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支武臣剛離開書房不久,一個護衛急匆匆的趕進來,低聲在乙支文信耳邊低聲耳語了一番。
乙支文信示意護衛退出去,然後笑了出來,看着乙支文德道:“英雄難過美人關啊,我們的太子殿下去館驛了。”
館驛?乙支武勝男微微一愣,不過隨即就明白了乙支文信說的館驛是什麼意思,必然是居住着那個絕美女人的地方了。
乙支文德搖搖頭,嘆息一聲道:“兄長,這樣的浪蕩子弟,我們支持他,到底對不對?”
對於這個選擇,在乙支家族內部,其實也是有分歧的。不過相比英明能斷的高建武登上王位,荒淫無道的太子高盛登上王位,更符合乙支家的利益。
這也是乙支文信一直堅持的事情。
乙支武勝男冷哼一聲,道:“就這樣的人,父親也捨得我嫁給他?”
乙支文信瞥了一眼這個丫頭,低聲道:“捨不得,所以我才讓你來做這個家主。”
沒想到問題又回到了原點。
乙支文信看着自己的弟弟,說道:“我的好弟弟,許多事要看到最後纔有價值,你下論斷太早了。太子去也是好事,我倒要看看,這女子是何方神聖。”
乙支文信很好奇,乙支文德更好奇。
生爲男人,沒人能對這種天生媚骨而且傾國傾城的女子生出抵抗力,雖然到了他們這種年齡地位,於女色之類的東西已經沒什麼興趣,可是欣賞一下也是可以的。
······
襄平西坊館驛。
和襄平東坊的館驛相比,西坊的館驛則要奢華的多了。外圍守軍也站立的密密匝匝,裡三層,外三層的崗哨,讓人看上去,平添了幾分恐懼。
最裡間的衛兵是淵蓋家的親衛,有兩百人。
房間內,淵蓋屠正在品茶。
而他眼前坐着那名少年和中年護衛。
中年護衛名字叫淵蓋射,而少年不是別人,正是淵蓋家族的嫡長子,淵蓋蘇文。
誰能想到,求婚事件的第一要緊人物會扮成小廝混在人羣中。
“叔父,侄兒不明白,叔父今日爲何要退掉僞裝,鋒芒畢露?”淵蓋蘇文對於淵蓋屠的變化有些好奇,畢竟,他已經扮莽夫扮了那麼多年,幾乎騙過了所有的敵人。
這種奇兵,是留在關鍵時刻用的。
淵蓋屠笑了笑,道:“侄兒啊,你不明白,現在我們掌握着事情的全部主動,再沒有什麼可怕的了。王上已經答應。許你做平壤大營副統領之職位,那可是數萬精銳兵馬啊。雖然統領是王上所親信的宗室高柔,但是給你幾年時間,以你的聰明才智,再加上淵蓋家族無窮無盡的財力支持,架空高柔不過是一個時間問題。”
淵蓋蘇文驚問道:“此事當真?”
淵蓋屠道:“自然是真的,剛剛接到兄長的文書。我告訴你,你要統領大軍的志向就要實現了。”
淵蓋蘇文本來很興奮,可是忽然想起什麼事,道:“唉,事情美則美矣,就是不甚完美。我看勝男那丫頭似乎對我並沒有興趣。”
說話間,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淵蓋屠冷冷的道:“你還真想娶她?”
“當然了,叔父,當年在王都驚魂一瞥,便在我心中生了根,我做夢都想娶她爲妻。”淵蓋蘇文說道。高句麗的新生一代中,女子以海東雙姝爲亮,男子之中則以淵蓋蘇文居首。他的名氣,無論是文名還是武藝,皆比乙支家兩個虎子要更強。
淵蓋蘇文一直在王都中爲質,是王都有名的紈絝。不過本人並不喜歡美色,而是沉浸在鬥雞中無法自拔,因而得了個“鬥雞公子”的雅號。他也甘之如飴,在王都和諸公子游玩賞景之時,都要攜帶兩三隻鬥雞,招搖過市,一派紈絝的模樣。
這兩年除了紈絝,倒也闖下一些兇悍的名聲,受到朝廷的關照。沒想到一上來就是就是軍隊中位次極高的平壤大營副統領。平壤大營作爲平壤城外最強大的一股軍事力量,兵馬六萬,光驍騎就有萬人。
戰鬥力極爲兇悍。
尤其在上次擊敗隋軍的戰鬥中,先敗後勝,大破隋水軍來護兒部,一戰成名。
名義上的統領是宗室高柔,本人沒有什麼才華,但是所配置的兩名副將卻是高句麗頂尖的名將。副統領乙支穗是乙支文德的族弟,驍騎統領高郵是乙支文德的親信部將,就這兩人,實際上已經掌控了平壤大營的半壁江山。
平壤之戰,平壤大營另一位副統領淵蓋承天兵敗,被隋軍擊殺。作爲淵蓋家族子弟,這個職位也只能由淵蓋家族的後輩來擔任。
而早已經買通半個平壤達官顯貴的淵蓋蘇文,順理成章的成爲了新的副統領,掌握其中兩萬步兵。
平壤大營兵力三分,乙支家族佔大頭,有三萬人,且統領精銳的驍騎軍。而淵蓋家佔着第二孤力量,有兩萬人。至於出自宗室的統領高柔才佔着小頭,有兵力一萬人。雖然平時諸將皆聽高柔調度,可一旦到緊要時刻,高柔的話基本上出不了中軍。他能調動的也只有區區一萬人而已。
“叔父,就算我們拿下高柔的部隊,我們和乙支家族相比,還是處於下風啊。”
淵蓋屠笑了笑,道:“我的傻侄兒啊,平日裡我讓你多留意情報,你還不耐煩。實話告訴你吧,乙支文信命不久矣。”
“爲何?”
