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的眉頭深鎖,沉聲道:“好了,不要吵了,成何體統!”
李淵的聲音在兩儀殿內迴盪着,劉文靜和裴寂也都意識到了自己的衝動,紛紛下跪請罪,李淵嘆了口氣:“裴僕射,劉尚書,你們二位都是朕晉陽起兵時的首功之臣了,朕有今天,也是靠了你們的齊心協力,怎麼現在卻反而爭鬥起來了?大敵當前,就不能一心對敵嗎?”
劉文靜咬了咬牙:“並非是微臣有意針對裴僕射,實在是因爲這次事關重大,來不得半點疏忽,裴僕射長於政略,是蕭何一樣的人物,陛下卻要他當韓信,這並不是對他好啊。”
裴寂冷冷地說道:“劉尚書說的好生牽強,你可以領兵大戰西秦,結果大敗而回,害得關中差點不保,所謂敗軍之將,不可以言勇,要是你說找秦王來替代我,那還有點道理,但你說你打仗比我強,這不是笑話麼!”
劉文靜看向了李淵,懇切地說道:“陛下,請聽臣一言吧,裴僕射的能力您也清楚,他確實忠誠沉穩,但並無將帥之才,這回幷州的劉武周是盡銳而來,兵鋒極銳,李仲文也算是個將才了,姜寶誼也是關隴世家子弟,一萬精兵,兩天就沒了,那三萬兵馬就能守得住介州嗎?如果實在不行的話,請陛下御駕親征,蒲州那裡不過是疥癬之患,另派別將去就可以了。”
李淵的嘴角勾了勾,搖了搖頭:“對付一個劉武周就要朕出兵,不太合適。不如調山東的李神通回軍幷州,討伐劉武周。”
裴寂斷然道:“不行,我軍好不容易出兵關東,現在山東的各州郡都在觀望我軍的進展,如果我們進展順利,他們就會歸降,如果我們縮回幷州,只怕他們會大失所望,非但關東之地不可能再拓展,甚至連黎陽李世績這樣的人都可能會自立或者投降竇建德,這是萬萬不可的。”
劉文靜嘆了口氣:“那只有一個法子了,陛下,不妨放李密出關去山東!”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李淵的嘴角抽了抽,沉聲道:“放李密出關?劉尚書,你是認真的嗎?”
劉文靜點了點頭:“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如果讓李神通回軍幷州,又要保持大唐在山東的影響力,就只有靠李密原來的那些州郡了,這些州郡只會聽命於李密,讓他去,可以在一段時間內牽制竇建德和王世充,起碼,不會讓他們聯合起來。”
李淵的雙眼一亮:“聯合起來?”
劉文靜正色道:“是的,這正是臣現在最擔心的事情,羅藝已經基本上要投靠我們大唐了,竇建德的壓力非常大,只靠河北一地,恐怕不是我們大唐的對手,所以他還要找個可靠的幫手,除了突厥人以外,只有王世充算是唯一的選擇了。正好他們現在跟我們的關係都非常緊張,以前竇建德是巨寇,王世充算是隋朝的東都官軍,聯合的可能不大,但這回竇建德攻下了聊城,殺了宇文化及,也算是給楊廣報了仇,兩邊結合在一起的可能性在急劇增加。”
李淵咬了咬牙:“所以,需要李密現在去山東,去招降他的那些州郡?”
裴寂冷笑道:“李密是什麼人,劉尚書比我們都清楚,你的這個老親家是肯居於人下的?昨天的大朝會上,他當着突厥使者的面,扔下這些飯菜,放棄自己的職責就走,其反意已現,現在我們不追究他的罪過,還放他回山東,這不是放虎歸山嗎?”
劉文靜嘆了口氣:“李密確實有很大可能自立,但起碼他的自立能擋住竇建德和王世充的會師,如果他沒那麼傻,不要那麼快地公開叛唐的話,那還是可以拉到不少州郡爲其效命的,這樣正好可以擋在王世充和竇建德之間,不指望他出兵幷州來幫我們,起碼可以讓我們能抽出李神通的兵力,回援幷州。”
李淵的眼中光芒閃閃,似是在思考這個提議,久久,他才正色道:“兩位愛卿,大郎,你們退下吧,朕要好好地想一想。”
三人行禮而退,李淵扭頭對着身邊的一個內侍低聲道:“去,讓裴僕射悄悄地回來,千萬不要讓劉尚書看到。”
小半個時辰後,還是兩儀殿內,這回只剩下了李淵和裴寂二人,李淵長長地嘆了口氣:“玄真啊,你幹嘛要跟劉文靜公開起了衝突呢,這樣多不好?”
裴寂咬了咬牙:“他就這麼公然地說我不會打仗,不就是在質疑陛下的決定嗎?我看劉文靜實在是越來越不象話了,真以爲仗着起兵時的那點功勞,可以吃一輩子嗎?”
李淵微微一笑:“你玄真跟我是少年時的朋友了,幾十年的交情,他怎麼可能相比,這回我讓你率兵守住介休,也早就是我們商量過的戰略,不是他兩句話能改變的。不過,他還是這樣說了,你覺得是出於什麼考慮呢?”
裴寂冷笑道:“劉文靜和李密一樣,不是安分守已的人,在大隋的時候他就想着要攪亂大隋的天下,入了大唐也是一樣的想法。本來我以爲他是想自己爭功建業,但今天看起來,他的野心比我想象的要大,恐怕是想要藉助李密的勢力,自立篡權了。”
李淵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朕對劉文靜不薄,他爲什麼要叛朕?”
裴寂嘆了口氣:“人的貪心和私慾是無法用常理度之的,劉文靜大概自認爲功高,但地位卻在我之下,所以心懷不滿。”
李淵勾了勾嘴角:“那是因爲他上次淺水原違令出戰,導致大敗,朕賞罰分明,剝奪了他的所有官爵,又讓他白身從軍立功,後來二郎大勝,朕不也給他官復原職了嗎?”
裴寂搖了搖頭:“陛下覺得對他對夠客氣了,可他卻不這麼想,他大概還覺得陛下沒有處罰秦王,卻是奪了他的官職,說明沒把他當自己人,於是就開始想着結交李密,李密如果在關東自立,他必然會去投奔。”
李淵默然半晌,才緩緩地說道:“玄真,你說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