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炳文轉頭對着傳令兵喝道:“傳我將令,戰車衝陣,步兵呈散兵線,刀斧手在前,全力衝擊敵陣,弓箭手在後面掩護!”
傳令兵迅速地打出了旗語,一百多輛四匹披甲戰馬拉的戰車,開始同時在三裡多寬的戰線上向着對方衝去,每輛戰車上都立着木板,御者坐在木板之後,而車右揮舞着長戟,車左持着弓弩,向着隋軍陣線全速衝擊。
兩軍之間是一塊五六裡寬的平原,時值清晨,氣溫很低,本來潮溼泥濘的中原土地這會兒凍得硬梆梆地,而石子河也不過淺淺的半尺小溪,極其適合鐵騎與戰車的衝殺。
李密的先頭部隊沒有驍果軍那樣的鐵甲騎兵,八千鐵騎兵這會兒都隱藏在山的背面作預備隊使用,因此在石子河邊下列陣的全是步軍,劉炳文也正是看準了這點,才放手用戰車部隊衝擊。
緊跟在百餘輛戰車後面的,則是輕裝上陣的隋軍刀斧手們,穿着笨重護具的矛槊手和舉着大型木盾的盾牌兵因爲速度不足而拖在了後面,只穿着皮甲,甚至不乏有些赤膊上陣的刀斧手們,正全力跟在戰車後面狂奔,希望在戰車的四輪碾壓過後,能收割那滿地的隋軍人頭。
翟弘死死地盯着南隋軍的戰車,面色凝重,再次舉起了戰刀,瓦崗軍一線的弓箭手們以最快的速度把手上的弓箭全部射出,然後轉身向回跑去,撤到那大車陣線之後。
重甲長槊的瓦崗軍步槊手則排着整齊的陣形,舉着長槊向前,在大車之後約三十步左右的距離形成了一道陣線。
瓦崗軍的弓弩由於沒有形成持續,密集的火力打擊,對瘋狂奔馳的戰車沒有形成太大的殺傷,除了六七輛戰車的戰馬中箭仆地,車輛撞毀外,其他的上百輛戰車都躲過了這陣箭雨襲擊,衝進了瓦崗軍陣線前的一里左右,戰馬開始加速,戰車的速度越來越快,帶着風聲向瓦崗軍的陣線呼嘯而來。
可是兩條腿的總是跑不過四個輪子,隋軍的刀斧手們雖然也算是輕裝上陣了,可是仍然和前方戰車部隊距離越拉越大,直接拉出了半里地左右的空檔,而在這三千多刀斧手的身後,兩千多長槊手們仍然是在緩緩地結成槍陣前進,也跟刀斧手們拉開了兩三百步的距離。
瓦崗軍的一線長槊手們蹲下了身子,手中的長槊槊頭向前,斜着插在身後的地上,形成一個斜刺的角度,第一排的戰士們個個屏氣凝神,盯着已經清晰可見的對方戰車上御者們的眼睛,耳邊只聽到每隊的隊長們聲嘶力竭地吼聲:“穩住,穩住!”
隋軍的戰車從瓦崗軍陣線前那些作遮擋物的大車間隙間衝了進來,也有幾輛戰車因爲速度太快,來不及變向而直接撞上了大車的,頓時就撞得車上的幾人飛上了天,而衝進來的戰車卻是狠狠地撞上了瓦崗軍一線的槍陣。
巨大的衝力直接把不少瓦崗軍的步兵撞得飛了出去,慘叫着被後面的士兵高舉着的矛槊刺成了人串,更有些步兵們被巨大的衝擊力直接震倒在地,七竅流血而死。
但拉戰車的馬也並不是後世的坦克,雖然披了馬甲,仍然是血肉之軀,被如林的矛槊刺得也是鮮血淋漓,不少馬身上插着折斷的矛槊,在臨死前藉着慣性繼續向前衝出一段距離,一直衝倒了七八名隋軍步兵後,才轟然倒地而死。
戰車上的隋軍士兵們一個個都被震得七暈八素,各路的民軍義軍中很少有敢結陣硬撼戰車的部隊,而瓦崗軍高度的紀律性和視死如歸的勇氣讓這種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變成了事實。
巨大的衝擊力不僅讓瓦崗軍的士兵們被一片片地衝倒,也把戰車上的隋軍士兵們一個個直接震得飛出車外,而還站着的瓦崗軍士兵們則飛快地上前,矛槊齊下,把這些隋軍車兵紛紛刺死在地。
而與此同時,瓦崗軍陣列後方的輔兵們則迅速地穿進軍陣,將傷者們擡下,瓦崗軍後排的士兵們自動地頂到前方,去補前面死傷了的同伴,如此一來,在付出了四五百人的傷亡後,瓦崗軍的矛槊陣靠着高度的紀律,成功地擋住了隋軍戰車的瘋狂正面衝擊。
單雄信看得熱血沸騰,狠狠地拍了一下手,大叫一聲:“好!”來瓦崗寨之前他也曾跟着王世充征戰多年,但很少有這場正面大戰來的血腥和刺激。
李密依然面無表情地看着山下的血戰,微微地點了點頭。
翟弘手中的戰刀再次舉起,剛纔從矛陣兩側跑到後方的弓箭手們,飛快地補充了箭枝,這會兒又在矛陣的後方拉弓上弦,隨着各自隊長們的命令,箭矢如烏雲遮日,一片片地劃出弧線,從空中向着還在朝本方飛奔過來的敵軍刀斧手們傾瀉過去。
這時候隋軍的那些輕裝刀斧手,已經喘着粗氣,瞪着血紅的眼睛,狂奔到了離槍陣前的大車還有三十多步的地方,由於視線被三百多輛大車和本方那被擊毀的一百多輛戰車所阻,許多人還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還以爲對方的陣線已經被本方的戰車輾過,自己的任務只剩下追殺逃敵了呢。
但是跑在最前面的幾百名壯漢終於看到了對面的景象,只見本方的戰車全部東倒西歪地癱在地上,拉車的戰馬一匹匹肚破腸流,倒在血泊中無力地蹬着腿,而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着本方車兵的屍體,黑色衣甲包裹着一具具被刺得如同血泥的屍體,人和馬的各種斷肢,內臟流了一地,彷彿一個巨大的屠宰場。
空氣中瀰漫着刺鼻的血腥味,而對面的瓦崗軍一線的長矛手們,一個個滿臉渾身是血,面目猙獰,隨着後方震天的鼓聲,發出聲聲吼叫,凶神惡煞一般,而不少人的槍尖上,還掛着些肝臟,腸子之類的東西,在風中擺動着,讓人觀之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