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我們說好了,拉鉤。”蘇菲下意識地伸出右手小指,直到對上奧薩羅略帶詫異的眼神,她才反應過來似的,尷尬地抓起他的左手,用自己的小指牢牢勾住他比她大上一倍的手指,使勁兒晃了晃,然後鬆開他解釋道:“這相當於簽約儀式,意思就是說定了。”
“簽約?”奧薩羅恍然,那雙充滿了神秘感的紫眸,深邃得像幽靜的深潭,讓她的心猛然一震。“想要約定什麼事嗎?”他微微勾了勾嘴角,表情表現出一種令她陌生的柔和,當他望着她的時候,她感覺到他想讓她看透他的內心。
蘇菲呆了呆,誒?好像又被迷惑了!她注視着奧薩羅溫暖的目光,向他綻開一個淺淺的笑容,很快,她發現他的眼眸漸漸散開的淺淺漣漪,並且變得黯淡下來,這才心滿意足地說道:“當然是不緊張啦!以後無論看到多麼不可思議的景象,遇到多麼難以置信的事,我們兩個都要好好溝通,不能各自暗地裡生悶氣,好不好?”
奧薩羅先是一怔,然後輕輕將她拉進懷中,“好。”她身上的霧氣和松樹香味兒鋪天蓋地籠罩住她,讓她覺得安心無比。
“你答應的倒是挺快的,不過,要做到很不容易呢。”蘇菲嘟嘟嘴,擡頭瞥他一眼,然後又垂下眼睛,“如果我不問的話,我懷疑你根本懶得跟我講話。有時候,有些事情不當面說清楚的話,很容易留下遺憾的。所以……”
“上次的事情,我已經感到遺憾了。”他打斷她,點頭表示同意,“所以,你的建議很合理。”
蘇菲立刻眉開眼笑,這人看起來挺好講話的,可爲什麼這人在遺棄空間的時候那麼拽呢?“我要去見嘉文。”她直神着他的眼睛,想讓他看出她的堅決。儘管他沒說,她知道他不願意讓她去,但比較起來,儘快找到安吉麗娜的心情對她來說更爲迫切。至於危險,危險是無處不在的,與其總是依靠別人的保護,倒不如大膽心細、正面相迎,早解決早了事。
誰知她一說這個,奧薩羅的臉就板了起來,“不行。”
“難道我們就真的想不到好辦法,既可以保護我的安全,又可以順利救出外婆嗎?”蘇菲知道他不會同意,不過,她沒有讓步。一邊問着,她一邊下意識地用手指纏繞他肩頭銀色的無風自動的頭號發,暗中尋找着說服他最合適的言辭。
奧薩羅的眼睛閃了閃,他猶豫了一下才道:“無論哪種辦法,都無法根本保證你的安全。”
一瞬間,蘇菲張大了眼睛,她吃驚地道:“根本保證?我並不指望什麼根本保證,奧薩羅你知道,外婆的事,我責無旁貸,就算有危險,也不能退縮啊!”她的聲音低柔,像風中飛舞的水元素,慢慢飄到了他耳裡,泛起陣陣漣漪。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奧薩羅不以爲然,“在無法確認你的安全之前,我不會同意。”他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柔和一些。
蘇菲想了想,抿了抿嘴脣,又道:“我想讓你告訴我,你,哦,我們一下步會怎樣解決與叛逆者的問題,呃,怎樣消滅他們?”覺察出自己在問這句話時的彆扭,蘇菲忍不住自嘲般地微微笑了一下。
奧薩羅睜大了雙眼看着蘇菲,似乎也注意到了這句話的含義。我們!這好像還是第一次向自己提出“我們”如何對講敵人的技術問題。
雖然,在魔界,男女之間的地位差距並沒有人族社會那麼明顯,很多的魔族女子都在擔任重要的職務,但奧薩羅並沒有想過,會讓蘇菲直接過問諸如軍事、政治方面的事情。
那些煩心的事情自己承擔就夠了,何必讓她也爲之操心或擔心呢?
