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肱股(四)

“見到陛下後好自爲之,哪些話該講,哪些話不該講先想想再說。陛下好不容易有了些笑模樣,你別不知好歹把他的好心情破壞掉!”待離開衆人稍稍遠了,文刖頭也不回,低聲丟下這樣一句。

“多謝公公關照!”李旭上前幾步,將袍服袖子中事先預備下的一個翡翠扳指塞到了文刖手中。連續幾個月來四處求人,他已經習慣了官場規矩。每月到手的俸祿基本剩不下,就連在蘇啜部分到的那些紅貨,也不得不哪出來救急。

時間已經過去快三年了,那些財寶上的血腥味道已經被流光漂洗得乾乾淨淨。旭子幾乎忘記了當年自己是如何討厭這些硬搶來的財富,只有偶爾看到其中幾件時,才追憶起某些人,某些事,某些因爲年少無知而留下的遺憾。

奚人的收藏品遠不如中原人制造的精美,但勝在塊頭大,質地純。這麼大一塊翠,少說也得二三十貫錢。李旭經過幾年來人世間的摸爬滾打,已經充分意識到這批寶物的價值。文老太監卻像當年的他一樣,對翡翠上散發出來的誘人光澤視而不見。

“你留着吧,我又不彎弓搭箭的,要這些東西做什麼用?”他輕輕甩了甩衣袖,將翡翠扳指又丟回了李旭懷裡。

已經熟悉了官場規則的李旭爲對方的表現大吃了一驚,首先反應的是自己送錯了禮物,繼而想起了宇文士及曾經說過的話。眼前這位一刀公公是內宦之中唯一不收禮的,給他送禮非但起不到賄賂效果,反而適得其反。

少年人的臉登時紅了起來,從耳根到脖頸的肉皮全都火燒火燎。他後悔自己一高興後就疏忽大意,卻又找不到臺階下。一雙腿走快也不是,放慢也不是,簡直比作賊被人抓了現行還尷尬。

文公公內外行走多年,看到旭子如同剛被人抽過一巴掌般的表情,立即就明白剛纔自己的舉動過分了。他知道旭子是入鄉隨俗,所以也不想存心讓對方難堪,主動放慢了腳步,等旭子跟上來,笑了笑,低聲解釋:“咱家素來不好這個,如此貴重之物,還是留給別人爲好。再者說來,有本事的人不用關照,沒本事的人受到的關照再多,也是扶不起來的阿斗!”

“公公說得極是!”大冷天,李旭的額頭上汗珠清晰可見。想到自己作爲一個肢體健全的人行止卻不如一名太監坦蕩,他羞愧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鑽下去。可大隋朝官場慣例就如此,不適應它的人走到哪裡也吃不開。自己這麼做只是隨波逐流,不能算是貪贓枉法。正當他在內心深處自我開解的時候,耳畔又傳來了一聲低低的嘆息。

“嗨,才幾年的光景,外庭就變成了這樣,想爲國家出力還得花錢,怪不得官員們越來越不爭氣!”文刖倒揹着手,臉上的表情十分憤慨。沒等李旭搭話,老太監又自己搖搖頭,轉過身來叮囑道:“這些話不要在陛下面前說,你管不了,提起來只會讓陛下心煩。民間的事情,也少講爲妙,你只是一個武牙郎將,時刻記住自己的身份,儘自己分內之責,就好,就好!”

“末將遵命!”李旭抱拳,肅立,感謝文公公的提醒。陛下最近心情不太好的消息在隨駕的文武百官之間早就傳開了。誰都怕晉見皇帝時一時應對失誤,把一場幸運瞬間變成不幸。有了文公公這幾句指點,就等於考試之前從先生那裡偷聽到了出題範圍。學子應付起來,隨即輕鬆自如得多。

今早楊廣的心情比前些日子又好了些,吃罷了早飯,就開始集中精力處理國事。有幾個郡縣出現了大股反賊,氣焰非常囂張。地方官員無力剿滅,懇請朝廷派遣精兵強將支援。

“嗤!精兵強將,凡事都找朕,還養你們這些廢物幹什麼?”楊廣“低聲罵了一句,對官員們的無能表現非常不滿。猛然間,他想起昨天召見自家人問話的時候,無意中聽到的關於李郎將的笑話。想起少年人已經被晾了三個月,估計身上的棱角已經磨的差不多了,也符合地方上需要的強將條件,於是,他決定看一看這匹已經馴熟的千里馬。

