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命令船隊加快速度,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停留!”在風起的剎那,李旭忽然扭轉頭,衝着自己身邊的親兵隊正周醒命令。
“大人!”周醒驚詫地瞪圓眼睛,不知道主將爲什麼發佈這樣一道怪異的命令。在他眼裡,雖然風雨即將來臨,運河上的風景依舊美麗如畫。偶然有風襲來,那些柔柳前後扭動腰身,枝條飛舞。河面上的片片白帆也在一瞬間被風鼓滿,驚鴻一般順着水道迅速前滑。
“去別羅嗦!”李旭沒有時間跟屬下解釋,大聲喝令。緊接着,他將腰間的黑刀舉起來,斜斜指向了運河東岸的一處小土丘。“弟兄們,到土丘上集中,成臨戰隊列!快!”
鬆鬆垮垮的一千五百名騎手立刻如離弦的箭般衝向了這附近唯一的高地,他們亦不理解主帥的命令,但平素的嚴格訓練,教會了他們如何不折不扣地執行。馬蹄捲起的煙塵剎那間遮斷了土丘附近的天空,與此同時,一聲低低的號角也從遠處傳來,宛若虎嘯。
不是郡兵們常用的角聲,郡兵們訓練時的角聲沒這樣低沉,這樣壓抑。伴着角聲,一股更大的煙塵出現在遠方的曠野上,數不清多少人,洪流般滾滾而來,將途中一切綠色吞沒。
“土匪,土匪來了!”運河中商販們驚惶失措地叫喊
“打劫,打劫的來了!”河面上一片混亂,有人快速抄起槳,也有人迅速從船艙中拿出兵器。各家各號僱傭的刀客們則衝上船頭,彎弓搭箭,準備以生命捍衛自己的職責。但在看清楚來敵的一瞬間,他們手中的弓都開始發抖。
敢在大隋官軍面前直接打劫的土匪實力恐怕不是他們這些刀客所能抵抗的,敵人不止一萬人,螞蟻般源源不斷地向運河邊涌過來。有眼尖者可以看見空中飄揚的旗幟,程、單、李、王…….,足有二十面之多。滎陽周邊各郡能叫得上名字的豪傑,幾乎都在這一刻聚首。
“咯咯咯!”有人聽見自己的牙齒在響。他不願在這個時候被人發現自己的軟弱,但全身肌肉無論如何都穩定不住。殺過來的是瓦崗羣豪,他們幾乎傾巢而至。程知節、單雄心、李公逸、王當仁,每個名字在民間的作用都可以制止小孩夜哭。
“河道上的人聽着,李將軍有令――”幾匹快馬沿着河堤高速奔來,邊跑邊喊。
“李爺怎麼說,李爺怎麼說?”驚惶失措的刀客們終於看到了救星,帶着幾分哭腔追問。
“李將軍命令大夥滿帆快走,瓦崗軍不是衝着你們來的,大夥趕緊走,千萬不要耽擱!”先前還稀裡糊塗的周醒在馬蹄踏上河堤的一剎那回復了心智,將雙手攏在嘴邊,衝着河上大叫。“哎―――大夥加速向前闖啊,我家將軍給你們斷後!”隨同而來的親兵們齊聲高呼,將李旭的命令清楚地傳入每一片白帆之下。
船篙,船槳,木板,刀鞘,聽到命令後,所有能令船隻加速前進的物件都伸下了水。一條條船如打跳的梭魚,快速劈開水面,逃向遠方。船上的人一邊用力划水,一邊不住地向土丘上回頭。
“你,你家說,李爺能行麼?”有人一邊喘息着,一邊問,聲音裡滿懷期盼。
“行,怎麼不行,誰能打得過他!”回答者信誓旦旦,目光卻不停地向岸邊瞄。那個承諾過保護他們的將領此刻正帶着千餘名弟兄,岩石一般站在土丘上。黑色的雲就壓在他的頭頂,他卻筆直地立在天地之間,不曾遲疑,亦不曾彎腰。
“好人吶!”有人嘆息着贊。
