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仁基的濃眉跳了跳,沉聲道:“行儼,慎言。蕭監軍乃是朝中重臣,天子親戚,他一向有剛正之名,這也是他的份內之事,我們做將帥的,怎麼可以隨便置評?”
裴行儼恨恨地說道:“大戰在即,軍中的將士們要靠高昂的鬥志才能勝敵,戰前賞賜,才能讓大家奮勇殺敵,這是起碼的常識,再說了,那些戰利品,是我們以前就繳獲來的,當時就應該發放,可是這蕭禹卻說什麼這些是國家的,朝廷的,要朝廷賞賜後纔可以發。這是什麼屁話!”
“將士們打仗就是爲了功名利祿,底層的軍士們又不指望爵位和高官,只有這些實實在在的好處才能讓他們有鬥志,下次作戰還會拼命,他倒好,先是來個延時不發,現在我們要大戰了,想要發放,他又說沒有朝廷的命令,不許發?父帥,你說他是不是成心過來搗亂的?”
裴仁基嘆了口氣,幽幽地說道:“蕭監軍並不是那種迂腐之人,但他以前爲了賞賜之事,吃過大虧,在雁門的時候,蕭監軍是力諫陛下,提高賞格,大賞三軍的,所以當時將士用命,才守住了雁門,可是事後,天子卻反悔了,覺得他的威嚴受到了蕭監軍的頂撞,於是又下令收回成命,不僅爵位全設的有爵無祿的虛職,而且還把力主賞賜的蕭禹,蘇威等人貶官,樊子蓋樊大將軍,在東都立了那麼大的功,只提了一句,也給差點免官。”
“行儼啊,這回蕭監軍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在朝中他的剛直也得罪過不少人,這回好不容易可以從外放的郡守來當監軍,這幾乎是他重返朝堂的唯一機會了,再也不敢隨便地開口子,所以他這樣做,咱們還是得理解才行。”
裴行儼恨恨地說道:“理解理解,那誰來理解將士們呢?有功不賞,小罪必罰,這就是蕭禹來了以後做的事情!他頂了個監軍的名號,真的就想要控制一切嗎?要不然,這仗讓他打去,咱們不奉陪了。”
裴仁基的臉色一變,沉聲喝道:“胡說八道,你小子瞎說什麼!再敢胡言亂語,信不信我把你軍法從事?!”
裴行儼嚇得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說話。裴仁基的神色稍緩,語氣也柔和了一些,說道:“行儼,你的心情,阿大可以理解,但是現在不同以前,蕭監軍在軍中的耳目衆多,不可胡言亂語,落下什麼把柄。而且,現在正是大戰之前的關鍵時刻,我們要齊心協力,不可自亂陣腳。”
裴行儼嘆了口氣:“這大戰對我們又有什麼好處?無非是助攻而已,勝了功勞也不是咱們的,父帥,不如讓孩兒率五千鐵騎先行,李密如果沒有防備,我就直接突襲他的大營,當年項羽不是靠三萬騎兵就打垮了劉邦的五十六萬大軍嗎?李密現在軍民混合在一起,防備還不如當年的劉邦呢。孩兒覺得有機會。”
裴仁基擺了擺手:“不行,這五千鐵騎是全軍的精銳所在,一旦失去,我們就再無立身之本了,而且李密用兵狡猾,他是靠伏擊和突襲勝的張須陀,自己也不可能不作防備,只怕你這五千鐵騎,達不成突擊的效果,此事不必再提。我們就好好地做我們的本份,按約期行軍便是,到時候有戰機就展開部隊,全面突擊瓦崗軍的側後,沒有戰機,則紮營固守,與劉將軍的部隊聯合行動。”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遠處的一個親衛的聲音也傳了過來:“蕭監軍,請您稍等,我去通報一下大帥。”
而蕭禹的聲音則透着一股子急促:“直接帶我去,有重要的軍情,我要馬上和裴將軍商量。”
裴仁基和裴行儼對視一眼,雙雙走向了嶺下,裴仁基看着蕭禹,笑道:“蕭監軍,是哪陣風把你給吹來了呀,本帥正在這裡察看地形,安排明天的進軍路線呢,你說有緊急軍情,是什麼呢?”
蕭禹的手裡拿着一卷塘報,急促地說道:“這是最新的軍報,劉長恭所部比我們提前了兩天出發,明天就要到興洛倉城了,我們也得馬上拔營起兵,跟劉將軍會合,不然,他就得孤軍奮戰啦!”
裴仁基的臉色一變,一步急上前,接過了軍報,仔細地看了起來,裴行儼連忙拿過一個火把,爲他照明,火光的照耀下,裴仁基的臉上肌肉都在跳動着,手也在微微地發着抖,驚道:“他,他劉長恭怎麼可以這樣,招呼不打一聲就擅自提前出兵?”
蕭禹咬了咬牙:“不管劉長恭是怎麼想的,他現在畢竟是已經出兵,即將進入戰場了,我們既然是要配合劉長恭行動,那也得抓緊時間,加快速度才行,裴將軍,事不宜遲,我們要以鐵騎爲先鋒,一天內奔到興洛倉城,而步兵也要拔營急行,再也不能拖延時間了。”
裴行儼興奮地說道:“父帥,孩兒願意率鐵騎先行!”
裴仁基沒有接話,他把戰報拿在手上,負手背後,來回地踱起步來,蕭禹看着他報樣子,沉聲道:“裴元帥,事不宜遲,早作決斷吧,蕭某不才,也願意隨着前部騎兵先行。”
裴仁基停下了腳步,眼中的神芒一閃,搖了搖頭,沉聲道:“不,不行,這時候不可輕舉妄動,我軍還是按部就班,以原來的計劃行事。”
蕭禹睜大了眼睛,失聲道:“什麼?以原計劃行事?怎麼可以這樣!裴仁基,你明知道劉長恭現在已經要和瓦崗賊人決戰了,怎麼還在這裡拖拖拉拉,你不知道你這樣是貽誤戰機嗎?”
裴仁基冷冷地說道:“我是大將,要爲全軍上下負責,越王殿下給我的命令就是十一號在興洛倉城與劉長恭所部會合,我現在就是在執行這個軍令,怎麼能說是貽誤戰機呢?”
蕭禹咬了咬牙,沉聲道:“可是那是原來的計劃,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劉長恭已經提前出兵了,我們不能再按原來的計劃,那樣慢吞吞地行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