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嘆了口氣:“如果明着搶功,蜀王當然是搶不下來的,他想要的,是史元帥主動把這功勞讓給他。如果史元帥不給他這個面子,那他就會蒐集這次南征中所有史元帥的把柄,到時候給皇上打小報告,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皇上在萬里之外,軍中又沒有隨軍的監軍,到時候你說他會信誰?”
馮孝慈忍不住道:“***,這也太欺負人了,先是派了個娘娘腔的萬智光,後來戰場上寸功未立又要搶功,然後又是藉着受降大肆敲詐這些蠻夷部落,這些我們都忍了,現在還要搶史元帥千里追敵的不世之功,就算他是蜀王,也不能這樣沒臉沒皮吧。他要真敢使壞,我們幾個聯名爲史元帥作保,怎麼樣!”
麥鐵杖和司馬德勘都是血性漢子,直接附和,而段達卻低頭不語,劉全的眉毛微微一動,對王世充問道:“行滿,你有什麼打算?”
王世充冷冷地說道:“還是那句話,不要意氣用事,蜀王的所作所爲確實不象話,但他畢竟是皇子,史元帥這次排擠他也確實狠了一點,五萬蜀軍幾乎毫無作爲,功勞全是給我們這一萬關中士兵佔了,就連我們這些看守大營的,每個人也都有幾千斬首,上萬俘虜,回去後雖不至於封候,但至少也能官升一級,也難怪蜀王殿下嚥不下這口氣。”
馮孝慈搖了搖頭:“行滿,你這話我不愛聽,我們都是軍人。戰場上的功勞都是一刀一槍打出來的。我們這仗也從沒有靠別人的施捨。相反還給萬智光搶了幾百個人頭,你說要顧全大局,不得罪蜀王,這些我們也認了,可現在連擒獲敵首的大功他都要佔,要是我們不給史元帥作證,只怕以後在軍中也無法立足的。”
王世充嘆了口氣:“我說的只是最壞的打算,如果史元帥不給蜀王抓什麼小辮子。不留什麼把柄,我想蜀王也是不敢貪天大功的,只是史元帥如果在大勝之餘得意忘形,做出什麼縱兵大掠或者是貪污受賄,再或者是與敵國有私下來往的事情,那可就給蜀王機會了。
實話跟各位說吧,來寧州之前,史元帥曾經找過我,談及寧州征伐的事情,從當時他的話來看。似乎是想在大勝之餘給自己也撈點好處,當然。破國擒王的同時給自己賺點外快,每個軍人都會這樣想,可是這回史元帥被蜀王盯上了,如果這方面出點問題,寧州這裡再次出事的話,那就會變得很麻煩。弄得不好連我們都可能受牽連,所以這次我連追擊都不想摻和,就是爲了保大家一個平安。”
衆人聽後,久久無語,最後還是段達說道:“行滿,你看的想的總是比我們這些人更深,這次出征能跟上你,實在是我們的福氣,那你說接下來怎麼辦?”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閃:“老樣子,靜觀其變,大家收拾好行李,撤退時一定要有序,千萬不能在這時候出什麼亂子,防務移交給蜀地士兵,他們愛怎麼折騰都不要管,戰後寧州的防守是蜀王的事情,我們不要指手劃腳。”
說話間,帳外的布簾一閃,張金稱滿身大汗地跑了進來,嘴裡嚷道:“將軍,史元帥已經回來了,請您和五位將軍馬上到他的帳中議事!”