“好人自有天佑!”船主們燒着香,對着艙中的神牌喃喃有聲。“救苦救難,救苦救難……”
“救你們的不是神靈,是我家…將軍!”待主帥的命令傳出後,周醒調轉了坐騎。在目光望向戰場的一瞬間,他有些猶豫。自家主將和來襲的敵人正在對峙。敵我雙方都在抓緊時間觀察戰場上的形勢,所以誰也沒急着搶先動手。西、南、北三個方向衝過來的瓦崗軍越聚越多,土丘上的衆人插翅難逃。
與臨戰前的緊張氣氛不相稱,他們這幾個負責聯絡貨船的散騎成了最悠閒的人,自己人沒時間過問,敵人更不在乎。
“我這樣做對麼?”周醒望着河道,低低的問了自己一句。他突然有了一種拔出刀來,橫於頸間的衝動。
“啥,周隊正說啥!”一名距離他最近的親兵驚詫地問。
“回去,戰死在將軍身邊!”周醒用力甩了甩頭,大喊。以千五敵數萬,縱使將軍大人是白起轉世,他也沒有獲勝的希望了。而援軍,據周醒所知,援軍還在陽武,絕不可能分兵來相救。
他撥轉馬頭,徑直地向自家軍陣所在奔去。那是一條不歸路,他不在乎。這一刻,他只想抽出刀來,痛痛快快,稀裡糊塗地廝殺一場。
“士信,今天咱們可以殺個痛快!”李旭望着土丘下慢慢彙集的敵軍,幽幽地說了一句。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楚地傳到了身邊每個人的耳朵。
“殺!”親兵們舉起兵器,仰天高呼。
“殺,殺,殺!”所有弟兄舉起兵器,構成一片鋼鐵叢林。叢林間,血紅的戰旗迎風招展,一個斗大的“李”字,於風中獵獵有聲。
瓦崗軍顯然沒想到敵人在如此弱勢的情況下還能散發出如此濃的戰意,一時間很多人竟本能地向後退去,把身邊的旌旗撞得東倒西歪。
“孬種!”羅士信指着二百步外的敵軍哈哈大笑,笑聲中沒有半點懼怕的味道。
“孬種!”千餘士兵隨着主將的笑聲一同叫罵,把輕蔑的聲音順着風傳下去,傳入敵軍中每個人的耳朵。
“嗚――嗚――嗚!”瓦崗軍主將李密見自家弟兄未戰先怯,趕緊命令親兵吹起號角。低沉的角聲壓抑而綿長,伴着頭頂上彤雲緩緩壓下。郡兵的號手聽了,也毫不猶豫地以角聲迴應,“嗚嗚――嗚嗚-嗚嗚嗚嗚!”一聲聲,燒得人熱血沸騰。
李旭策動戰馬在陣前轉了一圈,看清楚了所有敵軍的戰旗。他走到羅士信身邊,用刀尖向正前方指了指,那隊兵馬陣容最齊整,在敵陣剛纔的慌亂的表現中穩如磐石,“你的老相識來了,不過人數沒上次多!”他笑着低語,彷彿對面是多年未見的朋友。
“看到了,正要尋他,到現在我胳膊上的傷口還癢癢呢!”羅士信笑呵呵地迴應。正面與騎兵相對的是瓦崗軍的程知節和單雄信,他們的旗幟比別人乾淨,麾下的隊伍也遠比其他豪傑整齊。
“我的老相識也在!”李旭的目光從程、單兩面戰旗上挪開,和刀尖一道指向瓦崗軍本部兵馬身側。那裡,大約有五千多彪形大漢簌擁着一位騎白馬,身穿銀色戰甲的將軍。此人身材生得甚是魁梧,看上去氣宇軒昂。
“姓李啊,你的本家麼?好大的排場!”羅士信皺了皺眉頭,說道。“莫非是李密,老子正要找他,他居然敢送上們來!”
“這不已經來了麼?”李旭笑着迴應,“你看,咱們應該從哪裡動手?”
“如果突圍的話,那邊最弱!”羅士信用長槊向王當仁所部位置指了指,建議。如果想給敵軍以教訓的話,他的聲音頓了頓,傲然道,“我想去會會李密!”
“你能突破程知節和單雄信二人的瓦崗軍?”