旭子上前行過君臣之禮後,被賜了一個座位,他不敢坐,再三拜謝,才微微沾了半個屁股。見到他小心翼翼的樣子,楊廣開心地笑了起來,擺擺手,大聲命令道:“不要裝了,朕知道你不怕的。萬馬軍中都殺進殺出好幾回的人,見了朕還會像個貓一樣,誰信!”

“陛下天威,更勝千軍萬馬。”李旭試探着拍了一記馬屁,然後坐穩了身體。

“你倒學會了說話!”一股笑意涌上了楊廣嘴角。他知道旭子說得是一句奉承之言,但這種蹩腳的奉承聽在耳朵裡卻比平素聽慣了的歌功頌德聲更新鮮。“怎麼樣,你身上的傷痊癒了麼?”他笑着問,同時也感覺了自己身體的力量在一點點恢復。

眼前這名青澀的少年身上充滿了陽光的味道,每次看到這個年青人,楊廣都會覺得自己也跟着多出幾分活力。這是他欣賞李旭的原因之一,人皆希望青春永在,帝王家更不喜歡衰老。

“蒙陛下垂詢,末將身上的傷已經完全好了!”李旭儘量壓住幾乎狂跳出嗓子的心臟,擡起頭,迎住楊廣的目光。

“陛下問我身體狀況,是要派我出去領兵了麼?”他高興地想。爲了給楊廣留下沉穩有力的印象,他特意將身體坐得筆直。兩眼也決不亂看,徑自對上楊廣的眼睛。

在旭子眼裡,此刻的楊廣比幾個月前在遼東時臉色更憔悴了些,身體也愈發顯得虛弱。兩次無功而返的徵遼結果彷彿已經壓垮了他的身體和精神,如今,這具軀體上已經完全沒有了去年遼河畔校閱將士時那股霸氣,相反,旭子當年隔着御輦感覺到的那股暮氣更濃了些,濃得令人有些無法適應。

“嗯哼!”皇帝身後傳來一聲輕輕地咳嗽,嚇了李旭一跳。他知道自己把目光留在陛下臉上的時間太久了,超過了一個臣子應該保持了禮貌範圍。趕緊將頭低下,將所有經觀察結果埋藏在心底。

“一刀,別嚇唬年青人!”楊廣卻不甚在乎李旭的莽撞,回過頭,低聲對文公公呵斥了一句。待目光轉到李旭這邊,他又在乎起了自身形象來。“朕看上去是不是比原來老了,你還記得麼,朕第一次見你是什麼時候?什麼樣子,你自己還有印象麼?”

“陛下看上去憔悴多了!但在臣心中,依然記得陛下指點遼東三千里江山的英姿!”李旭不知道怎樣回答皇帝的問話纔算得體,只好說了一半實話,又補充了一句善意的安慰。“陛下當時說,要看看大隋駐守此地的壯士是什麼模樣。陛下說,我等沒有令您失望!當日,諸將爭相請戰,弟兄們的喊聲震得河水都爲之生寒!”

“嗯-”文刖想咳嗽,猛然又憋住了。他大爲後悔自己剛纔爲什麼不多叮囑幾句,眼前的少年人太莽撞了,居然隨隨便便就提起了第一次遼東之戰。要知道,那是陛下心中永遠的痛,這內廷中,無論誰提起來,隨之而至的肯定是一場狂風暴雨。

暴雨遲遲未見,空氣中卻瀰漫起一股憂傷的味道。“是啊,朕依舊記得當年,麥老將軍橫槊立馬的模樣。當日河水都是紅的,一切猶在眼前啊!”楊廣嘆息着附和了一句,聲音中帶上了幾分傷感,幾分激烈。

