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長文一聽這話,擡起頭,可憐巴巴地拱着手,幾乎要哭出來了:“劉將軍,您要是想取末將的性命,直接在這裡殺了就是,弟兄們都被瓦崗軍嚇得膽寒了,連盔甲兵器都扔了個精光,您讓我們這時候再回去打,這不是送羊入虎口嗎?”
劉長恭冷笑道:“軍令如山,由不得你討價還價,如果我這陣也敗了,我劉長恭和所有將士也任由後軍處置,不會有半句怨言,你們剛纔的甲仗敵軍還沒來得及撿,現在都回去,穿好盔甲,拿好武器,爲你們的同袍報仇,我會派兵接應的。”
毛長文還想再說話,但一撞見劉長恭那張冷酷而威嚴的臉,就嚇得一句話也不敢再說,咬了咬牙,轉身欲走。
劉長恭突然說道:“等等,毛將軍。”
毛長文後脖頸處一涼,硬着頭皮回頭行禮:“將軍還有何事?”
劉長恭突然微微一笑:“你的戰馬到哪裡去了?”
毛長文鬆了口氣,說道:“剛纔末將在阻止潰兵的時候,被衝撞落馬,而那馬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劉長恭轉頭對着身邊的傳令兵喝道:“去,給劉將軍牽一匹好馬來。”
劉長恭看着一臉感激的毛長文,突然變得和藹可親起來:“修之,你也曾在跟我共事過,打高句麗的時候,咱們可是戰友,大丈夫建功立業,就在今日。”
“敵軍人數並不多,我不會讓你去送死的,你一邊作戰,一邊清理掉那些擋在敵軍前面的大車,但是,如果我不鳴金,你就是死到最後一個人,也不許退,明白了嗎?”
毛長文咬了咬牙,行禮正色道:“劉將軍,不破敵軍,修之提頭來見!”
他說完這話後,騎上了劉長恭手下剛牽過來的一匹黃驃戰馬,接過一枝馬槊,高高舉起,向着劉炳文部的敗兵們吼道:“後退是死,向前還有一線生機,是男人的,跟我殺回去,死中求活!”
而跟在他身後的幾個護衛,則就勢打起了一面毛字將旗,以作中軍帥旗。
象是爲了給毛長文的話壯聲勢,他的話音剛落,劉長恭軍陣中的幾百面戰鼓同時擂響,震得隋軍士卒們一陣熱血沸騰。
那些敗兵們受此情緒感染,也都返身跑回,穿回各自的甲冑,重新挺槍列陣,劉炳文的長槊手們多數是京城的衛戍部隊,雖然沒有打過仗,但平時的訓練不錯,也就小半個時辰不到,三四千部隊又重新列起槍陣,盾牌兵在前,長矛手在後,在毛長文的指揮下,邁着堅定的步伐,向前踏步行進。
劉長恭的部隊也開始緩緩地移動,沒有戰鼓,沒有軍官的呼喝聲,但所有人的腳步整齊劃一,五千雙腳幾乎邁着一樣大小的步子,堅定有力地向着推進。
橫山高崗上,李密和單雄信一言不發地看着隋軍的整個調動過程,單雄信的心中一陣波瀾起伏,他的表情變得嚴肅,手也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李密看着山下有些煩躁不安,坐在馬背上來回逡巡的翟弘,嘆了口氣:“看來這仗要失敗了。翟弘剛纔雖受我的將令,沒有出擊,但是現在他的心已經亂了,可能都有點在責怪我剛纔沒讓他追殺敵軍,去奪那些敵人丟棄的兵器甲杖。”
單雄信笑了笑:“如果末將在翟將軍的位置,也可能會忍不住出去搶奪的,畢竟都是好東西啊。
但是末將站在您這個位置,看得也就遠了,要是真的下令士兵們去奪這些,肯定會出現混亂,劉長恭要是看到這種情況,肯定就直接揮軍攻過來了,所以您剛纔的命令下得真及時。”
李密嘆了口氣:“可是翟弘卻看不到這點,他雖然跟我多年,但只會衝鋒陷陣,一點長進也沒有,早知道敵軍如此難纏,我應該留下小將徐世績的。”
單雄信微微一笑:“李將軍,既然如此,您爲什麼不現在召回翟將軍,換一位沉穩的將軍來指揮呢?”
李密擺了擺手:“臨陣換將乃兵家大忌,再說翟弘前一陣勝了,這時候更沒理由換他,就算以副將取代,也會動搖軍心的,單將軍,請你帶上我這五百衛隊,取些狼煙柴火,作引火之物,到山下埋伏起來,萬一前面不敵,也好掩護前軍將士們撤退。”
單雄信點了點頭,從李密的手上接過一枚將令,領命而去,下山前他回頭看了一眼後方,幾十裡外的遠處似乎有一陣不小的煙塵在移動,他心中暗暗地說道:“還來得及麼?”
羽箭的破空之聲不絕於耳,瓦崗軍的弓箭手們這回不用擔心敵軍的弓箭襲擊,乾脆站在槍陣之前,大車之後,不斷地向天空吊射。
可是對面的隋軍,這回全都是身披雙層皮甲,前排頂着大盾,向着上方伸出森林一般的矛尖,不斷搖晃着撥打飛箭的長槍方陣。
瓦崗軍弓箭的殺傷力比起剛纔射那些雙手揮舞大刀和戰斧的刀斧手們小了許多,偶爾纔會有幾個倒黴鬼被箭矢射中要害,倒地不走,更多的人身上插着箭桿,紅着眼繼續向前踏步行進。
隋軍槍陣來到了距離大車不到五十步處,毛長文突然吼了一句:“衝!”而幾乎與此同時,隋軍的弓箭手們全部從兩邊退後,閃到了長槊兵的身後。
隋軍槍陣的速度開始加快,從穩步變成了小跑,本來呈一條三裡多寬,幾十列厚,穩步前行的方陣,一下子變成了十幾個**的小方陣,紛紛從大車的空隙中涌入,衝到瓦崗軍的長槊陣前,與此同時,後方劉長恭所部幾百面戰鼓同時響起,震天動地。
兩邊都是長槊兵,一個個端着三四米長的長槊,列成最標準的長槍陣線,一邊撥着對方刺過來的矛槊,一邊尋機刺中對手。
第二排的矛兵們則把矛放低,從前面同伴的腿邊伸出,蹲下身子,去刺對手前排士兵的腿腳。還有些手持長戈長戟的士兵,則高高地舉去手中的武器,遠遠地,自上而下地攻擊對方士兵的頭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