“突破不了,但我可以嚇得他們不敢分兵和你糾纏!”羅士信輕輕搖頭,臉上的表情卻非常輕鬆。
敵軍是有備而來,這一點在對方的旗幟出現的剎那他已經看得很清楚。但有備而來的烏合之衆卻未必是百鍊精銳的對手,對此,他無比自信。
二人只顧得談笑風生,對面的瓦崗軍卻再度開始鼓譟。通過剛纔的對峙,他們中一些人已經恢復了些體力。“投降吧,你們人太少!”幾個大嗓門的士兵高聲喊道。緊跟着,中軍處的人羣一分,身穿銀甲白袍的李密施施然越衆而出。
“請李將軍上前說話!”李密清了清嗓子,向被圍在土丘上的騎兵們喊道。
“蒲山公李法主,有請李仲堅將軍上前說話!”數個親兵扯開嗓子,將李密的邀請一遍遍重複。
“人家很看得起你啊!”羅士信聳聳肩膀,笑道。
“我去會會他,一百步的時候,你看我的動作!咱們先試試平素訓練的驅弱逐強!然後再隨機應變!”李旭笑着對羅士信打了個手勢,然後將黑刀插回馬鞍側的刀鞘中。
李旭空着雙手,緩緩地縱馬前行。羅士信取代了他主將的位置,右手緊緊地握住了令旗。李旭的暗示很清楚,羅士信知道自己該如何做。程、單、李、項…….,他的目光從一面面戰旗上掃過,最後,將目光集中在王當仁身上。
李密的行頭顯然是經過一番精心整理的,從上到下都透出王者之氣。他騎着一匹渾身上下沒有半點雜色的白龍駒,大約三歲口,和主人一樣乾淨利落。與戰馬毛色相襯的是一身亮銀軟甲,每一片甲葉都剛剛擦試過,纖塵不染。鎧甲之上是一頂爛銀翹沿護耳盔,兩側有金絲與綠翠點綴。頭盔之後則是一襲白色蘇綢披風,行進間飛舞飄搖,猶如疊浪。
比起李密,旭子的打扮看上去就寒酸了許多。他依舊穿着當年唐公贈送的那襲鑌鐵黑鎧,很多地方已經破損了,修補的痕跡十分明顯。特別是被遠處的李密一襯托,愈發顯得扎眼。比鎧甲上補丁還扎眼的是他臉上叢生的鬍鬚與額頭下略帶倦意的雙眉,看上去就像幾天沒梳洗過,透着股說不出的疲憊。
兩個人在烏雲下慢慢靠近,黑白分明。敵我雙方數萬道目光都落在他們身上,注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突然間,衆將士的目光熱切起來,帶上了幾分欣賞。這些欣賞不是給旭子的,因爲他的舉止素來與高貴無緣。
萬衆矚目之下,李密大氣地拱手,笑着向自己的敵人問候:“黎陽一別,不覺兩年有餘,韋城侯別來無恙乎?”
灑脫、高貴、彬彬有禮,即便以丈母孃挑女婿的目光,也不能從李密的舉止當中挑出半分暇癖來。這種多年養成的氣質曾爲其贏得了無數英雄的好感,偏偏今天有人不識相,回答的話語和身上的鐵甲一樣冷硬如冰。
“煩勞李寨主惦記着,截至今日之前,我一直很好!”李旭在馬上微微點了點頭,說道。
“截至到今日?”李密皺了皺眉,很快又還以燦爛的微笑,“韋城侯真會說笑話,莫非是李某的出現令人感到不舒服麼?”
他能聽出對方話中的挑釁意味,換做自己身處二十倍的敵軍包圍中,也未必能高興得起來。但李密不想計較這些末節,對方是員天下少有的良將,能收服他,不但可以示徐茂功於恩,而且對將來的大業甚有裨益。
“我是朝廷命官,你是流寇,官兵見到流寇,難道還該笑臉相迎麼?”李旭的回答言簡意賅。他本來是不是個油嘴滑舌之輩,可不知道爲什麼原因,從見到李密那一刻起,就不打算假以辭色。對方說話越是客氣,他越不想按常理與之交談。
“可李某從來沒把將軍當過敵人,相反,心中卻十分渴望與將軍結交。”李密的涵養功夫非常道家,任旭子怎樣張口寨主,閉口流寇,臉上都不帶半分不悅。
“從第一次見到你,我便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別人投之以桃李,旭子還之以刀矛。
感覺到對方話中的濃烈殺氣,李密笑着搖頭,“李將軍何出此言?據密所知,你們這不過是第二次相見,又怎會結仇呢?當日黎陽城下,你我各爲其主,只有公怨,沒有私仇。今日,亦是如此!”說道這,李密帶住坐騎,回頭向身後的大軍指了指。山坡下,兩萬五千餘將士搖旗吶喊,喧囂聲瞬間壓過了天邊滾過來的驚雷。
彷彿事先有默契般,李旭亦帶住了坐騎。“差不過剛好一百步!”他心中估算,擡頭看了看頭上翻滾的烏雲,又感覺了一下頭盔外的風力,笑了笑,回答。“誠如寨主所言,你我之間的確沒什麼私人恩怨,但談交情麼,也的確談不上!李寨主今日找我到底什麼事,請儘管直說。天要下雨了,我和弟兄們得抓緊時間趕路!”
“這傢伙真是油鹽不進!”見拉攏和威脅兩種手段都沒有起到多大效果,李密清了清嗓子,準備長篇大論。眼下還不是立刻翻臉的時候,他麾下的弟兄剛經過一場急行軍,需要時間恢復體力。趁這個機會,他也剛好展示一下自己身爲人主的氣度與口才。
“莫非時到今日,李將軍還看不清天下形勢麼?大隋朝氣運已絕,各地烽煙四起,英雄豪傑不趁此刻擇侍明主,博取功名…….”
“天下大勢是什麼,我的確看不清楚!”李旭將聲音猛然提高,打斷了對方的喋喋不休。“但官兵捉賊,卻是從古至今的公理!”
