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不是什麼新鮮問題!”李旭慢慢收起笑容,正色,“想必以前也有人問過諸君,李某想知道,列位和麾下弟兄究竟爲何而戰?”
“當然是上報朝廷,下安黎庶了!”襄城郡守鄭勃第一個回答。雖然他自己根本不相信這個答案。
“大丈夫立世,當建功名!”
“功名自在馬上取!”
衆將領你一句,我一句,滿不在乎地響應。他們沒料到眼前這位看上去滿臉絡腮鬍子的新任上司還喜歡文人們纔會熱衷的調調。同樣的答案他們已經說了千百回,根本不用仔細思索,張口就來。
“大夥若是以此言去號令麾下弟兄,不知道弟兄們會做何反應?”李旭輕輕搖頭,對衆人背熟了的答案極不滿意。
“這個…嗨,在弟兄們面前,誰還會掉這文兒!”縣尉周英性子最直率,拍拍自己後腦勺,訕笑着回答。
“就是,那些粗痞,讓他們懂得號令就是了,又何必跟他們羅嗦!”昭武校尉黃喬補充。新來的上官沒什麼架子,所以他也不想隱瞞自己的真實想法。官軍在進行大的戰役前,通常都會由主將向弟兄們說一番激勵士氣的話,但底下的弟兄們只是看他的面子才胡亂叫嚷幾聲而已。至於點將臺上的大人物具體說的是什麼內容,弟兄們聽不清楚,也沒心思去聽。
大多數將領們的想法其實都和黃喬差不多,並不覺得李旭的問話有什麼新意。有人甚至因而心生隔閡,認爲主將大人明明出身行伍,卻偏偏玩那些監軍才喜歡玩的花活,遠不如剛纔拍胸脯保證大夥糧餉時模樣來得親切。更有甚者,竟偷偷地向同僚撇嘴,示意大夥剛纔可能看錯了人,到頭來難免只落下一場空歡喜。
“不知道周縣尉是哪裡人?”不理會衆人的小動作,李旭從帥案後走出,踱到周英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詢問。
“啓稟大將軍,末將,卑職,卑職是宜陽人!”周英不知道李將軍問自己的籍貫做什麼,楞了一下,侷促不安地回答。雖然生得虎背熊腰,但與旭子相比,他依然矮了大半個頭,肩膀也窄了不止一寸。因此回答對方的話時只能仰視,彷彿犯了錯的弟子對着嚴格古板的授業恩師。
“家鄉附近還平安麼,有沒有亂匪?”李旭無意向對方施加壓力,稍稍將身材側開了些,和氣地問道。
“託大人的福!”周英習慣性地抱了抱拳,用一種近乎拍馬屁的口吻說道,“還算安寧,沒打到縣城門口!”
“我又不是洛陽府尹,你家那邊有沒有亂匪,託我什麼福?”李旭笑着搖了搖頭,伸手壓下週英的胳膊,“你出來多久了,擔心家裡人麼?弟兄們想早些回去麼?”
“怎麼不擔心呢!宜陽的青壯幾乎都被我帶了出來。一旦土匪殺上門,縣令麾下根本沒兵可用!弟兄們日日問我什麼時候回去,煩得我耳朵都起了繭子!”周英見李旭一直態度平和,心情大定,羅羅嗦嗦地傾訴。
“是這樣啊!”李旭笑了笑,未做任何品評。然後慢慢踱到襄城郡守鄭勃面前。沒等他開口詢問,鄭勃主動應道:“襄城的情況還不如宜陽。卑職那邊多山,大小土匪一窩挨着一窩的,剿都剿不過來。去年那會兒他們就差點打到郡城根下,今年,嗨,誰知道呢。要不是皇命在身,卑職早就帶着弟兄們殺了回去!”
“我那也差不多!”黃喬見李旭將目光轉向自己,主動回答。
“大將軍還是莫要問了,大夥都很爲難!”來自南陽的督尉杜子貴紅着眼睛,申訴。他是菊潭人,老家在一個月前便陷入了賊手,父母妻兒生死不知。而身爲郡兵大將的他卻乾耗在滎陽城中,根本沒辦法回師爲家人報仇。
“我那情況和你們差不多!”李旭輕輕嘆了口氣,說道。“陛下委我以六郡撫慰大使之職,其中最大的那個郡卻被叛賊羅藝佔去了三分之二,我從來沒能要回。如今博陵軍主力盡在滎陽,不知道羅藝那廝會不會趁機生事!”
