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仰覺得氣悶,可能是攝影棚燈光太強,而身旁不遠處的兩個人更讓他不爽。那帶眼睛的鹹蛋看着真是礙眼,偏偏魏亞還老是跟他說說笑笑的,他知道魏亞肯定是想氣他的,可是雖然明知道是這麼回事,他卻還是生氣。
那天魏亞突然說分手,韓仰回去半天緩不過勁兒來,他不明白魏亞怎麼會知道他跟楚心芯見面的,而且還說看到了。第二天他就打電話問楚心芯,楚心芯顯得很委屈,她說這種事她不會做的,就算她希望他跟魏亞分手,也只會等韓仰自己去說,畢竟這是他倆的事。韓仰其實也不信楚心芯會這麼做,但見面的事他又沒跟任何人說所以纔會問她的。楚心芯聽到這,突然就不吭聲了,隔了一會兒才吞吞吐吐地說她把這事跟孫明說過。韓仰馬上就明白了,孫明完全乾得出這種事兒。
他馬上去找孫明算賬,回想孫明那天的說辭表情,韓仰到現在還有揍人的衝動。
孫明邊給韓仰杯子裡倒酒邊慢條斯理地說:“兄弟,消消氣!你仔細想想,我這麼做其實也是爲你好,楚心芯論長相、論條件那樣比魏亞差!你別急,聽我說完!知道你不在乎條件,但條件好總不是缺點吧!咱就不談條件,只談感情,你和心芯感情基礎也夠牢靠了吧——初戀,比啥都有說服力!”
韓仰立着眉毛勉強等他說完,馬上就反駁道:“你說這些都沒用,楚心芯條件是好,但再好我跟她也是過去式了!”
“我看在西餐廳門口的架勢可不像過去式。”孫明抿着酒低聲說。
“那天……具體情況你不知道,不是你想的那樣。”韓仰被人抓到把柄,說話底氣頓時降下去了。
“反正我看着就是舊情復燃了,對了,忘了說了,你女朋友魏亞,她跟我看法一樣。”孫明仰着臉眯着眼睛說。
“你……”韓仰猛地站起雙手越過桌子揪住了孫明的領子,眼睛赤紅。
孫明被他拽着卻並不驚慌,還是半笑半嗔地看着韓仰說:“看來對女朋友還有感情,不然怎麼被激怒了!你要是聰明就不會動手,高中時你就打不過我,這都多少年了,你肯定沒再練過,我可不一樣,在國外我可沒少練,而且都是拿那些人高馬大的外國佬練的!”
韓仰漸漸冷靜下來,慢慢鬆開手,坐回座位想了一會兒說:“孫明你這麼多年還忘不了楚心芯?”
“厲害!真厲害!韓仰你也學會攻心了?告訴你轉移話題沒用,我勸你正視自己的感情,我真的沒惡意,雖然對你現在的女友有點不公平,但是從長久來說我這麼做也是讓她更快地認清現實。這樣她也可以早點另謀出路,看起來她也不小了,該着急了!”
“你丫的以爲你是誰啊?”韓仰氣急了粗話都蹦出來了,“我跟魏亞之間的事你明白個屁?你憑什麼指手劃腳,再說我跟楚心芯怎麼相處也輪不着你插手!”
“行!”孫明不笑了,“我承認我不明白,不過我看你自己都不明白!你放心,你們的事我不會再管了,你到底選誰也不是我能操心的。如果你不選心芯……我是說如果……別太直接、委婉點,她是個重感情的姑娘,大學時你們分手的時候,你知道她在越洋電話裡跟我哭嗎?這些你都知道嗎?”