“大隋朝政煩賦重,喪盡天下民心!”饒是涵養過人,李密亦有些憋不住怒氣了,大聲斷喝。
“大隋朝爲政如何,卻不應由你李密來說。”見對方開始動怒,旭子臉上的表情反倒怡然起來,笑了笑,淡淡地提醒道:“李寨主別忘了,你生來就是蒲山公,朝廷收上來的財賦,你分得不比任何人少!”他指指李密身上的光鮮衣甲,又指指其**價值千貫的寶馬良駒,“若非如此,你手中的錢財由何而來?”
“你!”李密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弟兄,猛然間覺得有些心浮氣燥,“密早已散盡家財,以求安定天下!”
“是爲了求安定天下啊,還是爲求更多的富貴榮華?如果李某沒記錯的話,眼下時局之所以不堪如此,正是拜你勾結高麗人謀反所致吧!”旭子聳聳肩膀,字字如刀。徐茂功造反,他可以理解。謝映登加入瓦崗,他也能猜到其中理由。唯獨李密,在他心中永遠是叛逆。無對方說出多少理由,都無法讓他的看法改變分毫。
“李將軍不爲自己的前程着想,難道還不爲身後的弟兄們好好想一想!”李密終於放棄了徒勞的勸說,開始裸的威脅。
“我的兄弟們想什麼,你一個山賊怎麼會理解!”李旭放聲大笑,聲音中帶着說不出輕蔑。回過頭,他向羅士信等人高聲喊道:“弟兄們,告訴李大寨主,咱們來這裡幹什麼來了!”
“還幹什麼,剿匪唄!”羅士信聽李旭左一個寨主,又一個山賊罵得實在有趣,笑了笑,順口回答。
“剿匪!”“剿匪!”“剿匪!”剛剛養好傷歸隊沒多久的校尉張江唯恐天下不亂,舉起刀來高呼。
“剿匪!”“剿匪!”“剿匪!”一千五百名騎兵同聲吶喊,氣衝霄漢。
山坡下的豪傑們不明所以,陣腳剎那間又是一亂。待從震驚中醒悟過來,不由得一個個又羞又氣,亂紛紛的回罵道:“不知道死活的東西,蒲山公不要理他,咱們刀下見真章!”
“蒲山公回來,待弟兄們拿下他千刀萬剮!”齊國遠對李旭的恨意最重,跳着腳,大喊。
“你可聽清楚了,李寨主?你麾下的弟兄,好像也不願意咱們兩個交朋友呢!”在一片憤怒的目光中,李旭微笑着問。這一刻,他身上終於有了幾分爲將者的風度,鎮定,從容,榮辱不驚。
剎那間,李密的臉完全漲成了青黑色,與他身上的銀甲白袍絕不相配,“既然如此,密亦再無話可說!”他恨恨地丟下一句話,用力撥轉馬頭。
“戰鬥已經開始了,不是麼?”帶着幾分調侃的味道話從背後傳來,氣得李密兩眼冒火星。“此人簡直是個無賴!”他恨恨地想,“我居然想跟無賴講道理!真是傻透了!”
憤怒、懊悔、仇恨等種種感覺瞬間涌遍了他的全身,唯獨失去的是對敵人的警惕。忽然,李密醒悟到對方今天的行爲有些蹊蹺,“此子不是個粗鄙之輩”他詫異地想到,然後聽到半空中傳來一道尖銳的呼嘯聲。
“密公快彎腰!”與此同時,吳黑闥在人羣中大喝。李密自幼練武,身手自是不俗。聞聲快速屈身,將胸口死死地貼在了馬脖子上。就在他的下巴與馬鬃接觸的那一刻,後背上亦有股巨大的力量傳來,將其向前猛地一推,半個身子推落到戰馬下。
受了驚的白龍駒厲聲長嘶,加快速度,衝向自家軍陣。可憐李密一隻腳掛在馬鐙之內,另半個身子拖在塵埃只中,想站站不起來,想倒又倒不下去,被戰馬拖着在地面上刮刮蹭蹭,留下一片鮮紅痕跡。
剎那間,整個戰場上的人都楞住了。沒人想到李旭的箭法這麼準,更沒人想到名滿天下的李郎將居然學會了背後偷襲。衆豪傑看着李密被白馬拖着在地上呻吟掙扎,一時卻想不出援救的辦法。直到看見旭子將第二支箭搭在了弓弦上,才大吼着撲向李密。
“賊人休傷我主!”吳黑闥快馬上前,凌空擲出一記飛叉。雙方距離相隔太遠,他的叉不是擲向旭子,而是擲向拖着李密狂奔的白馬。白龍駒瞬間一個人立,在半空中僵了片刻,轟然栽倒,翻滾向前。
“啪!”第二支羽箭擦着李密的脖頸飛過,將已經沾滿了泥漿的白袍牢牢地釘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