“那羅藝,羅藝不是剛剛向陛下悔過了麼?”裴仁基聽得心焦,大聲追問。
“他的確悔過了,麾下的士兵卻一個沒有裁。”李旭搖頭,苦笑,“以幽州各地的賦稅,絕對養活不下整支虎賁鐵騎。沒有糧餉時,他不搶我還搶誰?更倒黴的我家南邊的竇建德這陣子也鬧得越來越大了。一旦他們兩個聯起手來,我這六郡撫慰大使,就連家都回不得了!”
這些話都是實情,所以說出來給人的感覺絕非作僞。衆將領聽了,不由得陪着主帥一道嘆氣。都說世事艱難,爲將者不易。能不能建立功業還很難說,連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保不住。
“所以,諸君可問問麾下弟兄,願意跟我早日平了瓦崗,回家去保護自己的老婆孩子麼?”李旭突然挺直身軀,大聲發問。
剎那之間,軍帳當中一片寂然。不是爲了朝廷,也不是爲了功名,只爲了早日能回去保護自己的老婆孩子。大將軍的問話雖然糙,聽在耳朵裡,卻彷彿有一碗酒在五腹六髒中燒,直燒得人熱血沸騰,豪情萬丈。
“諸君願意跟我一道平了瓦崗,保護自己的老婆孩子麼?”李旭用目光掃過每個人的臉,再度詢問。
“願意!”周英大聲叫道,“願意追隨於大人馬後!蕩平瓦崗!”
“蕩平瓦崗!蕩平瓦崗!”衆將一同大呼,聲音震得氈做的帳頂上下震顫。已經迷茫很久了,他們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如此朝廷,大夥繼續爲其戰鬥下去還有什麼意義?但今天,有人用一種特別的方式告訴了他們,他們不是爲朝廷而戰,不是爲了功名而戰,僅僅是爲了自己的家人在亂世中不受傷害。
亂世將致,如果我們不能改變這個國家,至少在災難來臨的那一天積攢起足夠的力量以保護自己家人。在衆人的吶喊聲中,李旭又回憶起了自己當年的夢想。
他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麼,並且永遠不會放棄。
調動起所有人情緒後,旭子趁熱打鐵將衆將近期需要執行的任務一一分派了下去。
即將進行的戰鬥會是一場可能要持續兩、三個月的大對決,奪回運河不過是其中第一步。根據手中所掌握的情報和多年來的用兵經驗,李旭不認爲瓦崗羣雄會坐視官軍重新掌握河道的控制權。
通濟渠對瓦崗寨來說和它對朝廷的作用同樣重要。當年,瓦崗軍就是靠劫掠河上的過往船隻,慢慢積累到了坐大的本錢。如今,據李旭瞭解,瓦崗軍換了另一種方式利用運河。他們對民船和商船隻收取保護費便給予放行,對官船纔會完全截留。
所以,在運河東岸的據點也受到官軍攻擊後,爲了保證通濟渠這一活的財源,李密即便不願意倉猝與官軍交戰,也不得不領兵出山。如此,戰役將轉入第二階段,由各路官軍直接面對瓦崗主力兵馬。而此刻瓦崗軍戰鬥力最強的破陣營和其主將徐茂功都在百花谷,只要扼守虎牢關的裴矩、秦叔寶等人能堵住該營東歸的道路,徐茂功將對運河附近的戰鬥鞭長莫及。
除非徐茂功冒險放棄剛剛到手的百花谷,從虎牢關靠近黃河的一側繞路而歸。那樣,戰役將進入第三,也是非常關鍵的階段。李旭會安排另一個更完美陷阱在半路上等着他。
爲了保守秘密,旭子只給將領們分派了第一階段作戰行動中各自的目標。對於第二階段,他只是簡略的推測了一下其可能,並沒有詳細說明自己的打算。爲了確保切斷徐茂功和李密二人之間的聯繫,他毅然命令各路兵馬之中戰鬥力最完整的一支,虎牙郎將王辯及其所部移防滎陽城,與裴仁基所部虎牢守軍形成犄角,遙遙鎖住百花谷。
至於戰役可能進行的第三階段,旭子把其藏在了自己的內心深處。如果老天一定要安排兩人進行一場對決,李旭希望,決戰的時間儘量晚一些。他需要一點時間磨合麾下各路兵馬,他更需要一點時間讓自己的心腸硬下來,對當年生死與共的朋友舉起黑刀。