但現在,確實是要用“我們”的想法來消除蘇菲心中的責任和壓力。
“其實,也沒有你擔心的那麼複雜,就是集結我們的力量,找準對試試看位置和弱點,發起總攻擊。”了不喜歡拖泥帶水、磨磨唧唧的計劃和謀略,假如有直截了當的方法,他一定會採取簡單的方式達到目的。“現在,我們這邊人手已經就位,只要情報再詳細準確些,隨時可以發起進攻。”
“那樣豈不是有可能犧牲掉我們很多的勇士?”蘇菲輕聲問道。
奧薩羅看了看她,沒有回答。戰爭從來就是這樣的,她還小,自然不能完全明白這個世界的殘酷和現實。
蘇菲紫色的眼眸還是那樣緊緊地盯着他,讓奧薩羅有種擔心。“那就上我去吧,奧薩羅!”她突然決絕地說道,“讓我進到叛逆者地基地,直接面對嘉文,瞭解清楚他內問的情況,我可以隨時用‘元’告訴你情報,你只要在外婆安全自由的同時,及時趕到就行。”
魔王毫不猶豫地搖搖頭,“不可能,上次他就很輕易地切斷了‘元’的聯繫。我不會讓你去冒險的。”
“啊——!奧薩羅,如果做好準備工作,是不是就可以了?我有一個主意。”蘇菲眼睛裡突然顯出喜色,她構開手指上的銀髮,張開雙臂環住他的脖子,“你知道我正在研究一個傳送門,就快要成功了。
他詫異地揚揚眉毛?不明白她爲什麼忽然說這樣。
“你幫我,好不好?”她笑起來,“到時候,我把一個門放在你這邊,一個門帶在身上,假如嘉文要對我下手,我就通過傳送門跑回來?”儘管她心裡也明白,這不一定就是個好主意,但她覺得應該採用類似的方法保全自己。
事實上,她最先想到的是妖精界,但妖精界的位置卻不能發生變化。也就是說,她在哪裡進入的妖精界,出來的時候還是哪裡。此外,從其他人口中她也瞭解到了嘉文的厲害,就連奧薩羅都說他不簡單呢。不能排除嘉文一上來就封鎖她的精神力的可能,這樣的事連半吊子的巫妖倫道夫都可以做到,更不要說魔界的王將了。
奧薩羅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的額頭,眼睛裡閃着難懂的光芒,他望了她好一陣子,才點點頭道:“讓我再想一下。”他說。
“不用考慮,就這麼說定了。”蘇菲連忙搶先說道:“只要能夠想出最合適的逃生方法,就足夠。”她深邃的紫眸裡帶着濃濃溫柔,像一股溫熱的暖流直逼到心底,令奧薩羅一時之間忘了反應。
從溫暖的南方一下子回到斯派克裡,剛好趕上一場大雨,雨點沒有奏響任何前奏就開始噼裡啪啦地打了下來,轉瞬之間,視線就變得模糊了。令蘇菲感到幸福的是,奧薩羅沒有使用任何結界類的東西,可是雨點既沒有被飛濺出去,也沒有直落下來,站在他的旁邊,她沒有淋到一滴雨。
短短几天時間,斯派克裡城的氣氛發生些說不清楚的微妙的變化,一回到這裡,蘇菲就察覺出來了。
他們找了一家名叫克拉倫斯的帶有落地水晶“玻璃窗”的酒店,要了兩個緊挨着的套間。這兩個房間的樣子非常相似——同樣令人舒適的傢俱,同樣俯視海彎的窗戶。一張大牀擺在臥室裡,看起來像是爲奧薩羅這樣身材高大的男人設計的,而寬敞的浴室裡也有着各種閃閃發亮的浴具。等他們辦好手續,大雨就停了下來,天色昏暗而朦朧,這是這裡典型的冬季下午的天氣。
“我要去泡個澡,然後跟我外公聯繫一下,你不如先去休息。”蘇菲看到超級舒適的浴缸,忍不住躍躍欲試。剛纔雖然沒有被淋到,但她的頭髮卻被大風吹亂了,不如索性洗個澡算了,她想。
一般的旅館的浴缸總是一成不變地令人失望,有些旅館總是把防止打滑的條帶放在浴缸的底部。蘇菲非常不喜歡那些條帶,她絕不會在那樣的浴缸裡洗澡。與其那樣,還不如去妖精界裡泡溫泉呢。克拉倫斯酒店沒有這樣做,他們的浴缸的底部鋪上了防滑墊,他對此感到滿意。