淵蓋蘇文大驚失色,這可是天大的消息啊。
淵蓋屠笑道:“據我們進入乙支府中的探子回報,乙支文信舊傷復發,此番遼東城大戰,又被隋軍強弩射中要害,雖然他掩藏的很好,可是身體還是受到了不可逆的損傷。”
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大名鼎鼎,威名赫赫的乙支文信,居然舊傷復發。不過作爲對手,看到自己的敵人受傷,他應該高興纔對。
“可信度有多少?”淵蓋蘇文還是不太相信。
“百分之百。他曾親眼見過軍醫在府中進進出出,據說光血水就倒了好幾次。”
隋國硬弩強弓的威力,可是連北地霸主突厥人都聞之喪膽的存在啊。
所以當淵蓋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也沒特別的驚訝,只是想着乙支文信打仗一向謹慎,護衛甚嚴。怎麼會在自己的地盤遭了殃,倒也讓人有些不解。
“可這跟叔父鋒芒畢露有什麼關係?”淵蓋蘇文還是不明白。
淵蓋屠搖搖頭道:“今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若我不鋒芒畢露,太子能吃癟,你能在乙支武勝男的親事中站住先機?再說了,實話告訴你也無妨,在黑暗中待久了,我都忘了當年的意氣奮發是什麼滋味了。”
其實相比起第一個理由,第二個理由,才更符合淵蓋屠的心理。他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了,也僞裝的太久了。再有耐心的人,一旦得知自己的對手將要死掉的時候,他的心裡的那種狂喜感是騙不了人的。
淵蓋屠一生都活在兄長淵蓋祚強大的光環下,雖然平時隱藏的夠深,可是一旦他們破壞了乙支家和王室的聯姻,那麼他們淵蓋家族掌握高句麗大權便指日可待。
他辛辛苦苦守了幾十年的拙也應該扔掉了。
將死之人,怕什麼。
“叔父啊,不是侄兒多慮,我就怕叔父暴露的太早,引起乙支家的重視,可就麻煩了。”
高手過招,一招一式,每一個細節都可能決定戰鬥的成敗。
誰能肯定,淵蓋屠這次的貿然行事就不會招致禍端。
“侄兒啊,你多慮了。我看你有擔心這件事的時間,還不如想想怎麼拿下乙支武勝男那丫頭呢!”
淵蓋屠有些不耐煩,說着便將淵蓋蘇文趕出去。
淵蓋射也跟着出了房間。
淵蓋屠惡狠狠的笑了一聲,然後命人帶進來一名舞女,淵蓋屠笑了一聲,道:“久聞遼東城舞女的風姿綽約,這體型倒是中我的意,脫吧!”
他瞥了一眼那名有些瑟瑟發抖的女子,冷冷的說了一句。
淵蓋蘇文在外面低聲對淵蓋射說道:“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你一定要加強守衛。剛纔那名舞女哪兒來的?”
淵蓋射忙道:“少主,一進遼東城淵蓋道使就去了風塵之地,從中搶出來的。”
“真是幼稚,叔父這趟遼東城之行,可真不似以往啊!”
“對了,你出去打聽一下今天大堂上的那名女子和那個男子,到底是什麼來歷,居然能讓勝男那丫頭那般特別對待,我覺的有問題。”淵蓋蘇文皺緊了眉頭。
他對那名美女沒多大的興趣,哪怕她是自己見過的最美的女子,但是對心中已經有了乙支武勝男的他來說,毫無意義。
“是,卑職這就去。”淵蓋射低聲道。
“嗯,記住,一切要小心行事,切不可走漏風聲。遼東城不似東部大城,乙支家族在這裡經營數百年,盤根錯節,處處陷阱,萬不可讓他們抓住什麼把柄。”淵蓋蘇文有着淵蓋祚的謀略,更有着淵蓋祚沒有的冷靜和忍耐。
他纔是隱藏在淵蓋家族後面那個最清醒的人。
隱忍了一輩子的淵蓋屠,終究還是沒有戰勝虛榮,倒在了自己私心之下。
今晚的雪,格外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