“瓦崗外營諸軍當中,也有幾支戰鬥力非常強的,大將軍請務必小心些!”待其他將領紛紛離開後,藉故留下來裴仁基低聲忠告。
“多謝德本兄提醒,我對敵情瞭解不多,瓦崗諸營的具體情況如何,還請德本兄詳細告知!”李旭笑着向對方抱了抱拳,迴應。
二人曾經在遼東共過一段事,所以旭子還保持着當年彼此之間稱謂習慣。裴仁基卻不敢在他面前妄自尊大,趕緊躬下身軀,結結實實還了個全禮,“大將軍折殺末將了!你我現在是主從,末將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德本兄切莫這樣說,在外人面前,我自然要擺擺大將軍的模樣。此刻帳中僅剩你我,咱們再繃着身份說話,不也太矯情了麼?”李旭又笑,低聲抗議。
“那末將恭敬不如從命!”裴仁基再次向李旭做了個揖,才歪着身子在緊臨帥案的胡凳子上坐了半個屁股。
“本來我該帶着叔寶和士信一道來見你,以全你們兄弟之情。可徐賊茂功聲勢迫人,所以我不得不把兩員悍將留在虎牢關中,以免徐賊嗅到什麼破綻!”坐穩之後,裴仁基主動解釋。
“德本兄謹慎些是對的,徐茂功用兵的確狡詐多變!至於叔寶和士信,我想我們將來會有很多機會再見!”李旭笑了笑,對裴仁基的安排表示理解。內心深處,他曾經對自己孤軍奮戰在雍丘、開封一帶時,前來匯合的是王辯而不是秦瓊和羅士信隱隱有些失望。但過後想想,兩位故友現在的地位也的確尷尬,所以很快便看開了,不再抱怨對方的冷漠。
“他二人皆萬夫之敵,可惜被埋沒在了郡兵當中!”裴仁基聽李旭的話裡沒有怪罪自己的意思,笑着補充,“我能順利掌控齊郡精銳,也多虧了他們兩個。前些日子我已經將兩員虎將的具體功勞寫到表章中,着人送入東都了。但東都那邊做事的風格,唉,大將軍想必比我還清楚…”
提到朝廷在人才使用和選拔方面的種種弊端,李旭和裴仁基相對搖頭。前者因爲幸運有皇帝陛下於背後撐腰,仕途上還算順利。而後者雖然在和李旭初次相見時就有光祿大夫,武賁郎將的虛銜,此後卻於宦海中沉浮不定,熬得頭髮都白了,才勉強補又到了一個通守的實缺。
幾聲長嘆之後,雙方彼此之間的距離立刻拉近了不少。“德本兄還是坐正了身體說話吧,否則你不舒服,我看着也渾身彆扭!”李旭笑了笑,請求。
“嗨,嗨,不是很久沒見到仲堅了麼?沒想到你性子還像當年那樣率直!”裴仁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笑着在胡凳上坐實。“其實我更願意站着,騎馬騎慣了的身體,坐下來屁股上就如同生了瘡般難過!”
“那就一道站在輿圖旁說話!”李旭指了指鋪在地上的敵我形勢圖,建議。
“也好,記得當年咱們在遼東時便是如此!”
話題轉到行軍打仗方面,裴仁基立刻放開了所有拘束。蹲下身去,用手點了點運河東側那些標明瓦崗各營大體規模的數字,笑着說道:“想必你這百戰之將也不會光看人頭數。瓦崗軍中能戰的各營士卒反而不多,倒是那些稀鬆平常的熊將,個個恨不得坐擁百萬熊兵!”
“我跟他們交過很多次手,感覺當時的瓦崗內營士卒雖少,戰鬥力卻與官軍旗鼓相當。至於外營,終歸是羣烏合之衆!”李旭輕輕搖頭,對瓦崗軍的戰鬥力做出評價。
“對,內營後來改做了破陣營,想是效仿三國高順之故事。如今駐紮於百花谷,對虎牢、滎陽兩地虎視眈眈。外營還是按衆賊入夥前各山頭劃分,老巢在何處的,便喚做什麼營。情況大體如此,但也不可一概而論。若說瓦崗軍現在的情況,還真的跟將軍不無關係!”裴仁基笑了笑,補充。見李旭滿臉不解,他又用手指了指通濟渠旁靠近原武一帶的平原,低聲問道:“我記得仲堅曾經在這裡跟李密交過一次手,用千餘騎便破了他數萬大軍?”