從外公那邊傳來的回信中,蘇菲瞭解到獸族撤軍的事情,這個消息的確令人振奮。儘管馬森勞倫的局勢仍然不十分明朗,但從公爵大人的語句中可以看出,修倫王子的勝利已現端倪。她對蘭斯老師的印象不錯,也希望他能夠成功。
在給外公的信中,蘇菲沒有提及安吉麗娜的最新消息,她擔心這會給外公帶來心裡負擔。因爲她很酒,他得知了此事之後,必定會與奧薩羅一樣,對自己的安全顧慮重重。她不願意他陷於因爲距離遙遠而鞭長莫及的焦慮之中。她絲毫也不懷疑,他寧可自己出手,也不會同意她冒險的決定。
但蘇菲主意已定,她不會給自己設置多餘的障礙,她告訴外公,一切盡在掌控之中,讓他再多等待些時候。
整理好了自己,蘇菲敲開旁邊奧薩羅的房門,意外的是,過來開門的竟是蓬蓬度。
“蘇菲大人!”他同她行禮。
“你好,蓬蓬度。”她也連忙回禮,卻不料被他閃了開去,不受她的禮。蘇菲沒說什麼,她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
她已經換了一件淺紫色的綢裙,裙服的腕部領口飾有雅緻的深灰色花邊,她特意在頭髮上別了奧薩羅送她的唯一的黑色髮卡,給人的感覺既優雅又溫柔。看到她纖弱的樣子,很容易讓人產生一種保護欲,但是如果你注意到她的眼睛,就會發現那裡面有着無比的勇敢和決心,你會覺得那種想要保護她的念頭頗爲可笑,她顯然是個有着頑強意志的強大的存在。
“我外公給我傳來的消息說獸人已經全面撤軍了,真是太好了!這場討厭的戰爭總算就要過去了。”她一點兒也不想隱瞞自己的喜悅。
奧薩羅微笑着迎向她的視線,他的笑容看起來仍有一些僵硬,但已經比前些日子要自然多了。一旁的蓬蓬度大人差點兒驚掉了下巴,他怎樣也預料不到他千年不變的主上,會在這短短的時間裡發生如此大的改變。他朝蘇菲那邊瞥了一眼,是這個女孩的原因嗎?
“你很討厭戰爭嗎?”奧薩羅的心情似乎不錯。
“當然,還有人喜歡戰爭?”她反問道:“在我看來,發動戰爭的都是些有野心的陰謀家,他們無非是想欺騙和利用人們的盲目熱情,達到自己的目的、獲得最大的利益而已。”她微微笑了起來,因爲她發現奧薩羅還好,可是蓬蓬度大人卻是一副見鬼的表情,她的相法很意外嗎?
“我剛纔已經讓人給嘉文那邊傳了訊,和他約定了時間。”不知道是什麼讓奧薩羅忽然改變了主意,這麼短的時間,他竟然連時間都定好了。蘇菲一時之門有些不明所以。
他突然跨一步走到蘇菲面前,雙手伸出,攥緊她的肩膀,她能夠嗅到那熟悉的氣息以及帶有壓迫感的氣氛。蓬蓬度還有旁邊啊!蘇菲臉色通紅,想要用力掙脫,卻發現奧薩羅的眼中是一種嚴肅和憂色,“你要穩住,蘇菲,我會和你在一起。”
“你和我一起去?”蘇菲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對,我會進到‘元’裡,不過人有些痛苦,你要有準備。”奧薩羅的手變得輕柔起來。
兩天之後。
“一會兒不管看見什麼,發生什麼,都要保持冷靜,不要理會,更不要動。”奧薩羅叮囑蘇菲道。
她點了點頭:“我沒問題。”
奧薩羅停了一下,手輕輕揮了揮,蓬蓬度苦着臉擺上來一個結實的厚重的黑竜木椅子。
魔王高大的身體坐了下去,他的眼睛緊緊盯着蘇菲……
蘇菲只覺得一陣微微眩暈,額頭一跳,“元”蹦了出來,懸在她和奧薩羅之間的半空。
四目相對,交匯在“元”處在的線路上。
突然,蘇菲頭皮發麻,自己的理智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眼睛就已經刷地一下流滿了臉頰——只見明明白白,她眼睜睜地看見奧薩羅從頭頂開始到脖頸,自上而下出現了一條紅線,也就一瞬間,他的身體,竟然左右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