那段記憶是如此蕩氣迴腸,讓很多人想起來都心潮澎湃。楊廣閉上了眼睛,面孔像喝了很多酒一般,瞬間出現了大片的潮紅。他的手指不定地伸曲,顯然在努力穩定自己的情緒。過了許久,他終於從回憶中將自己脫離出來,長長地嘆了口氣,沉默不語。

臨時徵做行宮的房間裡很安靜,卻沒出現文公公擔心的那種失控場面。相反,君臣之間的關係猛然又被拉近了許多。顯然,楊廣在想起自己當年英姿的同時,也記起了眼前這名武將的青澀表現。

“日子過得真快,當年朕提拔你做校尉,還怕你不能勝任。轉眼,你斬將奪旗,已經成了咱大隋目前最年青的武牙郎將了。”過了一會兒,楊廣睜開雙目,嘆息着說道。

“陛下知遇之恩,末將永生不忘!”李旭趕緊站起來,再次施禮。這個感謝是發自內心的,雖然因爲李淵這一層關係,楊廣對他的信任總時強時弱,態度也是時好時壞。但總體而言,楊廣一直沒忘記給他升官,並基本上能做到有功必賞。比起那些在六品武職位置上徘徊一輩子的人,旭子知道自己很幸運,也一直對楊廣心存感謝。

“這小子倒是打蛇隨棍兒!”剛纔還在擔心旭子表現的文公公不覺愕然。今天到目前爲止有兩件事情讓他感到震驚,第一,陛下聽人提起首次遼東之戰居然沒有生氣。第二,那個看上去毛手毛腳的少年到目前爲止整體表現非但不青澀,而且很會和陛下套近乎。

緊接着,令文刖第三次震驚的事情就發生了。聽了旭子的表白之言,楊廣沒有像以往一樣,以微微一笑或者哈哈一樂將這句明顯的馬屁話忽略過去,而是站了起來,走到李旭身邊,雙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朕相信你!”面對着滿臉坦誠的李旭,大隋皇帝陛下楊廣亦是坦誠滿臉。

“陛下!”李旭和文刖同時喊了一聲,李旭的聲音裡充滿了感激,而文刖的聲音裡卻隱藏着不滿。作爲皇帝,他必須保持高高在上,保持和臣子的距離感,這樣,才符合他天之驕子,不同凡人的身份。而楊廣這一站一按,等於把他自己從雲端降下來,落入凡塵。從此與世間那些凡夫俗子毫無差別。(17k文學網首發)

“一刀!”楊廣回過頭來,白了文刖一眼。文公公知道自己放肆了,趕緊低下頭,把手垂到了膝蓋處。楊廣也不深究他的無禮,將頭扭向李旭,笑着追問:“你知道朕爲什麼相信你麼?”

此時的旭子正感動得熱淚盈眶,猛然聽皇帝陛下如此一問,禁不住楞了楞,順口答道:“末將不知,請陛下指點!”

“就因爲你實誠!”楊廣又將李旭的肩膀向下按了按,示意對方坐下,然後迴轉身,慢慢走向自己的“龍椅”。他今天穿了一件滾花龍袍,料子有些柔,貼在身上,毫不掩飾地暴露出了微駝的脊背。楊廣渾然不顧自己的帝王威儀,一邊走,一邊笑呵呵地說道:“朕就喜歡你這實誠勁兒,你明知道李淵在朕這裡不受寵,還死咬着認他這個族叔。你明知道那楊夫子是朝廷欽犯,還敢偷偷放了他……”

沒等楊廣把話說完,旭子已經嚇得又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楊夫子的事情宇文述沒明着提,宇文家的爪牙在彈劾自己時亦說得捕風捉影,不盡詳實。升官進爵的結果出來後,旭子以爲此事就這樣稀裡糊塗地過去了。沒想到楊廣知道得一清二楚,根本沒被那些亦真亦假的謠言迷惑住。

“末將罪該萬死,請陛下處罰!”想到這,李旭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緊抱着雙拳肅立在楊廣面前,一動不動,大氣亦不敢再多喘半下。