“那次是他太囂張了。原本沒那麼容易取勝,李密仗着自己一方人多,信心過滿,反被我抓到了機會!”李旭想了想,承認。此戰是他指揮過的經典戰鬥之一,至今回憶起來依舊令人熱血彭湃。所以話說得雖然謙虛,興奮的語氣卻在不知不覺間流露了出來。
裴仁基擡起頭,有些詫異地看了李旭一眼。轉念一想對方如今不過二十剛出頭的年紀,心中也就釋然。頓了頓,說道:“據我所知,自從運河邊上敗給你之後,李密便在瓦崗力主整軍。各外營兵馬也的確集中到山寨中整訓過一段時日。但後來糧草運輸不便,再加上你和張須陀老將軍逼得緊,賊衆便不得不又化整爲零了。這一化,便再也合不起來!”
“想必是在那次整訓中,徐茂功又替別人做了嫁衣!”李旭對土匪一直沒什麼好感,所以不禪從最壞的角度推測他們的行爲方式。“以李密的爲人,他不可能完全信任徐茂功。只會借徐茂功之手爲自己訓練兵馬,然後再將訓練好的士卒交到自己最信任的人手中。”
“也不完全如此。我想應該是有人被你打疼了,所以吸取了教訓!”裴仁基搖了搖頭,並不完全贊同李旭的看法。“後來瓦崗軍中的濟陰營、濟陽營和齊郡營便脫穎而出,爲將者還是原來的人,士卒戰鬥力卻大爲改觀。將軍這次渡河作戰時,對這三個營和李密的蒲山公營還要多留意些!”
“齊郡營?”李旭對這個名字非常敏感,皺着眉頭追問。
“是啊,大賊孟讓原籍就是齊郡,與叔寶和士信還算得上是老鄉。”裴仁基點點頭,回答。“此人勇力說得過去,謀略也堪稱上上之選,因而深受李密器重。此外,濟陰房獻伯、濟陽王伯當兩個本事也都不差,這兩年瓦崗軍四下攻城略地,靠得便是徐茂功的破陣營和另外這三支主力!至於李密的蒲山公營,則是從各營抽調精銳組成的,號稱可以以一當十。張老將軍便是喪在這個營手裡,你遇到後千萬小心!”
“多謝德本兄指點。否則,我還真小看了對手!”李旭咀嚼着蒲山公這三個字,半真半假地說道。
裴仁基所提供的信息有很大一部分是李旭已經探聽明白的,也有一小部分此前聞所未聞。從瞭解敵情角度上看,裴仁基在執掌齊郡精銳後,的確于軍務上下過一番功夫。這讓李旭更放心自己的背後,認爲即便裴仁基不是徐茂功之敵,至少在與虎牙郎將王辯聯手的情況下,也能將瓦崗破陣營擋在主戰場外。想到這,他忍不住問道:“齊郡子弟的士氣如何,剛纔我只顧及鼓舞鄭老將軍等人,一時竟忘了關注你這邊!”
“大將軍儘管放心,只要糧草充足,咱們齊郡精銳的名字可不是白叫的。況且這是一支哀兵,自從張老將軍故去後,弟兄們就一直想着找機會給他報仇!”
“那我就放心了!”李旭臉上浮現出一絲輕鬆的笑容,他知道自己取勝的把握又增添了許多,“你麾下這支勁旅先按兵不動,替我將瓦崗破陣營釘死在滎陽西側。這樣,我才能集中全部力量去對付李密!”
“我就知道你眼界不會這麼窄,只想着打通運河。”裴仁基用拳頭重重地捶了李旭肩膀一下,笑道。“當年在遼東,你便是個膽大包天的!“
“我想盡快結束這場戰事。再這樣耗下去,好人壞人就全死光了。”李旭嘆了口氣,黯然道。“打完了瓦崗,我在河北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羅藝、竇建德、高開道,這些人沒一個好相與的!況且還有虎視眈眈的突厥人,一旦他們南下…….”
