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士信轉過了頭,只見王玄應幾乎是單人匹馬,提着銀槊,走到了林子外,他的胯下,正好騎的是那匹羅士信的愛馬爪黃飛電,這匹馬當年給王世充的侄子王琬看,並生生從羅士信這裡搶走,也成了羅士信叛王投唐的最後一個原因。
羅士信的眼珠子猛地一收縮,他本來是準備回跑了,這會兒又停了下來,王玄應得意地摸着馬的鬃毛,這匹寶馬是他今天特意跟王琬要來的,是爲了吸引羅士信。
羅士信咬牙切齒地說道:“王玄應,你竟然敢騎我的爪黃飛電,這豈是你這個毛頭小子能騎的?”
王玄應哈哈一笑,得意地擺了擺手:“我有什麼不能騎的?我是大華強國的太子,而你羅士信,只是個叛將而已,再說了,你十四歲從軍,年齡也不我大多少,你能騎,我爲什麼不能騎?”
羅士信的心一動,他突然笑了起來:“也算你跟着楊玄感學了幾年兵法,有點本事,居然還會看出我設下的伏兵,不過,我羅士信是不會給你這幾句話所引誘的,你有本事出來跟爺爺打,不打的話,爺爺這收兵回去了。”
他說着,直接撥馬轉身,騎向了慈澗的方向。
王玄應微微一愣,他沒有料到一向心高氣傲的羅士信,竟然真的連他的挑戰也不應,原來的一切佈置,看起來都要作廢了,他咬了咬牙,雙眼光芒閃閃,陳智略騎到了他的身後,低聲道:“太子,現在怎麼辦,追還是不追?”
王玄應咬了咬牙,一夾馬腹,厲聲道:“羅士信休走,拿命來!”
他一騎絕塵而出,十餘個王家部曲全都策馬從林沖出,陳智略的眉頭一皺,一揮手,身後的傳令兵吹起了號角,剛纔還安靜得沒有一隻鳥兒落下的樹林裡,瞬間衝出了大量的黑人跳蕩兵,持着盾牌,抄着大刀,吼叫着向羅士信的兩千多部下衝了過去。
羅士信這會兒已經衝到了本方的步兵陣列附近,一邊的偏將張亮騎馬跑了過來,他的臉色一變,童山大戰的時候,張亮仍然留守在回洛倉城,並沒有見過這些黑人士兵,他倒吸了一口冷氣:“這些,這些是人是鬼?”
羅士信哈哈一笑,指着幾百步外的崑崙奴們笑道:“這些叫崑崙奴,乃是南洋賣過來的黑奴,是人非鬼,只不過平常人的力量大些,跑的快些罷了,但仍然不過是烏合之衆,又豈是我關精銳的對手?”
說到這裡,他高聲吼道:“衆兒郎,列陣!”
可是這些關軍士們看着一大堆黑漆麻烏,怪里怪氣的黑人向着自己惡狠狠地衝過來時,心裡還是有些虛,算是站在前排的軍士們,持槊的手都有些微微發抖。
羅士們勾了勾嘴角,抄起馬鞍的大弓,對着對面的人羣是一箭射去,只聽“嗖”地一聲,跑得最快,幾乎與王玄應的戰馬齊平的一個黑人隊正,給這一箭直接射穿了咽喉,一股血箭飈出,而他的身子仍然向前奔出十幾步,才“撲通”一聲,直接倒到了地。
這一下驚得王玄應一下子伏到了馬背之,而後面氣勢洶洶衝擊的三千餘名崑崙奴士兵們,也都放慢了腳步,不復剛纔的囂張氣勢。
羅士信笑着把大弓掛回了武器勾,而身後的關步兵們發出一陣歡呼喝彩之聲:“羅將軍威武。”
“羅將軍神箭,厲害,厲害!”
羅士信哈哈大笑,一指對面的軍陣,說道:“看到沒有,他們也是人,不是鬼,還是可以殺的死的,在童山,這些黑鬼給我們的瓦崗軍殺得屁滾尿流,現在,他們仍然是你們的軍功!”
關軍士們信心百倍,連剛纔有些發虛的張亮也挺直了腰,大聲有節奏地吼道:“威武,威武,威武!”
羅士信策馬衝回了本方的陣,這會兒的功夫,關軍士們已經在原地結成了二十餘隊戰鋒隊與駐隊相錯而成的橫陣,千餘支閃亮的矛槊,已經對準了前方,一排的戰士蹲在地,後排的軍士們把槊搭在前排同伴們的肩頭,如同鋼鐵森林般地向前伸出,而幾百部搭了箭矢的弩箭與長弓,則對準了三四百步外,猶豫不前的黑人方陣。
陳智略的臉色有些發白,前低聲道:“太子殿下,敵軍已經列陣,我軍這時候要正面衝擊,只怕不容易啊。”
王玄應咬了咬牙,看着對面的軍陣,來回馳騁,看着自己的目光充滿了挑釁與不屑的羅士信,恨聲道:“怕個球,他們後面是慈澗,背水而戰,兵家大忌!我們只要衝破了正面,能驅之入水,淹死他們。傳我將令,取羅士信首級者,賞千金,拜將軍,陳將軍,你親自帶他們衝鋒!”
陳智略嘆了口氣,策馬於前,改用那種南洋土語,嘰哩咕嚕地對着身後的黑人士兵們發表起了演說,而不知從哪裡跑出了一些頭戴花環,穿着粘滿了羽毛的布袍的黑人巫師,手裡拿着大串的芭蕉葉,手舞足蹈,嘴裡唸唸有詞,而剛纔還響成一團的那種節奏感極強的崑崙戰鼓,也爲之一停,轉而變得細密而輕柔。
黑人士兵們全都跪了下來,低下了頭,任由這些黑巫師們把這些沾了水的芭蕉葉子在頭蹭來蹭去,那是迷信的黑人們,自以爲通過這樣的方式,可以刀槍不入了,畢竟,在冷兵器的戰場,心理強大才是真的強大,一個不怕死的士兵,往往能暴發出百倍,千倍的戰鬥力!
當最後一個巫師把芭蕉葉子從最右側的一個士兵的腦袋挪開之後,陳智略突然把長槊向前一指,剛纔還沉寂緩慢的戰鼓之聲突然變得高亢而瘋狂,混合着黑人巫師們淒厲的吼叫聲,潮水般的黑人士兵們,乾脆連盾牌都扔到了一邊,雙手抄着大刀,向着關軍列成的槊陣呼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