“你知罪就好,朕豈是那又瞎又聾之人!”楊廣的聲音忽冷忽熱,瞬間又從紅塵中漂移到了雲端之上。他人繞到了“龍椅”前,卻不忙着坐下,雙手支撐在御案上,仔仔細細又打量了一遍李旭,直到看見有明顯的汗珠從對方的額頭上滾下來,才嘆了口氣,低聲道:“朕不聾不瞎,只是不願意跟你們這些臣子較真罷了。如果朕想治你的罪,此刻你早已經住了大牢中了。刻意欺騙於朕,還能加官進爵,天底下哪有這等好事兒?至於楊繼,你也不必擔心,那楊玄感已經敗了,楊繼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還能翻起什麼風浪來。朕已經下了旨,像他這樣罪責不顯,只是一時受了叛匪矇蔽者,一概不予追究。”

“還不趕快謝恩!”文刖公公扯着嗓子在一旁幫腔。

“謝陛下隆恩!”李旭舉手齊眉,上前一步,雙膝跪倒,把頭深深地俯了下去。剛纔這一瞬間的變化太突然了,他感覺到自己就像在生生死死之間走了一遭。心神慌亂不堪,根本來不及想出任何正確的應對舉措。

但楊廣直接把臺階給他留了出來,不但放過了他,而且也給了他的恩師一條生路。這份深重的君恩,讓旭子無法不銘刻於肺腑。

“你起來吧,坐下說話!”楊廣擺了擺手,吩咐。

“謝陛下大度!”李旭依舊垂首片刻,然後才直起上身,仍舉手齊眉,起雙膝,雙手垂於身邊,恭恭敬敬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這是一個完整地稽首之禮,用於君臣之間。旭子幾次上朝時都是敷衍了事,唯有這次,他的尊敬發自內心深處,沉重而虔誠。

楊廣把旭子的一舉一動全部看在了眼中。無論是先前的恐慌,還是後來的感激,年青人的所有反映都沒有出於他的意料之外。楊廣平時對其他臣子也施加過類似的恩惠,但無論是親密無間的宇文述,還是善解君心的虞世基,他們身上的恐慌和感激都是裝出來的,一看就知道在作假。只有眼前這個年青人,對他的尊敬實實在在,對君恩的感謝認認真真。這讓楊廣的心情又好了許多,也更加一步感覺到自己還擁有強大的控制力。

“馭下之道,難道朕還用你來教導麼?”楊廣回頭,得意地瞟了文刖一眼。然後坐正身軀,輕輕地擺了擺手。“你是朕的愛將,如果這點小事兒朕都不能包容,那還做什麼帝王!”他頓了頓,繼續命令道:“擡起頭來,別學那些文官。朕喜歡你昂首挺胸,英姿勃發的樣子!”(17k首發,敬請訂閱正版)

“末將遵命!”李旭答應着,緩緩擡起了腦袋。目光與君王的目光相對,從對方雙眼中看到了濃濃的笑意。

“你既然不肯爲高官厚祿辜負他人,將來也必不負朕。所以,朕相信你!”楊廣微笑着,對李旭說道。“謝陛下!”

“你不必謝我,時刻記得爲國盡忠就是。朕聽說你四處求人,希望被派遣出外作戰,可有此事?”

“陛下聖明,臣,臣是勞碌命,跟在御駕後享福,反而不太習慣!”李旭偷偷在官袍上抹乾淨手心上的汗,低聲回答。這是遇到獨孤學之後,他刻意準備好的答案。不完全屬實,但至少聽起來不會讓對方覺得刺耳。

“嗯,你在軍中呆習慣了,乍一閒下來的確不太舒服。朕當年也是這個樣子,但魚和熊掌不可得兼…….”楊廣果然接受了李旭的藉口,想了想,說道。他又想起當年領兵北擊突厥,南平陳朝的往事,多少年過去了,當時的情景好像還歷歷在目。

“這種事情,你應該來找朕,而不是找兵部那些官吏!”楊廣輕輕嘆了口氣,把話題又岔回到了正事上。“朕既然給了你免罪金牌,就等於認可了你爲朕之肱股。你的請求,朕豈會置之不理?!”