王世充微微一愣:“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不是還要過兩天嗎?而且如果是大軍凱旋,爲什麼會如此平靜,一點鑼鼓聲都聽不到。”
張金稱搖了搖頭:“不知道,大帥下的是密令,現在我們整個軍營中只有您和五位將軍知道此事,而蜀兵的萬參軍和源司馬都沒有通知,史元帥特地吩咐,只有從關中過來的將軍們纔要到味縣城外我們關中軍駐地的行轅議事。”
王世充的心中閃過一絲不安的陰雲,點了點頭:“好,我們這就準備。”出帳的時候,他看了一眼天空,上午還晴空萬里,這會兒已經陰雲密佈了,王世充心中暗暗地說道:“老天保佑,千萬別橫生什麼枝節,出什麼幺蛾子。”
半個時辰後,味縣城外關中軍大營裡,中軍帥帳中,一身戎裝,風塵僕僕的史萬歲坐在帥位上,而一衆從關中就跟過來的將校們分列兩旁,從衣服上的灰土可以很明顯地看出哪些人跟着史萬歲追擊,而哪些人留守大營。
一個半月不見,史萬歲明顯黑瘦了許多,眼眶也深深地陷了下去,眼中遍佈血絲,不僅是他,其他的張須陀,魚俱羅,魚俱贊,楊武通等參加追擊戰的將領們,也都是滿身征塵,但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興奮與激動。
王世充站出行列,向着史萬歲行了個軍禮:“恭喜史元帥擒得敵首,勝利歸來,爨翫和爨震就擒,寧州叛亂也算是落下帷幕,此役我軍大勝,史元帥也將以超越諸葛武候的豐功偉績載入史冊。”
史萬歲的臉上閃過一絲得意之色:“王將軍,聽了這麼多溢美之辭,也就屬你說的最好,哈哈,這次你不跟我去追擊敵首,可真是遺憾呢。”
王世充笑了笑:“總得有人留守大營嘛,您不在的這段時間,蜀地士兵們在這裡可是折騰得夠嗆,若是我們幾個也都離開這裡,後方生出什麼事情,您前線的追擊作戰也就沒這麼順利啦。”
史萬歲點了點頭:“此事我已有耳聞,之所以帶着爨翫和爨震兩個俘虜提前回來,就是想聽聽大家的意思,這兩個人應該如何處置。”
王世充微微一愣:“對叛亂敵首的處理,朝廷不是早有定製麼,生擒之後,就押解回京,到時候要太廟獻俘,遊街示衆,然後再由皇上決定他們的命運。不過那就不是我們需要管的了,史元帥的意思,是要安排好押送的任務,這次跟着大軍一起帶他們回京嗎?”
史萬歲的眼中冷厲的寒芒一閃,擺了擺手:“王將軍,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本帥是想問問各位,有沒有什麼好辦法,能把爨翫與爨震就地釋放,又可以對上有個交代。”
史萬歲的話如天雷滾滾,震得王世充眼前一陣發黑,他的身子晃了兩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爲了確認自己沒有在做夢,或者是史萬歲沒有發瘋,他定了定神,小心地問道:“史元帥,剛纔末將沒有聽清楚,您可以再說一遍嗎?”
史萬歲的嘴角勾了勾,大聲道:“本帥在問,有沒有什麼好辦法,能把爨翫和爨震就地釋放,對皇上又能有個交代?”
王世充這回是真急了,他知道今天是軍議,如果再不表態,那史萬歲真就這麼做了,也顧不得給史萬歲留主帥的面子,直接嚷了起來:“大帥,萬萬不可啊,這是私縱敵酋,要是給皇上知道了,是殺頭的罪,前面所有的功勞也保不了命!”
史萬歲的臉色一沉,冷冷地說道:“怎麼就是殺頭的罪了?”
王世充差點一口血沒噴出來,他覺得史萬歲一定是中邪了,餘光掃處,只見張須陀也是黑着臉,一言不發,顯然他也不同意史萬歲的做法,於是王世充理了理思路,用盡量平靜的語調說道:“大帥,皇上給我們的命令是平定叛亂,擒獲或者擊斃敵酋,您也很清楚,爨翫兄弟一日不擒或者不殺,就一日不算平定了叛亂,因爲他們是這些叛亂蠻夷的精神領袖,只要不給抓住,這些人就有希望。”