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支文信冷冷的道:“還能怎麼辦,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從王都到南浦這一段距離,恐怕不會太平。不過王上不會明着殺人,這也就給了我們保下賀若懷心的機會。弟弟啊,原本我是不想將這件事點透的,可是我終究不忍心。王上這個人,只要你有用,無論是誰,都會成爲他手中的一枚棋子。可你一旦失去了利用的價值,那就是一枚可以隨時丟棄的棄子。聽着有些殘忍,可這纔是真正的政治手腕。有些事,你一定要好好想想,他可遠比我們看得到要厲害的多。”
能成爲高句麗歷史上最英明神武的王,絕對不是什麼簡單人物。
“父親,難道嬰陽王會對我們下手?”乙支武藏聽到父親與叔父之間的這些對話,頗爲不樂,畢竟,他覺得乙支家爲了高家出生入死,這一次入王都也是冒着極大地風險的。
他的弟弟妹妹還在隋人手中,一旦這邊出點什麼事,那隋人絕對會殺了兩人的。
雖然說他對弟弟妹妹感情並不好,甚至有殺心,可他卻不願意他們死在這樣的局中。
乙支文信搖搖頭道:“這倒不至於,所以,接下來的事情,你要小心行事,絕對不能讓王室一黨的人得手。也要提防大對盧,大王既然已經決定這麼做,那肯定已經藉助大對盧的人,將這個想法傳遞給了漢城侯一黨,漢城侯一黨不會坐視不理的,他也會加入刺殺的行動中,所以我們真正難過的日子,現在纔剛剛開始。”
古語有言,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從表面上看他們讓漢城侯灰溜溜逃出了平壤,這是令人高興的事。可是,漢城侯的離開,也削弱了制衡太子的力量,這是嬰陽王不能容忍的。
所以他一定會對太子一黨重要力量的乙支家下手,當然他還沒有喪心病狂到直接殺人的地步。可他不介意借刀殺人。
乙支武藏忙道:“父親,那孩兒這就下去準備。”
乙支文信點點頭。乙支文信示意侍女將他推到乙支文德身邊,對乙支文德說道:“弟弟啊,你還是做將軍好,其實爲兄早就勸過你,你的天地在廣闊的戰場上,並不在這波譎雲詭的朝堂上,怎麼樣,能不能聽兄長一眼,跟我回遼東,或者你若不想去遼東,我上書王上,讓你去你任意想去的地方領兵,王上都會答應的。”
乙支文德聽着兄長的話,心裡矛盾陡生。他其實也想在沙場上立功。可是···
太子是他一手調教的,太子的兩位老師,鄧太傅教文,乙支文德教武。從太子小的時候,乙支文德就對他傾囊相授。乙支文德沒有兒子,所以,他將太子當做自己的兒子一樣培養,若是就這樣放棄掉,他終究不忍心。
“不管怎麼說,他也是我的學生,我······”
乙支文信打斷乙支文德的話。
“爲將者,最忌婦人之仁,弟弟啊,你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遭反噬的。其實不瞞你說,這一次事件,我看清了一件事。”
乙支文德沒有回答乙支文信的評價,而是問道:“什麼?”
乙支文信悠悠的道:“太子並非明主,我乙支家是該變一變了,和太子綁在一輛戰車上,遲早要出事。”他從太子在整件事情的表現來看,已經斷定太子並不是他們值得將整個家族賭上之人。
乙支文德看向自己的兄長,表情複雜。
“我這兩年身子愈發的不如從前,一旦我離開了男兒,乙支家的擔子便會全壓在她身上。臧兒直率,不過容易衝動。臣兒隱藏極深,且行事沒有底線,還不知道將來的路會怎麼走。今日既然將話說開了,我便倚老賣老一回。將來男兒執掌乙支家,還需要你這個做叔叔的施以援手。你不要忘了。”
乙支文信的眸子裡散發着淡淡的哀傷,若是他的身體能支撐下去,他是絕不會說這麼一番話的。
天不假年,這或許是從古至今所有英雄人物最難以釋懷的事情了。
······
位於康民坊的一處宅子。
這是賀若懷心以商行的名義購置的一處院子,院子不大,緊挨着東市,地理位置算是上佳。放在後世,便是十足十的靠近CBD中央商圈的核心地帶。
在平壤的半個多月時間,陸續又秘密南調了三十餘名護衛。
同時南下的還有兩個重要人物,一個是賀若懷心的遼東商行大掌櫃方流,另外一人則是高大虎。
高大虎帶着李靖寫給賀若懷心的密信,南下,賀若懷心才知道朝廷已經宣詔,着令賀若懷心必須在元宵節之前入京述職。
賀若懷心一進門,立刻命人關閉房門,徑直來到內室。
“高大虎,說說遼東的情況。”之前賀若懷心只知道有詔令送到,但還並未細問,嬰陽王便詔他入宮問藥。出了宮,他又趕到了乙支文德的府上,這時候纔有時間靜下心來聽取詳細的彙報。
高大虎自從加入斥候營,幾件差事都辦的很漂亮。所以漸漸受到賀若懷心的重用,如今更是能夠參與護送機密這等大事了。
“是,主公。主公離開遼東城之後,李通守便親自前出,將指揮部放在了新城。淵蓋家的軍隊確實圖謀不軌,曾經秘密偷襲新城,但是被李通守所擊敗。之後,便再無動靜了。”
“乙支武勝男與乙支武臣呢,有沒有出岔子?”賀若懷心對乙支武勝男的超強武力值還是不太放心,別的不說,整個留守的諸將裡面,能真正對的上這個變態女人的人真不多。
“沒有。兩人一直在宅子裡沒有外出,倒是中間乙支武勝男提出想看一看主公在藏書樓的書,這件事,李通守在先前的信裡已經向主公彙報過了。”
賀若懷心點點頭,有些好奇的問道:“是有這麼回事。她就一直待在藏書樓中?”
藏書樓建了五層,其實並沒有多少書。如今只開放了第一層,裡面的書籍也不多,不過大多是賀若懷心看過的,以百家匠學爲主,包含屯田、水利新修、治河等內容的書記也不少,倒是少了些詩詞歌賦的文雅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