“末將多謝陛下!”李旭站起來,再次躬身,抱拳,肅立,施以武將之禮。楊廣笑着擺了擺手,又補充了一句,“送禮麼,也不用給他人送,直接送到朕的宮裡來即可!”

“末將,末將…….”李旭大吃一驚,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句話。雙手在衣袖中摸索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皇帝陛下說得是一句玩笑。

“好了,好了,天下都是朕的,朕還缺你那點兒珠寶?別找了,你有一顆忠心,就是對朕最好的禮物!”楊廣哈哈大笑,眉宇間剎那恢復了幾分年青時的風采。

“這少年倒是跟陛下投緣。”站在楊廣身後的文刖笑呵呵地想。好久沒見到陛下這麼開心過了,讓他這個內臣也跟着覺得心情舒暢。他不禁又多看了旭子兩眼。發現少年人除了滿臉新生的鬍子比普通年青人濃了些,肩膀比別人略寬了些外,也沒什麼特別之處。但他決定將少年人記在心裡。皇帝陛下很護短,凡是跟他投緣的臣子都官運亨通。這些人平素即便生些是非,也不會被嚴格追究責任。如今陛下的近臣名單上又要增加上一個人了,雖然此人出身寒微,做事也有些毛手毛腳。

“末將定以敵人之血來回報陛下的信任!”李旭搜腸刮肚,終於想出了一句合適的表白。回軍中去,這是他盼望已久的夢想。是雄武營麼?他又想起了慕容羅、李安遠等人誠摯的面孔。猛然間,宇文士及、張秀的臉也在記憶中涌現,刺得他心裡一陣針扎般地痛。

“雄武營,你不能回去了。這支兵馬朕另有安排,此外,駙馬亦是朕的愛將,朕不能厚此薄彼!”楊廣相信自己已經徹底收服了眼前這匹千里馬,笑着說道。

“末將聽從陛下差遣!”李旭想了想,回答,心情未免有些失望。

楊廣很敏銳地感受到了年青人的情緒,他今天心情很好,直覺敏銳程度和思路清晰程度都比平素提高了許多。“宇文老將軍私心太重,你去他麾下,用不了幾天又被他抓住小辮子。朕知道他這個毛病,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楊廣想想宇文述爲國家做過的貢獻,繼續說道“用人要用其長,而能補其短,你說,朕的話可有道理?”

“陛下聖明!”李旭順着楊廣的意思回答。我沒看見宇文老將軍的長處在哪?他可以腹誹,但這話絕對不能明說。

“你們都是朕的肱股,所以朕不希望看到你們互相傾軋。特別是你,還年青得很,有的是建功立業的機會!”楊廣把身子仰在座位上,儘量使自己覺得舒服。“朕派你去另一個地方,主將是朕的右光祿大夫張須陀,他素能容人,眼下又正缺得力臂膀。你去了後,齊心協力,地方定可恢復安寧。”

“謝陛下恩典!”李旭再次拱手謝恩。張須陀這個名字對他來說如雷貫耳,最近一段時間在軍中賦閒,平素裡聽到的戰績大多數都是關於此人的。此人在開皇十七年隨同史萬歲將軍平叛有功,被先帝授於儀同,賜緞三百匹。大業八年此人在岱縣擊潰反賊王薄,斬首數萬級。打得王薄狼狽而逃。逃到臨邑時,張須陀又從後面追上,一場惡戰後,斬首萬計,繳獲賊髒不計其數。(注1)

今年夏天,王薄趁着大隋官軍俱在遼東,又聯合羣賊,聚衆十萬試圖攻打章丘,被張須陀得知後,以兩萬步騎將其擊潰。十萬反賊幾乎全軍覆沒,僅有王薄、石秪闍、郝孝德等人僅僅帶着數百親衛逃離生天。

身爲一名勇將,張須陀脾氣雖然不暴戾,反而心腸極其仁慈。他的兵馬所過之處,秋毫無犯。百姓感激其恩德,常常主動向軍中贈送米糧物資。此外,張須陀將軍爲人素有大度之名,其麾下督尉、副都督一有戰功,即上報朝廷請賞,從不將屬下的功勞據爲自己所有。

