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玄感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屑,乾咳了兩聲,說道:“那就託徐先生吉言吧。”
李密笑了笑:“三位遠道而來,也應該好好歇息歇息,得空再看看東都的繁華,也許以後戰亂一起,這東都也是好景不再,多看一眼是一眼吧。”
楊玄感轉頭對着蒙着面,只留出一雙晶瑩眸子的紅拂說道:“紅拂,這事就有勞你了。”
紅拂diǎn了diǎn頭,對着已經紛紛起身的三人一抱拳:“三位,請跟我來。”
密室裡少了四個人,空氣也變得清新了不少,楊玄感聽着遠處鐵門慢慢關起的聲音,冷笑道:“徐蓋這廝,果然滑頭,永遠不冒風險的,也虧了是劉元進和韓相國這兩個無腦的粗人,纔會給他這樣哄騙,衝鋒在前。怪不得王世充也跟他走到這步,以前我還以爲是王世充不夠坦誠,現在看來,各懷鬼胎罷了。”
李密diǎn了diǎn頭:“大哥,此事再正常不過,本就是一些心懷不軌的傢伙在陰謀叛亂,又怎麼可能坦誠到哪裡呢,真要坦誠的話,也不會當反賊了,所以雙方互相利用,互相防備,這纔是常態。”
楊玄感嘆了口氣:“其實我們也不用嘲笑他們,就是我們自己,現在不也是走上了這條謀反之路,成爲反賊了嗎?跟那王世充,徐蓋等人做的事情,又有什麼區別呢?”
李密笑了笑:“大哥你可是有非反不可的理由,所謂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而我作爲你的兄弟。令尊又是對我有着大恩。自然也理當爲楚國公報仇,這可是跟王世充那種不甘居於人下而要謀反,是兩回事啊。”
楊玄感diǎn了diǎn頭,門口一陣鐵門轉動的聲音,二人收住了嘴,看了過去,只見紅拂已經取下了蒙面的黑紗,露出了那絕世的容顏。走了進來,沖天的馬尾隨着蓮步的輕移,一下下地輕輕晃着,而那烈焰般的紅脣,和那佼好的美白肌膚,在這火炬的照耀下,泛起微微的紅光,格外地誘人。
楊玄感看着紅拂,眼中不自覺地閃過一絲哀傷的神色,李密嘆了口氣:“大哥。你這個決心,真【⑧dǐng【⑧diǎn【⑧小【⑧說,.2▽3.※os_;>的要下了嗎?”
楊玄感閉上了眼睛。喃喃地說道:“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紅拂輕啓朱脣,邊走邊說道:“有,主公你自然還有別的選擇。”
楊玄感一下子睜大了眼睛:“什麼?我還有別的什麼選擇嗎?”
紅拂嘆了口氣:“你若是也跟王世充一樣,忘掉父仇,安心地做個隋朝的大臣,順勢而動,有人起兵就領兵平叛,邊打邊看,若是楊廣能挺過這關就全力平叛,要是挺不過了就靠着手中的兵力自立,未來也不失王候。”
楊玄感先是一愣,轉而怒道:“這怎麼可以!王世充跟楊廣沒有殺父之仇,他當然可以選擇是當忠臣還是當反賊,我沒這種選擇!只要有一口氣在,也要取楊廣的狗命!”
紅拂diǎn了diǎn頭:“那就沒別啥好說的了,主公,你想起兵反隋,就只有跟王世充聯手這一個選擇,而要取信於他,就只有把我送過去了。”
楊玄感咬了咬牙:“難道不靠王世充,我這樣聯絡徐蓋和劉元進,韓相國他們,就沒有成功的可能了嗎?還有王世充的那些個同黨,我也可以去拉攏,就一定非要跟他合作嗎?”
李密幽幽地嘆了口氣:“大哥,咱們不必自欺欺人了,那些個人,個個猴精,都是要看人造反後纔可能有所行動的,王世充給他們撒了這麼多年的錢,沒一個是真正動起來,全都指望着別人挑頭,對我們就會付以真心了嗎?還不是看中我們的錢,收了以後說幾句漂亮話而已。真正會起事響應的,只有韓相國,劉元進這樣跟隋朝苦大仇深的江湖草莽罷了。”
楊玄感恨恨地說道:“那咱們就算不依靠任何人,就不能靠着自己的經營,獨立推翻暴隋了嗎?只要我能謀取到關中留守的職務,席捲關中,易如反掌!又何必要靠那王世充成事!”
紅拂嘆了口氣:“但是現在的主公,只是一個閒居在家的禮部尚書,不掌任何兵權,就是要求個留守之職,還要靠那王世充去引見,您要是不讓我現在過去,只怕王世充連求官都不會去做的。”
楊玄感的身子猛地一震,呆若木雞,久久,才長嘆一聲,所有的心酸,無奈和不甘,盡在這一聲嘆息。
紅拂走上前兩步,神色變得異常堅毅:“主公放心,紅拂早已經心許主公,此生生是主公的人,死是主公的鬼,就算拼了一死,也不會讓王世充動我半分,還願主公勿要以紅拂爲念,一切要以大局爲重。等到主公奪取天下,君臨九州之時,自可以盡情做自己想做之事!”
楊玄感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如果你不在我身邊,就算得到天下,又有什麼意義?要是我的帝王之路要靠犧牲自己的女人來取得,不也會成爲千古笑談!”
紅拂搖了搖頭,正色道:“不,成大事者不拘於小節,這diǎn沒有什麼可笑的,當年漢高祖曾經把老父妻子陷於項羽之手,但一旦奪取天下,就沒人會計較劉邦曾經的無能與屈辱。再說了,主公和那王世充是聯盟關係,諒那王世充也不敢對紅拂如何,甚至紅拂還可以爲主公監視那王世充,讓他能幫上主公的忙呢。”
楊玄感睜開了眼睛,一雙虎目之中,已經是淚光閃閃:“直的是太委屈你了,紅拂,我楊玄感代我楊家上下一千六百四十七口,謝謝你的恩情!”說着,他推金山倒玉柱,一撩前襟,就要下跪。
紅拂連忙上前扶住了楊玄感:“主公,別這樣,紅拂受不得您的這個大禮,紅拂祝您起兵順利,馬到功成,不管在哪裡,紅拂都會默默爲您祈福的!”她說着,神色一毅,轉過身去,頭也不會地就向前走,只有地上那落下的顆顆珠淚,纔出賣了她的真實內心。
楊玄感虎目含淚,看着紅拂的遠去,嘴脣哆嗦着,幾次想要伸出手,終歸還是忍住了。
李密在一邊默然半天,直到紅拂的倩影徹底地消失在了鐵門外,才幽幽地說道:“大哥,你說我們要不要拉封倫一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