孫明說到這兒,像是說不下去了,擺了擺手示意不說也罷。
韓仰愕然。他還記得那時的楚心芯像個驕傲的公主,而他也像個守護公主的王子,他們互相傾慕,如水晶般的純真愛情在衆人的豔羨中上演着,完美得一塌糊塗。可結束的時候卻是轟然倒塌,好像從來沒有矗立在那裡一般,甚至都沒有廢墟讓人去憑弔。他一直以爲只有自己對這段終止的感情惋惜,卻不知道那個衆人眼中的驕傲公主也會流眼淚。他再次心軟了,楚心芯、魏亞,兩個人的面孔交替浮到眼前,一時間他心亂如麻。
而此時此刻,魏亞就在旁邊,韓仰卻沒辦法跟她說話。他很想徹底問清楚魏亞到底是怎麼想的,分手是對他徹底失望了還是怕受傷害想躲起來?又或者是真的被旁邊這個鹹蛋動搖了?韓仰想說很多,不說會憋死。
他站起身,默默走到魏亞跟秦振面前,秦振坐着擡起頭看着他愣了一會兒,問:“你有事?”韓仰注意到魏亞並沒有擡頭。
“我有話要跟魏老師說。”韓仰眼睛一直盯着魏亞微微低着的頭。
“那我……讓開?你坐這兒?”秦振不知道他什麼意思。
“好的,謝謝。”韓仰低聲回答,眼睛卻還是盯着魏亞的頭頂。
秦振無奈地挪到一邊去坐,他摘下了眼鏡擦了擦,不想再看了。
韓仰坐在魏亞身邊,盯着她等她看他,可魏亞堅持得住,硬是一直盯着手指。韓仰抓過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腿上,魏亞迅速把手抽回來,仍放在自己的腿上。韓仰鍥而不捨再次抓住她的手,魏亞也使勁兒往回扯,兩人像是在練太極裡的推手。
秦振乾脆把眼鏡放在衣兜裡不準備戴上了。
小堯蹦了快倆小時了,這會終於開了會兒小差,睜圓了眼睛看自己的小舅舅和魏老師玩“拔河遊戲”。導演發現小堯發着呆,就順着他視線望過去,發現了兩個成年人如此“兒童”的舉動,立馬出言“讚賞”:“你倆可真有興致,要鬧出去鬧去,別影響拍攝!”
韓仰十分聽話地拉着魏亞跑出攝影棚,魏亞出來之後才氣哄哄地甩開他的手。韓仰這時好像又有點信心了,他追上去,貼近魏亞身後,說:“魏亞,你聽我說,那天的事都是誤會,你不能不聽我解釋就判我死刑吧!”
魏亞邊走邊說:“死刑?我沒覺得,我還以爲我是還你自由了呢!”
“我不要自由,我要女友!”韓仰仍跟在身後嬉皮笑臉地說着。
魏亞猛地停住,回頭看着他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想要女友,還不一抓一把嗎?”
韓仰也稍稍收起戲謔表情,說:“我沒你說的這麼厲害,我連你都搞不定!”
魏亞接不上話,咬着嘴脣想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嘆了口氣,說:“韓仰,別開玩笑了!我沒心思陪你玩,我說分手也不是賭氣的,雖然有點後悔……”
“後悔就別分啊!”韓仰也早沒了調笑之意,焦急地喊道。
“你不明白,我現在不分,咱倆也不會長久的。”
“爲什麼?如果是因爲楚心芯,我可以再也不見她。”韓仰脫口而出,說完了才發現自己竟急切到沒時間權衡這麼做是否情願。
魏亞也呆住了,眼光猶疑輾轉,最後定格的那縷目光韓仰終於看懂了,是不相信。是啊,連自己都不信,怎麼讓魏亞信。爲什麼她非要這麼敏感呢,遲鈍一點,高興地撲到他懷裡,然後撒着嬌讓他發誓再不見楚心芯,他會遂她的願這樣去做的。可是魏亞不會這麼做,這麼做可能也就不是魏亞了。
“韓仰,算了吧!是我的問題,我不自信,我自己都覺得比不上楚心芯,不是漂亮也不是條件,這麼說也不對,這些的確都打擊到我,可是……最讓我不自信的是我在這些方面都輸給她,卻沒有一樣能贏過她的,甚至於我對你的感情,也不敢確定一定比她深。那我還有什麼能跟她爭?難道是你的感情嗎?你說,這個算我的籌碼嗎?你的感情,我不確定,真的不確定。”
韓仰神情痛苦地聽魏亞說了這麼多,感到無從反駁,只是失望。他也嚐到了失望的滋味,幾天之內,魏亞又一次懷疑她對他的感情,他想起了上次她說不愛他,同樣的失落絞住他的心,但這次更讓他難過的是,她似乎敞開了心扉,說出了她的真的想法,後來的幾句話也像是等他的挽回,可他卻真的彷徨了。他說不出來,他對她的感情,到底多深。跟楚心芯比呢?跟以往的幾個被他甩掉的女朋友比呢?跟他飄浮不定、拿捏不清的內心比呢?
“魏亞,我想我愛你,但這愛卻不足以讓我鼓起勇氣許諾你一個幸福,那這又是什麼愛呢?”
韓仰悲傷地想着,卻沒有說出口,只剩一個悲涼無力的表情。魏亞心領神會,轉身越過韓仰,沒看他也沒說話。
也許他們真的就這麼完了,韓仰在魏亞與他漠然擦身的瞬間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