼神看不清了,這也很必要。他需要好好想想,可再對着那眼睛他會再次失常的。
真的很奇怪,韓仰躲在廚房邊洗魚邊回憶剛纔的離奇一幕,他完全不清楚怎麼就那樣了!明明是看照片呢……對了,他一回頭就看到她正在看他,然後……然後,他就也看她,看什麼呢?又不是沒見過。而且最讓他無法接受的是他居然看得嗓子發乾、心裡發緊,就好像……好像……愛上了似的!
這也太驚悚了,愛,不可能,那麼是喜歡?也不對啊!他沒法給自己一個理由。
他想繼續想清楚,可是趙曉金沒給他這個時間。
“快,餓死我了!你可真行啊,就等着我來做呢?好!讓開,我來收拾魚!韓仰,你摘豆角,魏亞,你打下手!”趙曉金興致勃勃地佈置任務。
韓仰呆呆地聽着,禁不住擡眼看了一眼站在廚房門口的魏亞,她正把臉衝着趙曉金笑,可笑容也很僵硬。這樣下去可不行啊,韓仰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於是他開始跟趙曉金侃起NBA來。如果是往常,兩人一旦談起籃球馬上就跟打了雞血似的,可是今天聊了一陣子,他的視線又像長了腿似的溜達到魏亞那兒去了,一對視又是一陣尷尬衝擊波,沒多會兒,韓仰就聊不下去了。
還好豆角摘完了,他趕緊離開廚房,出來透口氣。他很少這麼反常,而讓他如此反常的竟是魏亞這個更是令人匪夷所思。現在想來,從上次在卡拉ok就有苗頭了,尤其是她讓他吃了個悶虧之後,他就常常琢磨她揣摩她的心思,應該是這個原因,看來是琢磨過了頭了,太險了,差點把自己給琢磨進去。
想到這兒總算是理出了些頭緒,韓仰略微輕鬆了些。廚房裡卻已經進展得如火如荼了,魚快出鍋了,趙大廚正在烹製另一道乾煸豆角,魏亞正邊看錶邊守着湯鍋。韓仰一看這架勢,馬上把心思都放到飯上了,還真是沒心沒肺的很。
菜都端上了桌,三人顧不上客套就吃上了,魏亞邊吃邊誇趙曉金的手藝,韓仰開始還笑着聽,後來發現這魏亞誇起來沒完了,他有點煩。誰知道接下來趙曉金又開始回誇魏亞“照顧”的湯,韓仰無語,心想這兩個講文明懂禮貌的好孩子不覺得無聊嗎?
他十分隱忍地扒着碗裡的飯,卻突然聽到魏亞說到了他的名字,嚇得他差點把飯碗扔了。“韓仰,你怎麼不展示一下你的手藝?”
韓仰看着魏亞,這是趙曉金來後的一個多小時中他們兩個第一次正大光明的直視對方,她突然跟他說話是什麼用意?是想緩解尷尬,還是想繼續擾亂他?韓仰又開始琢磨了。“我嘛,不好意思讓魏老師失望了,我根本不會做飯。”
“呵呵,原來是這樣啊,那景顏肯定會做吧!”魏亞笑着說。
“她倒是會一點,不過只會幾道菜。”韓仰邊回答邊發覺自己居然都快忘了還有個景顏呢,但他還是盯着她,想從她臉上找些蛛絲馬跡,好弄清楚她的用意。
“那下回咱們四個一起做吧,然後比賽,肯定更有意思!”魏亞咋咋呼呼地說。
“好主意,我同意!”趙曉金笑着附和着。
韓仰正對魏亞突然的表現迷惑不解,這時他無意中看到說了幾句話後的魏亞悄悄地長出了口氣,然後又馬上抖擻精神,這一連串表情轉換都落在韓仰的眼裡,他突然覺得自己終於看清楚了魏亞。
對呀,他總是忘記了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慣犯,而這個魏亞,不但口不對心,還小甜杆冒充大甘蔗,裝出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分明就是被他韓仰迷住了,上回根本是對他告白,結果睡了一宿害怕了,就顛倒黑白把有的說成沒的,還害的他忐忑了好幾天。
韓仰平時不太研究人,因爲覺得麻煩,現在自認爲研究透了一個人,覺得挺有成就感,他一高興又添了一碗飯,樂呵呵地吃了半碗後,才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魏亞喜歡他這件事值得他這麼高興嗎?他有景顏,魏亞有趙曉金,這關係網要怎麼畫,豈不是天下大亂了?朋友妻不可欺,尤其是自己親手介紹的妻更不可欺。虧他還想給魏亞和趙曉金製造機會,現在製造的是什麼?好心辦了壞事,而且還把自己也辦進去了!
韓仰剩下的半碗飯終是沒能噎進去,接下來看着趙曉金和魏亞並排站在水池前拿着飯碗“鴛鴦戲水”,之前吃的那半碗飯差點沒嘔出來。
倆人可算是把碗洗完了,趙曉金提議去外面逛逛,韓仰當然識趣地拒絕了同行的邀請。兩人開始穿衣戴帽,可魏亞大衣兜裡的手套只剩一隻了,韓仰和趙曉金滿屋翻來翻去都沒找到,最後只能作罷。趙曉金十分肉麻地安慰她:“沒事,你要是嫌冷就拉着我,我的手那是冬暖夏涼,而且免費!”
魏亞紅着臉輕推了一把趙曉金,韓仰覺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他還真不知道這兩位已經發展到這種膩歪人的程度了,他禁不住有些疑惑,兩個小時前那場含情脈脈的對視算什麼?他又算什麼?
魏亞低着頭仔細繫着鞋帶,趙曉金靠着門邊等着邊給韓仰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多謝了,哥們!”韓仰立在門廊處儘量笑着,趙曉金已經開了門往出走了,韓仰的笑也漸漸滲出苦意。魏亞直起身時,剛好對上韓仰的目光,她咬了一下嘴脣,似乎是在斟酌詞句,韓仰有些緊張地看着她,不知她會說什麼。
“韓仰,”魏亞終於開口了,“我……”誰知這時趙曉金探回半個身子,一手拉住魏亞的手,丟了句:“我們走了啊!”就把魏亞往出拽。
魏亞慌亂中仍看着韓仰的眼睛,口裡只來得及說了聲“再見”,就出了門,門哐的一聲把韓仰關在了裡面。
韓仰還是面對着門立着,他想起趙曉金拉着魏亞的手的樣子,心裡竟出奇地焦躁。而剛剛那幾秒鐘,魏亞走之前看着他輕吐再見的畫面,竟也在韓仰眼前,反覆播放。此刻他仍頹然立在門前,喃喃自語道:“完了,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