一旦劉武周勾結突厥南下,河東太原與河北涿郡都是其必取之地。在數日前接到雁門關再度有變的消息後,李旭便對北方提心吊膽。比起各地盜匪來,突厥人的行徑更可怕。他深知草原民族處理失敗者的習慣,也親眼看過雁門附近那些曾經被突厥人攻破的堡寨。
那是比地獄還難以讓人忍受的慘景,凡看在眼裡者無不怒火添膺。他上次放始畢出關,又將甘羅歸還與骨託魯,便存了讓草原上兩羣狼相鬥的僥倖心思。只可惜還沒等兩羣狼鬥起來,邊關上倒有無數隋將爭先恐後引其入室了。
“還是那句話,只要糧草充足,我絕對不會放任徐賊茂功回師!”裴仁基聽不懂李旭的憂慮,但他有足夠的官場經驗贏得上司的好感。
“沒問題,我明天便帶人去開官庫!”李旭笑着保證。
大隋朝存放糧食的官庫建立於征討南陳之時,後來逐漸成爲一種慣例。在太平年代,官府每年收上來的米糧大概有三分之一要流入各地官庫。大業八、九、十這三年,因爲征討高麗和平息內亂,存糧曾經被消耗掉一少部分,但各地官倉依舊呈大半滿狀態。只是楊廣一直申明他要用其中的糧食做第四次東征之用,因此沒有聖旨,地方官員們寧可看着百姓們餓死,也不敢打官庫的主意。
李旭在守衛黎陽時已經冒險開過一次倉。事後的境遇證明,只要你拿出足夠理由,朝廷未必會追究擅動存糧之過。當然,這個結果可能只適用於他和宇文士及,換了別人,掉不掉腦袋還很難說。所以,這次他見郡兵們缺乏補給,首先便想起了管城內的幾個巨大的官倉。
只是他把問題看得簡單,地方官員卻給嚇了個半死。第二天,沒等李旭把自己的話說完,滎陽郡太守虞世會立刻將頭搖成了波浪鼓,“不行,不行,絕對不行。除非你拿陛下的聖旨來,否則,我決對不能命人將倉庫的鑰匙給你!”
“我已經讓弟兄們去倉庫門口等着了。”李旭陪着笑臉,說道。“各路將領都親自到了,如果郡守大人不肯答應,豈不是讓大夥失望!”
“他們失望不失望我不管,照看好官倉卻是我的分內之責!”虞世會吹鬍子瞪眼,派頭擺了個十足。
“郡守大人還是通融通融吧,大不了你先把出庫多少的帳記錄在案,過後我想辦法補!您儘管放心,該按什麼規矩來,我決不會壞掉!”李旭輕輕拱手,暗示自己一定會給予重謝。
“那也不行,一旦你將來失言,我找誰去?況且萬一被人彈劾了,你有金刀護身,我卻只有一顆腦袋,豈不白白給你頂罪。今天除非你先拿出刀來將我砍掉,否則,休想在我這將鑰匙取走!”虞世會一甩袖子,將堅挺的後背留給了李旭。
“那我只好用陛下賜的金刀將倉庫的門劈開了!”李旭好像也給惹出了幾分火,一轉身,帶着親兵揚長而去。
“我一定會寫摺子彈劾你!”虞世會怒不可遏,衝着李旭的背影大叫。
“請便,那是大人份內之責!”李旭頭也不回地出門,飛身跳上戰馬。
郡守衙門的官員哪曾見過這種陣丈,一個個唬得噤若寒蟬。在他們的印象裡,虞郡守和新來的李大將軍兩個都是好脾氣的,怎麼今天說翻臉就翻臉,一點準備時間都不給大夥留?抱怨歸抱怨,衆人卻不敢真的讓李旭用御賜金刀去砍糧庫的黃梨木大門,萬一那石頭般堅硬的木頭將金刀給鏰豁了,恐怕誰都擔待不起。
因此,有機靈者趕緊把倉庫鑰匙取出來,快馬加鞭給李旭送去。其他人則圍着郡守虞世會說話消火,免得老大人被氣傷了身體。足足折騰了小半個時辰,虞世會終於平靜下來,瞪着眼喝道,“都圍在這裡做什麼,去幾個人,將出庫數量入帳。再去幾個人以我的名義寫一份奏摺,我要彈劾這膽大包天的狂徒!”
“是,屬下尊命!”衆幕僚慌不迭代地答應,然後着手去執行太守大人的命令。須臾,彈劾李旭的奏摺寫好了,主簿拿來請虞世會過目。老太守粗粗掃了一眼,命令,“用印吧,找快馬送到江都去!”
“是,遵……遵命”主薄咧了嘴,吞吞吐吐地回答。“大人,南邊的道路剛剛打通,是否安寧還一定呢。要不,要不咱們將這份奏摺送到東都去?”
“笨蛋,東都的官員能管得了姓李的麼?”虞世會擡手敲了主薄腦袋一記爆鑿,呵斥。
“可,可,路上未必安寧啊。咱們又不像宇文大人,來回都有很多人護送!”主薄向後將身體縮了縮,委委屈屈地提醒。
“笨蛋,當然是等姓李的打通了運河之後再送了。枉跟了我這沒多年,怎地這麼不開殼呢,你?”虞世會像一頭吃飽了肚子的狐狸般眯縫着眼睛,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