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在百餘名騎兵的護衛下,正在向後方機動,黑夜之中,四周都是狂野的號角之聲,一片兵慌馬亂,一邊的柴孝和,默然無語地跟着李密,李密一邊後退,一邊長嘆道:“想不到,想不到啊,這回又上了王老邪的當!”
柴孝和的神色嚴肅,搖了搖頭,說道:“魏公,勝敗乃兵家常事,王老邪看起來是作了精心的準備,特意設在這個地方和我軍決戰,我軍的鐵騎衝擊根本無法發揮,他的刀車和鉤槊卻是佔盡上風,這次圍城打援,實在是太漂亮了,我們不要跟他計較一時之短長,先退到南岸,跟單將軍會合,然後再圖良策!”
李密咬了咬牙:“爲今之計,也只能如此了,孝和,隨我先收拾敗軍,渡過河再說!”
柴孝和點了點頭,剛要開口,突然一聲尖利的嘯聲響過,一杆長杆狼牙箭直接從他的右側太陽穴貫入,就象射穿一個雞蛋一樣,他那大大的腦殼,頓時碎裂,白花花的腦漿濺得李密滿臉都是,而一個粗吼的聲音從一邊響起:“李密,你他孃的這回死定啦!”
李密的心猛地一沉,循聲看去,只見一員全身重甲,手持巨斧的大將,拿着一柄開山巨斧,跨下赤膘寶馬,帶着三百餘名重裝騎兵,就向着自己這裡衝來,而這名大將的臉上沒有戴面具,一道青色的胎記,在不停地跳動着,他的左手拿着一張大弓,弓弦正在微微地震動着,顯然,剛纔那奪命一箭,就是此人所射,而這人不是旁人,乃是那赫赫有名的隋軍大將,青面死神費青奴!
李密厲聲道:“來人,來人,給我擋住此獠!”而他自己,卻是猛地用腳底的馬刺,一刺雪龍天馬的腹部,寶馬長嘶一聲,倒傳四蹄,向着南邊的荒灘之上,就是一陣狂奔!
王伯當緊緊地護在李密的身邊,他二話不說,提弓上箭,對着費青奴就是一箭射出,費青奴早有準備,巨斧一擋,“叮”地一聲,火花四濺,王伯當的這一箭,正中他的巨斧斧面,向着邊上一滑,正好射中費青奴身邊的一個從騎騎兵,這人連喊都喊不出一聲,虛空抓了抓自己脖子方向,一股血泉從他的脖頸處噴出,雙眼一黑,就是落馬而亡。
費青奴厲聲道:“給我射,給我射!”
他身後的一衆騎士,紛紛搭箭上弦,對着王伯當等人就是一陣亂箭射出,王伯當左閃右臂,一連躲過四五枝箭,再想要伸手從鞍邊取箭之時,只聽“叭”地一聲,一箭飛來,不偏不倚地正中箭袋,箭頭頓時就射穿了厚厚的革囊,“嗚”地一聲,犀牛皮箭袋,帶着幾十枝羽箭,狠狠地飛了出去,在空中灑得羽箭到處都是,如同天女散花!
王伯當暗叫一聲“苦也”,這回他身上沒箭了,一咬牙,扔掉手中的大弓,抄起一把橫在武器架上的大刀,虎吼一聲,向着費青奴就衝了過去,費青奴瞪大了眼睛,哈哈一笑,重重地一斧橫掃過來。
王伯當連忙雙手握住大刀的刀柄,兩臂運起所有力量,猛地一擋,只聽“當”地一聲,王伯當只覺得胸口似是給千斤重錘錘過,一股不可遏制的力量,從他的胸前爆發,猛地噴出,直到喉頭,最後噴了出來,卻是那一口黑血,噴涌而出,而他的虎口,則是裂得血出如漿,一把大刀的刀柄,已經從筆直的鋼杆變成了彎弓一般,可見這一擊有多可怕!
神箭手,勇三郎王伯當,也可算得上是雙臂有神力了,但是在費青奴這等天下可以排進前五的神力面前,仍然是不堪一擊,只走馬一個回合,就給打得人吐血,兵刃損壞,雙馬交錯一過,費青奴厲聲吼道:“呔,你這賊將,居然也可以當我費青奴一斧,罷了,饒你一命,別妨礙老子做正事!”
王伯當已經說不出話了,把手中的殘刀一扔,伏身於馬鞍之上,向着西邊的方向落荒而逃,而費青奴手下的三百餘騎,這會兒也射完了弓箭,跟還活着的六十餘騎李密的騎衛們殺成一團,刀光劍影,鞭錘互擊,打得是好不熱鬧。
費青奴忽忽兩斧,砍死了兩個當面的騎兵,他的眼前已經一片空曠了,百餘步外的河灘之上,李密正騎着那匹顯眼的白馬,沿河落荒而逃,他哈哈一笑,大叫道:“李密休走,拿命來!”
李密魂飛魄散,人生中他雖然曾經無數次接近死亡,甚至可以嗅到那死亡將近的氣息,但是真的要給刀砍到脖子,這還是第一次,費青奴是如何兇悍蠻橫的一個官軍大將,他當然心知肚明,這會兒給這個蠻漢一路追殺,身邊連王伯當也不在了,他的大腦裡一片空白,甚至來不及去想柴孝和之死了!“
費青奴越騎越快,他的騎術本就比李密強出了不少,兩匹馬都是千里寶馬,但是由於費青奴久習弓馬,即使身披重甲,手持巨斧,仍然比李密要快了一些,就在這河岸邊上,一白一紅兩匹寶馬,正在這深一腳淺一腳的泥地裡來回追逐。
李密伏在馬鞍之上,亡命而奔,披頭散髮,汗如雨下,不停地用馬鞭抽着這匹雪龍寶馬的屁股,而雙腳則是狂踢馬腹,一下又一下地刺着馬兒,逼它快跑,可仍然無法阻止身後的那個可怕的蠻漢的追擊,甚至風兒能把費青奴身上那股子又騷又臭的狐臭味道,往李密的脾子裡直灌,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費青奴已經追到李密身後不到二十步的地方,他手中的大斧已經開始在頭頂上掄圓,哈哈大笑道:“李密,你完蛋啦,受死吧!”
李密突然回過了頭,厲聲道:“費將軍,你殺我有什麼賞格?”
費青奴微微一愣,他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被追殺的人反過來在戰場上問自己的情況,他本能地說道:“主公說了,殺了你,就保舉我當大將軍!”
李密哈哈一笑:“費將軍,你家主公自己都不是大將軍,還怎麼保你當大將軍呢?你難道不知道嗎?養寇自重纔是王道,我要是死了,瓦崗就完蛋了,你以後哪有軍功可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