與這樣一個勇敢、寬厚的將軍共事,旭子當然是非常願意的。只是張須陀麾下所帶爲地方兵馬,而自己身爲府兵將領,彼此之間原本互不統屬,驟然走到一處,關係着實有些不好安排。

“你莫小看了他,若論戰功,他在咱大隋可是首屈一指。朕一直想將他調到左右衛統軍,只是地方治安混亂,沒有人能替代他而已!眼下他雖然只掛着郡丞的職位,但河南乃腹心重地,郡丞亦爲四品官。不比你這武牙郎將差!”楊廣見李旭謝恩後即沉默不語,以爲他看不起張須陀,笑着補充道。(注2)

“陛下放心,臣去後,一定盡心盡力!”李旭察覺到楊廣心生誤會,趕緊保證。

“你抓緊時間和他一道把河南諸郡的流寇抓緊時間剿滅了。多立些戰功,朕明年還要徵遼,那時再調你回來,也好大用!”楊廣在桌案之上攤開一張畫像,望着上面的人,低聲叮囑。

那是張須陀的畫像,楊廣剛剛命令地方官員畫好後送到手邊來。大隋朝不是沒有名將,大隋朝人才濟濟,只是看爲君者如何使用而已。待平定了地方,張須陀將軍、秦督尉還有眼前的李將軍就都調到身邊來。到時候自己重新召集內外府精銳,不信拿不下小小的高句麗!不信洗刷不了這平生奇恥大辱!

這樣想着,楊廣的心潮又彭湃起來,臉色忽然間再次變得殷紅,紅得就像被霜打過了牡丹花。

第一章 大賊(六)第四章 國殤(二)第五章 歸途(五)第三章 浮沉(二)第四章 醉鄉(三)第二章 吳鉤(三)第二章 展翼(八)第四章 干城(一)第一章 羽化(四)第二章 壯士(二)第三章 無衣(五)第三章 何草(六)第一章 羽化(四)第二章 虎雛(六)第五章 君恩(三)第四章 取捨(七)第五章 獵鹿(五)第二章 壯士(六)第三章 曠野(五)第二章 吳鉤(二)第二章 展翼(三)第五章 歸途(四)第五章 獵鹿(一)第三章 曠野(六)第三章 曠野(三)第一章 羽化(二)第五章 無名(五)第四章 故人(六)第一章 盛世(四)第七章 盛世(三)第一章 盛世(四)第四章 補天(二)第五章 獵鹿(三)第一章 雷霆(八)第七章 盛世(八)第二章 背棄(二)第四章 國殤(二)第五章 歸途(四)第四章 取捨(七)第三章 無衣(六)第三章 曠野(五)第三章 浮沉(六)第四章 曠野(四)第四章 變徵(六)第五章 無名(二)第三章 爭雄(三)第一章 出柙(五)第四章 干城(五)第一章 雷霆(八)第八章 疊唱(一)第三章 烽火(一)第五章 諾言(三)第三章 無衣(二)第五章 君恩(五)第七章 盛世(十三)第四章 變徵(三)第七章 盛世(七)第二章 虎雛(五)第二章 壯士(四)第三章 無衣(五)第五章 獵鹿(五)第五章 君恩(一)第五章 無名(一)第三章 扶搖(六)第五章 無家(六)第三章 曠野(五)第五章 獵鹿(五)第五章 君恩(六)第四章 烽火(四)第四章 國殤(七)第六章 錦瑟(四)第五章 諾言(三)第一章 擊鼓(二)第三章 烽火(一)第三章 烽火(六)第三章 浮沉(六)第一章 雷霆(八)第六章 錦瑟(一)第二章 背棄(四)第四章 爭雄(四)第二章 吳鉤(一)第二章 出仕(三)第三章 爭雄(七)第二章 出仕(一)第二章 背棄(一)第三章 浮沉(五)第四章 補天(二)第二章 背棄(二)第四章 取捨(七)第四章 故人(五)第六章 持槊(五)第四章 變徵(四)第二章 吳鉤(八)第二章 背棄(七)第二章 虎雛(二)第二章 背棄(四)第五章 獵鹿(二)第四章 國殤(二)第一章 雷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